赵全邓见他大意,忍不住提醒道:“我们出来时,王爷虽然精神不济,但身体尚好,怎么只仅仅过了一个月,身体就开始恶化,诚节,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于诚节虽然好色贪淫,但他并不笨,立刻明白了师傅的话,“师傅,你是说父王是被那贼子……”
赵全邓返身把门反锁,压低声音道:“我甚至怀疑殿下这些年身体急剧恶化,也和他有关,所以你若能找到证据,证明他有不轨之心,他必遭南诏人唾弃,南诏之位,就非你莫属!”
于诚节大喜,可转念又觉得不太可能,以阁罗凤的谨慎,怎么会被他抓住证据,脸上的喜悦又变成了失望。
赵全邓明白他的心思,他眼中露出阴险的笑意,“如果抓不到他证据,那就给他制造一个证据,不也是一样吗?”
于诚节恍然大悟,由衷地赞道:“还是师傅高明。”
赵全邓得意一笑,“我已经有了个计划,不过我还需要寻找一个替死鬼。”
……
从嘉州到义宾顺水,只需要半日工夫,天蒙蒙时,船队便渐渐靠近了义宾县码头。
渐渐地岸上的房子越来越多,‘近乡情更怯’李清心情也一样紧张,他命船队绕过货运码头,去老码头停靠,客货分流,这是他定的规矩,不过这规矩似乎已经过时,老码头上客货混杂,船只横七竖八,杂乱不堪。
“船上可是朝廷的使团?”
一艘小船迎面驶来,船头站着一个四十出头的黑胖役头,他是县令的二舅子,名叫陆二,本是乡里的泼皮,姐夫得道,他也跟着升天,摇身一晃做了义宾县的役头,专替姐夫敛钱聚财,他一早出来截船收费,却看见了这三艘大家伙要靠岸,想起姐夫的再三叮嘱,这两天有去南诏的朝廷使团经过,千万别闯了祸,他见船上布满了拿刀武士,更不敢招惹,赶紧命一人回去报信,自己却迎了上来,若真是朝廷使团,那相国、尚书看自己顺眼,不定也封个什么县令当当,岂不比喝别人的残羹剩汤要强。
但大船似乎不屑于向他解释什么,巨大的船身擦过小船,直接驶进了码头,不多时,义宾县马县令闻讯赶来,这是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头,长一个硕大的酒糟鼻,考了几十年进士,却终于在去年感动考官,破格录取了他,只是他已六十有九,该退休了,李隆基为嘉奖他报效朝廷之心,便指了一个义宾县县令的实缺,让他过一把官瘾,或许是他本人也知时日不长,便将几十年对钱权的渴望都并在几个月内发作出来。
虽然不是朝廷的使团,但来的也是高规格的外宾,本县新落成的馆驿修得富丽堂皇,正好给他们住,马县令在捞钱上虽心黑手狠,但却不笨,他知道这县令之位要想再延几年,那就得上面有人替自己给朝廷美言,这馆驿会有视察的上级来住,自然需要花一番心思才行,这些上级嘴上说要体恤民情,但若真让他们体验了民生,恐怕自己的乌纱帽就会丢得更快。
所以为了让上级留个美好的视察印象,他大花血本修了新馆驿,当然这不是他的钱,是民众自愿捐的,而且多出来的钱也分不清甲乙丙丁,退还不了,便自己笑纳了。
但马县令却没有遇到前任李县令,李清早在他到来前便带了十几个手下转道去了新码头,时至黎明,公明坊内异常安静,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未开门,只有客栈前挂着两盏红灯笼,表示客未满。李清负手在石板路上慢慢行走,一切都没有改变,熟悉得让他眼窝发酸,行至十字路口,却见赵托的三多酒楼消失了,似乎发生过一次火灾,原址上残辕断壁,还有两堆烧得黑漆漆的木头。
李清心中惊异,想找个行人问问,可等了半天却一个人都没见着。
“将军,那边财神庙好象有人!”
一个士兵眼尖,发现尽头的财神庙里似乎有人在烧香,李清忽然想到了孔方道人,自己的老朋友,可不就在这里当主持么?
“走!随我去看看。”
他带着一群手下很快便进了财神庙,香火已经熏黑了墙壁,地上铺的石板也被踩裂,院子里摆两个大香炉,几个早起的愚妇正在烧香,不过她们似乎不是对着正殿的赵公明求拜,而是向偏殿求拜,这让李清觉得有些奇怪,他记得这偏殿有一尊像是按他的模样塑的,难道还有什么变化不成。
他走近偏殿,见殿名已由原来的李公殿改为求子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面供的是送子观音,难怪妇人烧香,只是将菩萨供在偏殿似乎有些不妥。
他信步走入,迎面便见一只收钱的大铁皮箱子,被手腕粗的铁链栓在一根铁桩上,抬头,却见那菩萨通身乌黑油亮,尤其下半身更是油光可鉴,再细一看,那油光竟是被人手摸出来的,李清心中大笑,若天上真有菩萨,知道自己被轻薄成如此模样,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将军,这尊神的相貌和你有点象啊!”
