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币之后,从此再无火耗!
虽然在铸币之时肯定会有相当的火耗,但这个火耗在中央,在户部或清江的铸币局,已经与各地无关。
而等银币通行天下,辅之以少量的金币和大量的铜币,不论是大宗交易还是民间的小额交易都可以满足需要,到那个时候,炉房和兑换货币的钱庄当铺,无形之中就会受到重创。
这并不是关键,因为产业可以转轨或是升级,而真正蒙受惨重损失的,便是那些向来指着火耗发财的各级官员们。
收一万两白银的赋税,有的官儿能加到五分甚至更高的火耗。每年收税之时,就是这些龌龊官儿大发其财的时候。
火耗情弊由来已经非一曰,自然也有不少雄才大志的想要改革,但这潭水太深太深,深的足以把任何人给淹死。
而且,各地情形不一,散碎银子的质量不一,火耗确实没有办法制定一个可以放之全国的标准。
于是,只能是看各官的良心与良知。在一定范围内的,包括自己收入,养师爷的费用等等都在里头,和汉唐不一样,明朝官员的“公使钱”就是个悲剧,火耗其实也包括这一部份的费用了。
没良心的,就是随心所欲的乱收,三年知府干下来,几万银子落袋是很轻松的事。
这个钱,还算是正经的收入,不算贪污和受贿赂。
当然,如果收的太狠,激起民变,或是扰乱地方弄的士绅们不满意,暗中鼓动本籍的言官参上一本,丢官也就是必然之事。
所以怎么收,如何收,完全就是一个大的业链,上下分润,是一个庞大的叫人难以想象的利益集团。
东林党不过就是一个江南,掌握的不过就是一些海贸与矿脉工厂,当初神宗皇帝要收商税就闹那么大的动静出来。
太子这个铸币一事,彻底从根源上把火耗征收这一个发财的大门路给免了。
再加上税赋改折色为本色,驿站禁止接待任何官员,只负责传递物品消息,哪怕就是北使团北上时,也是自己花钱吃饭住店,事后按每曰用度核算后报销便是。
这一条,也不知道卡了多少官员的脖子。不论是收规费的地方官和吏员驿丞们,还是过路打秋风的官员,光是这一个规定,就已经使得天下人侧目了。
驿站系统糜烂至此,这么一刀切的搞法总比裁撤要好的多,毕竟驿站还在,马匹和驿夫也在,将来吏治涮新了,可以再从容恢复。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只是如此一来,太子得罪的人可真的是海了去了。而且,现在史可法也有点迷糊,改制到现在,算是把地方官吏伸手捞钱的门路给堵的差不多了。
再加上清江行营的那个什么“廉政司”,直属皇太子管辖,将来也不会受内阁和军务处来管,直属于皇帝或皇帝任命的大臣之手。
查贪肃歼原本是都察院的责任,在朝是都院,在地方是巡按,但时间久了,根本虚应故事,聊胜于无。
但廉政司一立,明眼人都知道,这个部门最少在相当时间之内,会是认真做事,绝不会敷衍了事。
种种迹象表明,这段时间以内,在大明当官的成本会非常高,而收益将会变的极低极低。
“唉,殿下这么弄法……”
史可法身为首辅,对铸币这样的大好事唯有支持,驿传、赋税、肃贪,哪一件大事都是在情理法上无可挑剔。
他身为国之首辅,总不能说由着官员们贪污去?
“瞧吧!”高弘图脸上的莫测高深终于完全消失,换上来的就是舒心畅意:“虽然这阵子咱们要跟着太子走,不过长久不了。老夫虽然佩服他,不过也是觉得,太子毕竟还是太年轻,太聪明了,锋芒太露了。其实这些事,若是换三十年来行,太子将会是千古第一圣君。现在么……嘿嘿,难了,难了。”
确实如他所说,这些大事如果坚持不下去,或是半途而废,太子本人或是被剥兵权,在东宫待罪,这样等若干年后太子即位就算最好结果,等那时候,朝野上下一心,自又有别的办法来敷衍对付。
世宗是何等样的精明人,开始的时候玩的内阁和整个中枢团团转,到最后,还不是被严嵩和徐阶等人玩儿的团团转?
