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七个,七个……”
“怎么会呢?往常不是十几个吗?这次怎么会这么少?”
“不知道,啊,又下来一个,又下来一个,还有六个……”
“遭了,翰林这次是真的选状元哪,完了完了……”
场下的声音忽然间高了起来,一阵怪叫充斥着四周,卫樵凝目望去,只见台上本来几十个身影,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个。余光瞥了眼嘴角挂着浅笑的秦匀,总觉的有种奇怪的味道在里面。
秦匀神色悠然,心理却一阵阵腻味,皱着眉头暗暗思索着什么。
北面的金色帷幔内,脸色苍老的华服老者斜躺着,眼神里种种睿智精芒涌动,摸着手里的《太祖轶事》,脸上平静如水。他其实并没有看过这本书,只是看了开头的序言,卫樵的那两首词。
这两首词似乎唤醒了老者心里的某种东西,他眼神里不时闪过道道凶厉的杀气,令四周的侍卫一阵寒战。
北面的另一处帷幔内,印空大师笑呵呵的与依韵道:“依韵施主的琴艺又攀了一层,可喜可贺。”
“大师过奖。”依韵轻轻一笑,抿了抿樱唇,美目闪动,低声道:“大师,可是想将卫公子推向朝堂?”
印空大师似乎并没有惊奇依韵会这么问,佛珠转动,神色淡笑道:“施主不觉得卫施主如此一生,太过可惜吗?”
依韵轻轻蹙眉,疑惑道:“大师,这不是人应该有的心态吗?大师这么做,不是与‘佛’相悖吗!”
印空大师呵呵一笑,浑浊的眼神透露着看破苍生的深邃,悠悠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事缘皆有因果,不可强求。”
依韵皱着眉头,饶是她聪慧无比,对于印空大师的话,却不是很明白。
印空大师没有多说,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另一个帷幔,凝神良久,才双手合十长长叹道:“阿弥陀佛!”
依韵也转头看向那金黄色的帷幔,忽然想起云佛寺的那个老人,俏脸一变,隐约有种拨开乌云的恍悟。但旋即轻轻皱眉,俏脸露出担忧之色。
“啊,还有五个,还剩下五个……”
“怎么会,翰林真的是要选状元吗……”
“不可能,论佛从来没有这样过……”
会场议论声愈发的大了起来,很多士子都站了起来,激烈的辩驳着。这与他们将来息息相关,容不得他们作壁上观。
卫樵听着下面的议论声,不由得再次转头看了眼秦匀,总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对劲。
小丫头小身子挺直,一本正经的看着高台,小手却偷偷伸到卫樵后面,轻轻的笔墨移了过来。傅炀同样神色肃然,背后的手却悄悄的将笔墨接了过去。
“又下了一个,又一个……”
“啊啊,还剩下四个,四个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些翰林要干什么,难道真的要将状元送给五州吗……”
“我们绝不答应,绝不答应……”
各种各样的怒声再次此起彼伏的响彻起来,他们先前还忍耐着,这次连上面的翰林都开始质疑起来。
帷幔内的各个达官贵人也开始议论起来,所有人都发现今天的论佛大不一样,目光一下子全部都集中了台上的两个翰林身上。
吴方圆微微皱眉,他也有些不明白赵元奎这么做的用意。但是毕竟赵元奎才是翰林院院正,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在一边看着。
“又下来一个,又下了一个……”
“啊,还剩下三个,三个……”
“完了完了,翰林院是真的要将状元送给五州……”
“我们绝不答应,五州不能有状元……”
下面的士子群情激奋,纷纷向着高台大声呼喊,激动的无以复加。
卫樵微并不清楚五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看着高台上剩下的三人,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虽然隔的远,但是卫樵还是大致可以分辨出,三人赫然是楚瀚,白衣青年,连袂!
秦匀看到了上面的三人,不由得也一愣。卫樵这一路走来的大小事情他刚才都调查清楚。看见台上的三人,俱是与卫樵有冲突,眼角忍不住的跳了跳。
他悄悄的擦拭着头上的冷汗,口干舌燥的终于明白,自己得以复起,看来真的是托这卫小友的福了。忽然间又见卫樵转头看来,他不由得心虚一笑,心里暗暗打鼓,不知道卫樵会不会也猜出事情大概。
第045章
卫樵双目微眯,摸着下巴,眼神闪动的盯着秦匀,见他目光闪躲,不由得呵呵一笑道:“有结果吗?”
秦匀一愣,脸色微带愕然,但旋即心里苦笑一声,余光瞥着身后的两人,强状自若道:“小友说的是什么结果,论佛还未开始呢?”