还是那名眼尖的士兵率先发现了端倪,紧接着其他士兵纷纷叫了起来,都说这尊神确实象他,李清心中暗叫不妙,仔细辨认,嘴张得老大,下巴都要掉下来,这尊神可不就是那帮商人凑钱塑的那尊李公像吗?当时可是通体雪白,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他的眼珠转了两圈,干笑着对士兵们解释道:“这倒是巧了,是有点象我,呵呵!”
“既然如此,就砸了它!竟敢用我家将军的相貌。”十几个士兵吵吵嚷嚷,抽出腰中的腰刀便准备砍翻它。
这时,一名老道士匆匆从里间跑来,见士兵要动手,连忙拱手作揖,“各位军爷,砸不得,这是我们义宾县百姓为纪念从前县令而给他塑的像,不信,那里还有他的名字,若砸了,我们义宾县百姓会发怒的。”
士兵们瞅见了上面的名字,都回过味儿来,转头对李清讪讪道:“将军,这像不仅长得象你,而且名字也和你一样。”有几个士兵实在忍不住,捂嘴偷偷躲在墙角笑。
多嘴的老道自然便是孔方,李清斜睨着他,恨不得一把将他掐死,这时孔方也认出了眼前这个铁甲将军正是他从前的徒弟李清,他心中惊讶之极,“咦!你不就是李清吗?几时又去从军了。”
却见他不回答自己,而是满脸怒意地盯着自己身后,孔方回头看了看油腻腻的送子像,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笑道:“不知怎的,许多妇人摸了你,便有了生孕,非常灵验,结果越传越广,这方圆百里的妇人都跑来摸,去财神殿烧香的反倒不多了,我便擅自做主,将殿名改为求子殿,将你的像改为送子神。”
说这份上,什么解释都没用了,十几个士兵望着被摸得乌黑油亮的下身,再也忍不住,一起捧腹大笑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纯属误杀
马县令做梦也没想到堂堂的左相国、堂堂的刑部尚书会光临自己的小县,他望着遮天敝日的船队浩浩荡荡驶抵义宾县码头,喜得脸上的核桃纹都舒展开来,这却是他喝了多少滋补品都未达到的效果,但喜悦后却又深为忧虑,馆驿中的上房都被南诏使团霸占了,这相国、尚书可又住哪里呢?况且还有一大帮少卿、少监、中郎将等等。
想到此他不由深恨于诚节之流,自己只是客气,他们却不懂谦让,不知礼仪,当真是尚未教化的偏帮蛮族,他却忘了当初自己的热情几乎要将人家融化,那些偏帮蛮族哪还有力气拒绝。
思来想去,唯今之计只有让少卿少监们住馆驿,相国和尚书嘛!就住自己家里去,饶是马县令反应快,便立刻化危机为机遇,又不由感激起南诏的偏帮蛮族,要不是他们抢占了馆驿,自己哪有借口请到相国、尚书。呵呵!‘祸兮福之所倚’,老祖宗说的话一点也不错!可惜老祖宗的话还有一句,他倒忘了。
义宾县码头上的锣鼓敲得震天响,鞭炮齐鸣,彩旗飘飘,舞狮的、耍龙的,最妙还要数马县令的二舅子想出的花招,将一群路过义宾县的胡女舞姬请到码头献舞,带来的附加效果却是他自己也想不到,赶来看免费胡姬艳舞的百姓将码头上挤得人山人海,倒省得马县令去挨家挨户动员抓夫。
陈希烈是第一次来义宾县,远远地,他便看见的码头上极为热闹的一幕,这让他十分满意,他今年六十余岁,酷爱玄学,因此长得也仙风道骨,仙道多了一点,风骨却少了几分,这就是他当上宰相的秘诀,李隆基欣赏他的仙道,而李林甫却喜欢他的风骨。
“呵呵!韦尚书,这个县令倒是个有心人,咱们来的唐突,他倒准备充分,难得百姓们也肯来捧场,可见他平日颇有几分民望。”
人说坚到极处是柔,用在韦坚身上倒也合适,他的名字叫坚,但却长得颇有几分娇柔之气,皮肤白皙,两只手纤细柔软,五官平和,无一处突兀。但他的性子却是火烈,做事利索,十分能干。
韦氏、崔氏还有裴氏都是唐朝望族,和皇室渊源极深,太子妃便是韦坚的妹妹,所以有这层家族背景,他本人再有几分能力,扶摇直上就比常人快上几分。
小民不和用拳脚,秀才不和动口舌,但朝堂高官不和斗的却是心机,别看二人分是相国党和太子党的骨干,而且二人的名字一个是‘烈’,一个是‘坚’,但二人一路而来相处却是融洽,丝毫看不出彼此是水火不容的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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