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良却拂手道:“大江之上,永远不要小看吴人,周瑜和他那班水军可不是吃素的。”
颜良强行压下了冲动的众将,甘宁等也虽热血激荡,却也不得不冷静下来,不敢再大肆叫战。
再观敌营半晌,颜良抬头看了看太阳,“差不多也让美江郎瞧了个够,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传令下去,全军还营吧。”
这般耀武扬威的兜了一圈,一箭不发就退还营去,诸将皆是对颜良的意图有不解,却不敢违,各舰只得依令井然有序的退还了北岸大营。
南岸水营处,吴人见得颜军炫耀了一回武力,又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皆是怒不可遏。
韩当怒道:“颜良狗贼欺人太甚,都督,末将请率一军出战,定将敌军杀个片甲不留。”
老将韩当这么一请战,其余凌统、董袭等诸将,也皆纷纷叫战。
“敌人这般耀武扬威而来,就是想诱使我军出战,本都督又岂会让他的当。”
面对着众将的激动请将,周瑜却同样保持着冷静。
诸将的请战被压下,皆是面有不服,韩当沉声道:“就算颜良是想诱敌,我军又岂能一直避而不战,那岂不是拱手将这大江之利让给了颜良那狗贼。”
韩当此言一出,诸将尽皆附合。
周瑜暗暗的握紧了拳头,目视着渐渐远去的颜良军舰船,眉宇中闪烁着隐隐的恨色。
江风抚面,吹抚着俊美的脸庞。
忽然间,周瑜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仿佛在一瞬间,他看出了什么,那朱唇边,一丝冷笑一闪即逝。
诸将皆慷慨激昂,无人觉察到周瑜神色的变化,唯有群落中的吕蒙,却跟着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本将如何用兵,自有分寸,又岂用得着尔等多嘴!”
周瑜突然间勃然生怒,怒斥一番叫嚣的众将。
这突然的一怒,只令众将神色一震,只得将到嘴里的怨气尽皆咽入,不敢再吱声。
“该如何破敌,本将自有主张,尔等只需谨守营寨便是,谁敢再妄言出战,休怪本都督翻脸无情。”
周瑜用更严厉的语气斥过众将,转身拂袖怒去。
众将愣在了那里,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而韩当这等老资格的将领,如今被周瑜所斥,虽未明言,但眉宇间自也暗生怨意。
周瑜也不理会众将,转身径回了中军大帐。
诸将无人敢来,只有鲁肃这个好友兼下属追着跟入。
“公瑾,韩老将军他们只是求战心切,也算不得什么过错,恕我直言,你方才的对他们的斥责,似乎是有点过了。”
作为三军之首的周瑜,就连韩当这种老资格也不敢当面直言,说你周瑜的做法“有点过了”,鲁肃却是个例外。
不过,当背对的周瑜转过身来时,鲁肃忧虑的脸上,却不禁闪过了一丝奇色。
鲁肃原以为周瑜现在是一脸怒色,但让他意外的却是,此时的周瑜竟是一脸诡笑,仿佛刚才的勃然大怒,只是一场戏而已。
“公瑾,你这是……”鲁肃面露茫然。
周瑜却淡淡笑道:“众将慷慨欲战,我还正求之不得,又岂会因此斥责他们,子敬,你我这么多年的朋友,亏你竟看不出来的我心意。”
原来,周瑜当真在演戏。
脸上掠过几分惭愧,鲁肃却愈加的狐疑,“公瑾,你这么做又是为何?”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对付颜良这个匹夫,这匹夫自寻死路,我怎能错过这个机会。”周瑜的嘴角洋溢着几分自信。
鲁肃又惊又喜,忙道:“莫非公瑾已有破敌奇策?”
周瑜冷笑道:“颜良这狗贼,自以为铁锁连舟就能纵横大江,却万万想不到,他这小聪明却是给自掘坟墓。”
顿了顿,周瑜又道:“不过,想要破解这铁锁连舟,都还需要等一个人。”
“什么人?”鲁肃不知周瑜心中所想,愈加的好奇。
正这时,帐外亲军来报,言是吕蒙在外求见。
周瑜的嘴角掠起了一丝诡笑,“我等的人来了,速叫子明进来相见吧。”
夏口,水军大营。
夜色已深,颜良秉烛观书,一派的平静淡泊。
脚步声响起,帐帘掀起,一股夜穿穿入,吹皱了烛火。
颜良抬起头来,却见进来者正是徐庶,而且眉宇之中还带着几分焦虑。
“这么晚了,元直还没有睡吗?”颜良继续看书。
徐庶拱手道:“庶心中有事,辗转难眠,故特来见主公。”
“元直有何心事?”颜良放下了书,淡淡问道。
徐庶神色凝重道:“如今我军既已铁锁连舟,便当早战,尽快击破吴人,免得夜长梦多,为吴人所趁,主公却连日来按兵不动,这让庶感到十分不安。”
颜良一点都不感到奇怪,他早就料到徐庶会这么说。
他却只微微一笑,“本将也想尽快击破吴人,我这按兵不动,非是不战,而是在等一个机会。”
“机会?”徐庶面露茫然。
颜良也不想再故弄玄虚,当下便打算告诉他自己的意图。
正欲开口时,亲军却来报,言是外面有人白衣,自称是吴将吕蒙的部下,有要紧之事要面见颜良。
颜良的脸上掠过一丝意外,却很快为诡秘的笑容所代替,那表情,仿佛对此早有所料一般。
“我等的机会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板子算是白挨了
“吕蒙,不就是主公上次提到的那个,东吴不起眼的小将么,他怎么会深夜派人前来见主公?”
