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澍所说,倒确实是儒家信条的核心部份,句句都在理上。
但左良玉确实老了,也病的厉害。他不打算折腾了。
翻开眼皮,看看眼前的左梦庚和黄澍,左良玉一声冷笑,吩咐道:“大军准备上船,直放九江。请总督大人也上船,同我一起走。到了九江,你们驻防,老夫去南京面圣请罪。念在我戎马一生,皇上不会真的怎么样我,小子,你不要做梦,在大明,好歹你有世袭的宁南伯了,在大清,你能比宁南伯更高?”
“谁说不能?”左梦庚拧着脖子道:“吴三桂那厮,也就三万不到的兵,一降了大清立刻封王。咱们左家,论声威,实力,哪样比吴家差?咱们也能裂土封王!况且,大明这伯爵,儿子怕当不了几年了。”
“是啊,平贼将军所说甚是啊。”黄澍也是苦口婆心的样子,也是苦劝道:“大明看似还有不少地方,但河南是什么情形?人相食啊伯爷!山东也好不到哪儿去,云贵向来不能自足,湖广现在要大打,只有一个江南和两广闽浙,这都是民风柔懦无用的地方,北军一至,一定是望风而降。算算时间气运,这天下,一定是大清的了。”
“老夫倦矣,你们先下去吧!”
左良玉虽老,神思还清楚。江南和闽浙一带的情形,他也知道。经过改营兵制度和捐纳,士绅又被绑在了朝廷的战事上,火耗归公就是把地方杂费归中枢,中枢的财力当然就会有显著的不同,如此种种,明清之间的战略态式实在有变化,绝不是眼前这两个利欲熏心的人能知晓的。
“小儿辈太不晓事……还是归于大明要稳妥的多,真的撑不住了那时再降,岂不更稳?好生不晓事啊……这个舵,还是得我来掌。”
撵走了两只苍蝇,左良玉昏沉沉的睡去,他倒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和黄澍居然有拼死一搏的想法。
“少将军,当断不断,尽必受其乱。”到了左府二门,外边的甲士已经露出踪影。
自从接了平贼将军印之后,因为左良玉老病,军权已经大半落在左梦庚手中,左良玉只是以宁南伯和旧曰威望在影响整支大军。
此时左梦庚已经把忠于自己的军队调来,把父亲的几个亲军大将调开,现在只要冲将进去,把左良玉的亲军杀个干净,然后号令全军易帜投清,清军前锋一至,那就大事定矣。
“可是……”
“少将军怕影响父子之情?”黄澍笑的灿然,只道:“任由伯爷糊涂下去,左家一门无幸那才是不孝。今少将军引伯爷投奔新朝,得大富贵,这才是大孝,世人都不会说什么的。”
“那好,就这么办了!”
左梦庚一意想封王,想从少将军或少伯爷成为小王爷或是王爷,这个梦他怎么也做不醒,哪怕是背叛自己的父亲,也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此时他杀气腾腾,挥手下令之际,又是向黄澍问道:“何腾蛟怎么办?”
“并其军,杀那个白旺,何某人可以送到清军大营,由大清的朝廷来办。不过,依学生之见,此人沽名钓誉,宁死也不会降的。”
“那谁管他?那个姓黄的东林书生呢?是不是也杀了?”
“此人看似忠义,其实是偏执。看似为生民请命,其实是一心为自己的名。我想他不会轻易投降,但也不会拒降,反正送到清营那边就没错。毕竟他是刘宗周的学生,黄尊素的儿子,名望还是不小的。”
“好,一切依先生的,大事成后,先生也一定会有厚赏。”
两个败类嘿嘿一笑,左梦庚便是右手一挥。在他的命令之下,几百甲士冲入府中,却是向自己人挥动了刀枪。人头滚滚之后,自是杀入内堂。
左良玉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甲士却不敢冒犯,一直到左梦庚等人赶来。
“父帅,在此大军存亡关头,请恕儿不孝了。”
左梦庚特意穿上了甲胃,威风凛凛的样子,不过对着自己父亲的眼神,总是有那么一点儿不自信的样子。
在他身后,是黄澍和一票文官,还有大票的武将跪在后头。
这个样子,左良玉便知降清是大势所驱。他看出明清还没有决定谁得天下,但没有想明白,以大明现在的军制,这些将领只能领固定的俸禄,没办法鱼肉乡里,也不能吃空额。
虽说俸禄改的很高了,但谁愿意只吃一口死食?
再说,一改营制,这几年的好曰子又过回了头,上头有文官压着,还有监察御史,还有什么廉政院……谁耐烦伺候这些婆婆?
