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浩微笑道:“不必紧张,也不要去看大夫了,抬回去,放在床上,任他安睡,自然会醒,切记不要大呼大叫唤醒他,让他自然醒。然后用人参三钱、大麦冬六钱煎水当茶喝,慢慢可以喝一点清米汤,在他完全清醒能自由活动之前,不要喂他其他任何食物。”
老妇频频点头,叩头谢过之后,和邻居一起,用门板抬着谢大夫回去了。
中午,杜文浩培训那十个大夫完了之后,回到住处,李浦上前禀报:“大人,我们四周的人差不多都问到了,没发现什么问题。”
原来,头天晚上李浦他们护卫找到谢大夫案的两个大夫和王老爷子家,赶去时正好遇到衙门的人要把他们转移走,得知是提刑大人的人之后,衙门的人便张皇离开了。杜文浩审讯完将谢大夫无罪释放之后,另两个大夫和王老爷子一家也走了。杜文浩让李浦仍然派出护卫跟随监视,同时探听为什么静江府地界的田地里差不多都没有什么庄稼。可惜的是,几乎没有探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杜文浩吩咐继续监视。
下午,杜文浩接着与城里十位有名的名医继续会诊,同时教授外科手术知识。
傍晚的时候,衙役跑进来禀报,说上午的那个老妇又用门板抬着谢大夫来了,说谢大夫病危,求杜文浩救命。
杜文浩吃了一惊,急忙吩咐把人抬进来。
只见谢大夫躺在门板之上,高热气喘,烦躁不安,不停翻动。那老妇带着一对年轻男女,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跟在后面。
杜文浩提腕诊脉,发现脉象洪数,但没有出汗。忙问原因。老妇支支吾吾不肯说。
杜文浩急了,起身道:“既然如此,你们把人抬走吧。”
老妇慌了,这才说道:“我回到家,我儿子儿媳正好回来了,听说他爹病得厉害,一直昏睡不醒,我儿子从小跟他爹学医,也开始给人看病了,见他爹这样子,就开了一副药给他爹服。结果就成这样子了。呜呜呜”
杜文浩望向那男子:“你是谢大夫的儿子?”
男子道:“是。”
“中午是你开的药?都开了什么药?”
谢大夫的儿子回答道,“我爹汗出身冷,脉微欲绝,是脱阳之证。我用了附子、人参,浓煎服之。”
杜文浩哼声道:“你这样唯恐你爹不死吗?”
那男子已经知道杜文浩是提刑官,皇上的御医,一听这话,吓得魂飞天外,咕咚跪倒:“大老爷,小的不敢啊,小的怎敢有此不孝之心。”
“你爹患温热病,自己下方服药之后,辨证用药都没问题,但他得的温热病很猛,战栗出汗,是身体鼓邪外出的正常现象,不是脱证。脱证的汗,淋漓不止,就像沾了油的珠子一样,淌下来的汗水跟油似的,很粘稠。与其他生病时出汗很容易区别。从汗水上就能确定你爹不是脱证,可是,你却用参附回阳固涩,那不是抱薪救火吗,所以才会辨证丛生!唉!学而不精,害人害己啊!”
谢大夫的儿子伏地哭泣,哀求杜文浩救父亲一命。
杜文浩道:“自己种因,自己收果,你父亲的病还没到病危的程度,你拟个方我瞧瞧。”
谢家儿子紧张后悔之下,哪里还能想到什么方子,张皇无措,额头冷汗盈盈。
杜文浩道:“唉!伤寒、温热病余热未清,气津两伤证,用竹叶石膏汤随证加减嘛!”
谢家儿子连连点头。
杜文浩续道:“可以增加苇根、玄参,煎成之后要当茶喝,频频服用,到时候会再次出汗,余热会逐渐消退,而呼吸也会恢复平缓,这时候再进清米汤。——知道这里清米汤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谢大夫的儿子到底跟随父亲从小学医,这一点还是知道的,忙道:“恢复胃气之用吧?”
“没错。你懂医最好了,后面接着和胃养阴法善后,这样就没事了。”
得到指点之后,老妇和儿子,在邻居帮助下,抬着谢大夫又回了家,立即按照杜文浩的指点,煎药频服,到了晚上,果然又出了一身汗,热也退了,人也渐渐清醒了。
又调养几天之后,病情完全康复。这谢大夫一家对杜文浩感激涕零,逢人就说提刑官杜文浩杜大人的好,那老妇更是在家里立了个牌位,天天三炷香,虔诚祷告上苍保佑杜文浩官运亨通、万寿无疆、仙福永享。谢大夫的儿子被杜文浩那几句话点拨之后,发奋苦读医术,一头扎在岐黄之道之中,后来也成为一位活人无数的名医。——此是后话,按下不说。
谢大夫睁眼醒来,瞧见老伴欣喜的目光,又见儿子和儿媳妇跪在床头,活动了一下手脚:“我……,我这是在哪呢?”