徐庶心生狐疑,见得颜良那般异样的表情,仿佛对此早有所料时,这种狐疑就愈盛。
“叫那信使进来吧。”颜良摆手道。
过不多时,帐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亲军的喝斥声,显然是在搜那信使的身,以防他是来行刺颜良。
片刻之后,那信使趋步入内,望见颜良便是拜伏于地。
“小的乃是吕子明将军贴身亲兵,特奉我家将军之命,前来拜会将军。”
颜良也不正眼看他,只随口问道:“吕子明不是周瑜部将么,这两军交战的,他派人来拜见本将又意欲何为?”
那信使看了一眼徐庶,欲言又止,似乎有所顾忌。
颜良不悦道:“此间都是本将心腹,你有什么话快说,不说就滚蛋。”
信使吓得一哆嗦,犹豫了片刻,却是从怀中取出一封帛书,“我家将军意欲归降将军,特命小的前来献上降书,请将军过目。”
“果然不出我所料……”
颜良那刀锋似的眼眸之中,瞬息间闪过一抹冷笑。
而旁边的徐庶,却是神色一变,显然对这个吕蒙的归降,感到有些意外。
这时的颜良,却故作惊色,“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一把将吕蒙的那封“降书”夺过。
信中无非是说在他吕蒙在吴军中不得重用,日前还蒙受了韩当和周瑜的羞辱,心中愤恨难平,方才要决意归顺颜良。
字字句句,看起来倒也真切,没什么破绽。
颜良手捧着那帛书,惊喜道:“这吕子明,当真愿意归顺本将不成?”
跪伏于地的信使暗松了口气,忙道:“前日周瑜为将军的连舟巨舰所激,明知不敌,却意气用事,非要与将军继续交战,我家吕将军因劝周瑜撤兵还吴,惹恼了周瑜,被他当众打了军棍。我家吕将军羞愤难当,因此才下决心投奔将军,一片赤诚,日月可证。”
那信使的嘴巴倒也利索,“情真意切”的把吕蒙所受的苦楚诿诿道了出来。
颜良听罢,不禁唏嘘感慨,忙是俯身将那信使亲手扶起来。
“没想到周瑜如此没有容人之量,吕子明弃暗投明,归顺本将,当真乃明智之举,本将自然是欢迎之至。”
颜良表现出了极大的热诚。
那信使也大喜,忙又道:“多谢将军器重。我家吕将军还说了,他将利用职务之便,暗中窃了吴军的粮草,率本部兵马前来归顺,作为对将军的进献之礼,万望将军笑纳。”
颜良一听,更是大喜过望,兴奋道:“粮草乃军之重物,吴军若是闻知失了粮草,必军军心瓦解,本将便是趁势击之,甚好,甚好啊。”
兴奋之下,颜良更是哈哈大笑,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旁边的徐庶虽也颇为惊喜,但神色之中,却有暗藏着几分隐忧。
狂笑罢,颜良欣然道:“你回去转告子明,若他能劫了吴军粮草来归,他便是本将击败周瑜的第一功臣,本将定将厚待于他。”
“小的代吕将军谢过颜军大恩。”
那信使大喜过望,当即对颜良又是一番感激。
颜良当即厚赏了一笔金银给那信使,拍着他肩膀道:“你传递消息有功,本该留你在营中好好款待,不过此事事关机密,只怕营中有耳目泄露,故是不便让你久留。你就速回南岸,把本将的意思转达给子明,等联络好归降时间后,本将就在此静候他来归。”
“还是颜将军考虑周全,那小的就先行告退了。”信使拱手一拜,怀揣着颜良的赏赐喜滋滋的离去。
帐帏落下,军帐中重归平静。
而颜良那求贤若渴的表情,转眼烟销云散。
“这个吕子明的归降,元直,你怎么看?”颜良坐了下来,淡淡问道。
徐庶捋须胡须道:“诚若如那信使所说,这吕蒙来归降也不是没有不可,不过庶以为还不可轻视,应当联络吴营中的细作,探听一下那吕蒙是否当真受过杖刑,方才能知他是不是诈降。”
听得徐庶这番话,颜良算是明白什么叫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
演义之中,黄盖挨了几十军棍,演了一出苦肉计,曹操周边的那些谋士都没看出来,唯独“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徐庶却看穿这是苦肉计加诈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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