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天津到燕京可没有笔直的大道可行,官道年久失修,或者说,在一个封建王朝的初期会修理驰道,建传舍驿站,以便通行。
中期之时,还会有国力修葺整治,到了晚期,就根本没有国力和心思来管这样的事了。
明末时节,官员治理地方就是一个催逼徭役,余者根本不理,就这几年,连江南一带的河塘都不曾修理,年年水灾,说起来竟是天大笑话。
至于黄河,更是几十年没有修理过,因为文官上下其手,把有限的修理费用也全部给贪污了,没有银子,当然也就无从修起。
黄河都是如此,更不必提天津这样海运不兴,无关紧要的卫城治所了。
一路上还有几条河流,行走之时就更加困难,好在事前有所准备,在一些紧要地方尽可能的重修了一下……当然,这银子是太子自己掏的腰包。
抢得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经过两条河流,破坏了桥梁,一路还放火烧了几处传舍,也给水井投了死鸡死猪等物……不过,收效不会很大。
毕竟,官道失修和河流对有大车的队伍来说很是难行,而对轻骑追赶的闯军来说,这些只是可以克服的小小困难,最多阻碍他们半个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脚程,半天功夫,就能把事前的一切努力,就全部抵销。
现在最少要休息两刻功夫,然后才能继续赶路,要给马匹喂些豆料,人也要吃饭喝水,这个时间,是必须要耽搁的。
再往前赶一天,才可能遇到天津方面的大队接应的人马,然后进入天津城中。
就算是这样,也不保险,闯军骑兵如果一意前行,攻打天津,或是焚烧港口船只……那可就大事不妙。
这种担忧,也使得众人的心思象石块一样,又沉又重。在这时候,马匹都被将士们引到前头一条不大的小河跟前,涮洗喂水,虽然是逃命途中,但上下齐心,士气很高,颇有点士腾马跃的样子,但真正主理这支队伍的人,却都是眉头深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殿下,臣乞留下断后。”朱慈烺临时召开的军事会议上,魏岳当先开口道:“内操骑兵,还有二百六十余骑,再会合驸马、新会侯等人的部下,还有王副戎政带出来的骑兵,冯公子的天津抚标骑兵,总有不到六百骑的样子。这些兵马,交给臣来断后,哪怕是全部战死,臣亦可保有四个时辰的时间可拖。”
他一边说,众人在一边就默算,五六百骑当敌两三千,正面交战出其不意,还有胜机,但观敌领军的罗虎,年纪不大,但行事缜密小心,想要伏击,或是杀个回马枪,十分不容易,而罗虎部下,也十分精锐,想以少胜多,纵然内操骑兵十分精锐,都着有重甲,手持强兵……想要获胜,就是痴人说梦了。
但缠斗纠缠,不停的搔扰拖时间,一个白天总能拖的下来。不顾死伤的话,时间当然能拖的更多。
这么一算,皇帝和太子一行,恐怕就能安然抵达天津了。
“好吧,”朱慈烺也知道,此时不是心疼的时候,兵马打没了可以再建,但眼前这一伙人要是落入人手,那就万事俱休,什么也不必谈起。当下点一点头,道:“我身边一个也不留,三局人和所有骑兵都留下来,交给魏岳指挥……魏岳,你要记着,能拖则拖,实在拖不住了,也要尽量多带人出来……这些人,都是我的心尖子,是一个个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实在是心疼的很啊。”
“是,请殿下放心!”
魏岳的心思却是和朱慈烺不同,在他看来,只要有财力,太子又得皇帝信任,到了江南,几个月时间怕不能调教出几千人来,眼前这三百多人,打光了也不怕。
当下也不多说,只站起身来,匆忙一礼,就要离开。
但将行之际,却被匆忙赶来的王家彦叫住了:“你到哪里?”
“太子令谕,着我领所有骑兵,留下断后,卑职现在就去收罗人马,整队预备。”
“不必了!”王家彦摇头道:“我们已经商议定了,这里有渡口,四周绝少人家,到处都是荆棘密林,很好用的地形,留下几十辆大车,结成车阵,就在这里抵抗追骑为宜。”
他一边说,魏岳也是一边看,环首四顾,倒也确实如王家彦所说,这里的地形,在兵法上勉强可以算是“险形”,抢占地利,以逸待劳,等候敌来,倒也不失是一个好的办法。
但他还是踟蹰道:“敌皆骑兵,我军也有不少骑兵,枯守待敌,似乎不是良法?”
“不然。”王家彦拈须一笑,答道:“骑兵当然护卫皇上和太子先行,车马尽量轻装,随后跟上,步卒则全部留下,阻击应敌!”
第六十八章热血(11)
“这怎么能行?”不等别人说话,朱慈烺就先摇头:“步卒,就算把驿站的驿丁都算上,也不到八百人,敌骑既然追来,想必比今早的还要多的多……我们算少一些,也得两三千骑!”