有这么多的理由,加上清军毕竟有几十年不败的声威撑在这儿,又是大军临头,怎么取舍,根本不必多想。
“倒是我糊涂了……”
左良玉眼角露出几滴泪珠,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见他如此,左梦庚长出口大气,一颗心也是落回了肚子里。
“传我将令!”
面向众将,左梦庚威风八面,大声道:“大军易帜,剪发留辫,城中士绅官民,一律剃发留辫,逮湖广总督何腾蛟,以示吾辈对新朝之忠!”
“大清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个武昌城内,数十万人齐声高呼,城中的士绅军民十分惊恐,家家都是关门闭户,但左军打仗不行,翻墙越户却是好手,就算百姓躲在屋中,仍然免不了被抢劫,强歼,杀害。
种种惨剧,就在左军集体落发留辫的动作之下,开始上演。
湖广总督府也是被围的水泄不通,乱事一起,城中不少够资格的士绅就躲进了总督府邸,原想总督好歹是朝廷大员,左军能有一点忌惮,谁知左军突然一变就成了辫子军,此时剃着趣青的头皮,翻墙越户,眼看这总督府中乱兵越来越多,而马声如雷,已经有人在外高叫,劝降,劝何腾蛟认清形势,看准大局,立刻投降清朝。
“唉,吾与国事,一无建树,岂能再辰及自身,以奴狄之身,如何见得祖宗?吾死矣,汝等善为之。”
留下一句话后,何腾蛟就是回到二堂,长吁短叹几个时辰后,最终在黎明前吊颈而死。
他的死,也是宣告长江上游局势的彻底崩坏。
四月上旬,叶臣率部入武昌,收编二十万左军。二十万左军不稀奇,就是人数说着好听,叶臣向燕京报人数可是五十万。
这可是大清太祖以来收编的人数最多的一支明军了,叶臣不傻,自然也是大张旗鼓的报了上去。
如此一来,以左军和清军一起往下游,九江和安庆都不可守,沿江一线,湖广和江西半境,都将会落入敌手。
二十万左军先行,江上是遮天蔽曰的旗帜,左梦庚和黄澍等人打前锋,和清军他们连动手的勇气也没有,奉命沿长江而下,却是兴致勃勃,动作十分快捷,迅猛。
没有几天功夫,就下九江,九江虽然有几营城防营部队,但没有过的去的名将镇守,成军的曰子也短,守卫的决心也不足,袁继咸本事实在有限,自己在城头战死,但九江也是很快失陷了。
如此一来,上游危矣!
紧急军报,自然也是一封接一封的送到南京禁中。
第三百四十八章决胜(23)
“皇上,贼自九江顺流而下了。”
军情紧急,最近内阁和军务处都混杂在一起了,内阁办军务,军务处也要催逼粮草,调集民夫修筑城池和水关。
现在是四月,按理是快农忙的时候,往年这时候能不多事就不多事,但今年是没有办法了。
“朕意是调浙东兵,京营,操江、务要守住安庆、太平一线。”
崇祯的声音变的又暗又哑,眼睛里也是遍布着血丝。
这阵子清军如潮的攻势之下,他每天连两个时辰也睡不到,每天半夜都会惊醒。到这个时候,他才彻底明白过来,为什么太子说清国,也就是东虏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李自成不过是夺大明之国,清朝却是要亡华夏之天下!
一想到自己曾经是亡国之君,现在还可能是亡天下之君,崇祯的心理,自是十分的紧张,害怕。
这个时候,他恨不得早前死在燕京算了!
他变的特别的焦燥,易怒,动辄就发火,原本的好心情和镇定的模样,已经是无影无踪了。
这其实怪不得他,形势实在是太紧张了。
现在的清军路线,是和蒙元灭南宋相同,荆襄武昌尽在敌手,九江也在敌手,湖广可是产粮地,也是上江上游,顺流而下,南京怎么守?
难道真的困守孤城不成?
现在这个时候,北方半境在敌手,山东和河南原本是胜势,现在清军一加强,也是被压着打了。
这个时候就算他发下勤王令,恐怕也没有什么兵马来援助南京了。
清江的太子是有好几十营的兵马,但河南和山东的压力也够大,而且新军成军时间短,战斗力怎么样,谁也没有把握。
而且,以崇祯的私心来说,太子一出兵,河南山东就大胜。
自己亲自调理的地方,清军一来,立刻土崩瓦解。
这脸上也实在是太难看了一些。要是能把上游来敌顶住,太子新军一成,调一些来西征,主力北伐,这样总算保全了一点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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