卫樵眉头一挑,‘唔’的一声,恍然若悟点了点头。又仔细的看了眼秦匀,转头看向高台,瓜子再次送到嘴里,若无其事的磕了起来。
秦匀一口气憋在喉咙,整张老脸通红。他本来也只是找借口转移话题,却莫名其妙的转移到了正题上!秦匀看着卫樵‘原来如此’的模样,心里郁闷的想撞墙。
好好的提什么论佛!
香菱与傅炀表面上看着高台津津有味,其实都竖着耳朵在听,尽管听不清楚,还是听到了‘论佛’二字,俱是眼睛一亮,对视偷偷摸摸一笑。
高台之上如今还剩三人,楚瀚,周绍阳,连袂。
台下刚才此起彼伏的抱怨声这一刻已经汩没,所有人都在大喊着楚瀚连袂的名字,整齐划一,跌宕起伏,根本就听不到一丝与‘周绍阳’有关的声音。
楚瀚满脸激动,握紧的全体不停的重重抖动,给自己鼓气。眼神在台下四处寻找起来,神情颇为急切。
周绍阳尽管神色从容淡笑,眼神里却不时划过冷色,心里发誓一定要将这状元拿回五州!
连袂折扇轻摇,一副从容淡定模样,目光总是不经意的在其他两人身上扫过,眉宇有些阴沉。
此次论佛大会规则骤然改变,激起下面士子的强烈反对,但是上面站着两位翰林,那么很显然这是内阁甚至是皇帝点头的。他们纵然大胆,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闹事。
吴方圆始终坐在那椅子上,桌上笔墨齐全,充作记录师爷。赵元奎两袖空空,坐在椅子上,看着并排站在身前的三个青年才俊,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封有礼没有来,却在他心里加了一分。不为名利所诱,无不是心智坚定之人。
太阳缓缓的移动着,地面上的人影也渐渐的改变方向。
秦匀收敛脸上的尴尬,转头看着卫樵仍然忍不住老脸一红,硬着头皮低声道:“卫公子,想来你也明白了,这可是个飞黄腾达鸡犬升天的好机会。”
卫樵慢悠悠的磕着瓜子,转头看着他,声音奇怪道:“秦大人,你做官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天……”秦匀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了天下苍生,江山社稷’,但旋即便尴尬的悻悻一笑,这种理由也只能骗骗那些无知狂热的书生,对卫樵却是无用的。
卫樵眼睛一眨,又看了他一眼。
秦匀心虚的皱眉,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为了权利?”
“为了百姓?”
“为了社稷?”
“为了皇帝?”
这些本来他可以大义凛然的说出口,可是面对卫樵,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种心虚感,好似什么都被看透一般。
卫樵脸上笑容诡异,声音如同鬼魅,忽忽悠悠道:“大人你想要什么,眼前的真的是你想要的么……”
秦匀神色微怔,眼神飘忽,忽然想起自己十几年准备,就是为了一朝重返朝堂。
‘这个真是我想要的么?’
秦匀脑海里不停的回荡着这句话,神色茫然恍惚的轻轻摇了摇头,但旋即脸色蓦然一变,双眼大睁,一阵心惊肉跳之感从心底袭来,让他后背冰凉一片,头上大汗淋漓。
他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看着依然悠闲无比看着高台的卫樵,眼神里露出一片惊悚之色。他刚才就感觉自己半睡半醒,眼皮抖动着差点睡着,迷迷糊糊,他隐约明白,这个时候只要别人问什么,他就会回答什么!
卫樵嘴角微微翘起,这催眠术他一个多月来还是第一次使用,虽然效果不是很好,但也颇让他兴奋。
秦匀心里咚咚咚跳个不停,如果之前他对卫樵还有心里优势,这一刻已然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了。
秦匀仔细的回想着刚才老者的话语,怎么听都感觉不是那么简单,隐隐有某种深意在里面。这么一想,看向卫樵的目光又为之一变。忘却了刚才的恐惧,心里有心亲近一下,却又失了借口,在那里坐立不安不由得显的极其尴尬。
卫樵没有理会秦匀,看向高台,神色一振。
只见楚瀚三人已经坐了下来,三人桌上皆是笔墨齐全,文房四宝俱备。
显然,大会要真正的开始了。
只见高台之上一个中年人模样的人拿出一个烤漆的信封,当众拆开,抽出了一张白纸。他认真的看了一眼,然后似乎对着三人说了句什么,三人立即埋头,苦思起来。
人群立即波荡起来,各种各样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犹如潮水般向着四周传播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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