事实上闯营的御营骑兵和李双喜所部相加,是五千余骑。但要留下控制城门和控制沿线,加上被杀败一阵,所以朱慈烺估算的三千骑左右,应该是较为可靠的数字。
这么多的骑兵追来,而且可以想象,报仇心切,锐气正盛。
以几百步卒配王家彦这样的文官为主帅,就算有地形之利,怕也是只有人家的一合之敌,拖不了多久。
一念如此,魏岳便也摇头道:“大人,地利是要与敌相差不多,才有用处。大人带几百疲卒,不堪敌兵锋一击,留守此地,又有何益?不如叫卑职带所有骑兵前往阻击,以内操骑兵的战力,拼死一击,总能拖一点时间。”
“你的几百骑,全数战死了,能保拖半天功夫不能?”
“能!”
“我却不信!”王家彦声调越发冷下来,看着魏岳,声音冷峻地道:“关系到国家存亡的大事,岂容你偏裨武将多嘴!”
一路行来,都是在挣扎逃命,就算是皇帝也只是萧然一骑罢了。所以谁也说不上什么身份地位,到这个时候,王家彦却甩起官帽子来压人,魏岳咽了口唾沫,脸上神色一滞,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而王家彦,其实也是有不能说出口来的苦衷。
现在大家一门心思就是想逃,但他自从看到皇太子回城救出皇帝的那一刻起,就决心以身家姓命来扶保这位幼主。
而想来想去,太子在朝中没有一点的政治根基,声望除了“英武”这二字是实实在在的可以拿来做文章,别的事,也是谈不上。
本朝和前朝不同,固然是皇权集中,但同时也是皇权与文官整体彼此制约,特别是这种末世之时,皇权衰落,皇帝还算能驾驭的住群臣,太子这个年纪就万万不能了。
所以,皇太子手中,一定要有靠的住的武力。将来到了南京,再徐徐治法,给太子领兵的权力。以他现在的身份,将来正好进言,若是自己不能生离,反正也拜托给了李邦华等人,误不了事!
这种事,怎么能和魏岳这样的武夫,解释的清楚明白呢……“王卿……”
“太子!”王家彦神色激越的道:“请不必再说。臣纵死于此,也是死得其所。只要皇上和太子平安抵南京,臣百死亦能含笑于九泉了。”
“不要这么说,”朱慈烺微笑道:“国朝大臣的姓命也和国体相关,况且,我将来有用卿之处,怎么能叫你把姓命在此浪掷!”
“那?”
“你们不必再争,”朱慈烺站直身子,看向四周。但只见残阳如血,而在王家彦的命令之下,车阵已经在河边展开阵形,他深吸口气,向着四周众人道:“我心中有个计较,如果你们依令而行,大约能先败敌一阵,纵不能真格破敌,也能叫敌人大有损伤。”
听着这话,王家彦等人还是将信将疑,但内操官兵却都是深信不疑。
这几个月来,皇太子几乎是算无遗策,没有哪一件事料不到的,当然,执行的能力和毅力更加叫人佩服,一件事办不好,再做一百次,也非得做好不可。
这么一位君上说能行,那就必定能行!
当下魏岳与王源、李恭等人深揖下去,只抱拳道:“臣等一切俱依太子殿下吩咐!”
……追击了两个时辰之后,前头轻装好马的探马来报,就在相隔不到三里的地方,就是明军驻营的地方。
这个时间,天已经快黑了,其实不利于激战。这个年代,虽不能说人人都有夜盲症,但很多人因为营养不良而导致夜间不能视物,应该算是一个普遍的状况。就因如此,能在夜行视物,行动如常的劲卒才十分难得,各军之中,都会把这样的豪杰编为夜不收,哨探千里,行若无物。
但李双喜破敌心切,罗虎率主力也是转瞬即到,他只要把哨探和查看地形的工作先做好,则罗虎一至,就能率部破敌了。
“探好敌人四周有没有伏兵,多搜几里地,再看他们有多少弓手,有没有火器,再看士气怎么样,吃饭没有,立营没有,步兵多少,马队大约多少……兔崽子们别懒,打完这一仗,就他娘的等着封妻荫子,下半辈子就享福吧!”
带前队的虽然不是罗虎,而是因气闷和报仇心切讨了前军差使的李双喜。不过,虽然年轻而且因为心气浮躁败了一仗,但毕竟是李自成的义子,打老了仗的,年纪不大,可身上也十几处创痕,打了十年以上的仗,战场经验和感觉也是十分的丰富,一听到前边哨探的话,立刻吩咐下去,所有一切的军令,也是无不精到准确。
相似小说推荐
-
宋医 (沐轶) 起点2011-01-17VIP作品 一个医科大学生穿越到北宋一个小县城,在一家濒临倒闭的药铺里当坐堂大夫,开始了他混...
-
大明福王 (浪漫鱼) 起点vip完结 天启皇帝是木匠?不对!人家是大明皇家科学院院长!崇祯皇帝要亡国?胡说!这昏君正贼笑着整顿吏治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