皇帝自诩精明,但其实长居深宫,就是聋子与瞎子,太子现在久在于外,接触人多,知道的真信息也多,所以还能做一些大事出来,等二十年后,恐怕也就只能任人摆布了。
不知何故,史可法此时倒是只觉得心中一片苍凉,与适才那种不甘和不服的情绪倒是截然相反了。
良久之后,看着跳动的烛火,他才幽幽叹道:“吾等,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这样的反应自也是在高弘图的意料之中,这个首辅,无急变,无远思,亦全无担当。公心正义倒是有一些,不过,于事无补。
当下只微微一笑,便是将此事揭了过去。至于铸币发行一事,自然也是如朱慈烺所愿望的那样,南京户部也是加紧进行,也是多方设法,征求良工巧匠,在泰西传教士和匠人的监督支持之下,在南京等地择地来办铸币局。
自崇祯十七年后,各地解来银两将不再熔铸成银宝官锭,而是全部以水力铸压,制成银币来发行天下。
至于少量的金币和开采铜矿多发铜币,亦是在缓步的进行之中。
到了此时,数月之间,皇太子也是给这个大明天下带来了数不清的变化,从内到外,从中枢到地方,几乎没有不曾改过的地方。
种种改变,也是带给人心极大的变化,所有人都觉得会发生点儿什么,结果到了这个时候,铸币之事一出,所有人心里也是明白,皇太子牌出到这里,如果没有化解之策,没有进一步更深的更好的办法之前,大约也就是在这种程度要止步了。
正是与所有人的想法想同,清江的牌出到这里似乎也差不多了。
毕竟这几个月来,皇太子无一曰没有革新,到了此时,终究是渐渐沉寂下去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序幕(1)
从清江一直不停传出来的,便只是皇太子继续练兵,并且清江一带,每天炮声隆隆,而凡有自清江往返的,无不盛传太子在清江铸炮之多,造车之多,并且购买了大量战马的消息。
无论如何,天下战乱多年,有这么一支渐渐强大起来的武装,控制在淮河与长江上游,江南一带的生民百姓,大约可以安心。
而皇太子的形象,倒并没有因为这些金戈铁马的新闻而变的生硬起来,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反而不是军事上的改变与见闻,相反,却是那些关于赋税,厘金,铸币等诸多与民生相关的大事。
因为种种好处,虽然商人对厘金的敌视与报怨没有丝毫变化,而捐纳之事,更被不少人讥评为卖官,但无论如何,东南半壁的情形在这半年多里发生了天大的变化,随着闽浙湖广都把兵备道分守分巡诸道取消,以总督巡抚领各营兵,裁撤冗兵,并且派驻军法司后,很多公然的抢劫与败坏军纪的行为都减少了很多。
再加上允许江南百姓以本色缴税,驿站等杂费取消,银元便民流通,在这几件大事之下,不满的只是官员和士绅,而皇太子的形象在普通百姓的心里却是变的仁德可亲,特别是在方以智等人新闻宣传之下,并没有刻意拔高和神化皇太子,反而是把太子每曰情形都登在新闻之上,这样一来,皇太子的形象也就越发生动鲜明。
整个东南半壁,就是在这种奇特的情形之下,一改之前如一潭死水般的寂静,官心一变,民气也是一变,便是秦淮河上的风光因为要加征胭脂税,也是与数月之前,绝然不同了。
……一转眼便至崇祯十七年的九月中旬。
这一段时间,除了清廷宣示与明为敌国,左懋第等使团不肯屈服,物资银两黄金被扣,使团上下被驱赶回来这一件大事外,整个东南半壁都在安静与激荡之中这样的矛盾之中。
在清江,行营和新军已经是天下瞩目的中心,在这里,几乎每天都会有深刻的变化,只是这些变化有的迅速传遍大江南北,有的却是秘而不宣,只有身在清江行营之中的人才能知晓其中深刻的变化。
而与此同时,清军已经兵分两路出京,一路是阿济格领的西路军,由燕京直入山西,预定的目标当然就是关中西安。
其兵势也是除了入山海关之外的最强,除了八旗之外,洪承畴,吴三桂、姜镶、唐通等诸多投降汉军明军,都是并入其麾下。
这些明军,也是除了南方少数几个镇外,明军营兵强镇之中实力最强的。不论是带兵的将帅还是军队的装备甲胃,还有骡马,训练,在这些硬指标上,这几部明军几乎可以与八旗相提并论。
如果不是算上全部主力,关宁精锐以一千对一千八旗,倒未必就没有得打。
这样的一支强军,人数在八万以上,旌旗如云,猛将如虎,旌旗指处,便是李自成为首的大顺军。
另外一路,则是多铎的南路军,不过相比西路军行进的迅捷,多铎的速度就要慢很多,到了九月中旬时,兵马主力尚在河北。
现在山东与河南一线,方孔昭与朱大典经营的都是十分活跃,山东一线,犹其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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