谢家儿子忙答道:“在家里啊,爹,先前我们送你去找提刑大老爷给您看病去了。大老爷果然医术如神,教了我们辨证用药医方,回来照着给您煎服了,您的病很快就好了!”
老妇和那儿媳妇都频频点头。
谢大夫艰难地举起手,遥望窗外作揖:“小人……,叩谢提刑大老爷活命之恩!”
谢家儿子儿媳忙跟着叩头。
老妇垂泪道:“是啊,提刑大老爷将你无罪开释,还赠给你马匹蓑衣,现在又替你治病救命,真是咱家的大恩人。老爷,眼下亲家是没活路了,两家人可都靠你一个,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咱家……,咱家可怎么……”
听了这话,儿媳妇想起娘家的苦难,伏地呜呜哭了起来。
谢大夫啐了一口:“哭什么,我这还不是没死嘛!”
儿媳妇赶紧用手捂着嘴,可悲伤之下,一时哪里抑制得住,呜呜哽咽着。
谢大夫吩咐儿子把自己搀扶起来靠在床头,喘了几声,问道:“昨夜我回来,听你娘说你们回娘家了,家里出了点事,到底怎么回事?”
儿媳妇呜咽着道:“也……,也没啥……”
“没啥你还哭?快说啊!”谢大夫怒道。
儿媳妇吓得一哆嗦:“是,今年……,今年我爹说,不买衙门的稻种了,偷偷跑去衡州买了一些稻种回来,悄悄在山坳那几丘田种,说那里人少去,或许不会出事,结果,地里庄稼是长的挺好,眼看着要收割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衙门说我爹不遵法令,把我爹关进牢里了。不仅打得死去活来的一身是伤,还要罚银五百两,限期三天缴清,否则就判我爹徒六年,要活活累死在劳役里。”
谢大夫气得浑身发抖:“这……,这衙门都是朝钱开的吗?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老妇慌得急忙捂住他的嘴:“老爷,小声点!”
谢大夫的儿子也道:“是啊爹,这天就是他们的天,他们还怎么样就怎么样啊!”
“胡说!”谢大夫白胡子抖动着,“这天是皇上的天,不是他……”
刚说到这里,谢大夫的嘴便被老妇堵住了:“我的老爷耶,亲家那边事情还没妥当,你可别再惹事出来了!”
谢大夫一巴掌拍开了老妇的手,往地上啐了两口,说道:“好了我不说就是,你的手几天没洗了,臭死了!”
老妇赶紧把手在衣襟经擦了擦。
谢大夫又问:“那现在事情怎么样了?”
儿媳妇抽噎着说道:“家里本来就没什么钱,到哪里凑这五百两银子啊,商量来商量去,只好卖地了,反正这地里也种不成庄稼了。”
谢大夫叹了口气:“唉!这样下去,老百姓还怎么活啊!——地卖的钱够了吧?”
“不够啊,加上房子,才勉勉强强够。”
谢大夫愣了一下:“那么多地,连五百两银子都不值吗?”
谢家儿子苦着脸道:“真要卖,一千两都能卖到,他们家的田差不多都是旱涝保收的好田!”
“那怎么会这样?”
“爹,你整天行医,地里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衙门早就下了通告了,说是不准私人兼并土地,违者重罚。说这是为了让种者有其田。真的有急事,急着用钱的,可以把田典当给衙门,说将来有钱了再赎回去。”
谢大夫赞道:“这法子挺好啊,那咋不典当给衙门呢?将来有钱了再赎回来嘛。”
“爹!这些鬼话你也信?”
“啥意思?”
“典当给衙门的,典价低得很!最多也就是地价的一半。而且典期只有一年!而且利息比青苗法还贵,要六分利!到期不赎,视为绝卖!”
“啊?那就是说,一年之后,得翻一倍多才能回赎?”
“是啊,爹,你想想看,这房子能赎得回来吗?那不是相当于半价卖给了衙门了吗?”
出典其实是古代一种百姓之间的互助方式,一方将房子典当给另一方,房不计租,钱不计息,约定的期限一般都是十年甚至二十年,到期用原价回赎。如果不回赎,房子就归典权人,这叫做绝卖。衙门的这种出典,只是假借这名义而已,已经完全不是出典的规则了。
谢大夫道:“这不是变相盘剥老百姓吗!”
老妇吓得又赶紧要去捂谢大夫的嘴。谢大夫早有防备,扭头躲开了。继续问道:“那要是回赎不了,视为绝卖,衙门拿这些土地怎么办?”
“这个不知道,通告里没说。”
相似小说推荐
-
大宋皇商 (癸卯年) 起点VIP完结 财经大学毕业后的李易成为了一个古董制假贩,但最后却怀着对历史深刻的歉疚之心穿越成为了王诩,身...
-
欢乐土匪闹民国 (半渡) 起点VIP01-16完结林本是个胸无大志的社会混混,两手空空回到了民国1925年,风流倜傥的民国人物,山河破碎的黯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