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为什么会那么多?有荒地为什么不开垦?”王诩问道,生在富贵温柔乡的他出手便是万贯以计,对民生的了解实在是太少。
“还不是朝廷闹的,元丰年间王相公执政开始推行变法,青苗法一推,官吏为了完成上头的交代,强行摊派,取利又高,还要五家互保。地方上的官吏害怕收不上来青苗钱,就让地主保农民,农民没钱地主总有。这样一来,跑的不光是农民,连地主都不要地了跟着跑了。荒地就变多,后来到了元佑年间,司马相公执政,又把王相公所有的新法全部废除,从汴京开始一路推行下来。等到了这里,这地就已经荒得差不多了,后来绍圣元年,开始绍述,又一反旧法,开始推行新法,本来有心开荒的农民地主这一听,就又不敢动手了。翻来覆去十几年的时间,我眼看着家乡变成一片荒地,就只能跟逃荒到了杭州城。幸好,我有一把子力气,到了官府当了小吏,拿着募役钱凑合着过日子,后来跟了公子,日子就好过了。”丁强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也许是触动了过去,他的脸上表情几度变幻,最后看着王诩不好意思地笑笑。
新旧法度的变化给百姓带来的伤害一次有一次地展现在王诩面前,更加坚定了他要变革北宋的决心。
“还有一点就是荒地荒芜久了,就容易长杂草,而且肥质流失,最为棘手的就是翻地困难。所以,小的才说裴山长弄出的东西很好。”丁强笑着补充道。
裴健摆摆手,“哪里是我的功劳,都是学生们的主意。”
随后,裴健又带着两人看了其他的一些改良的农具,当裴健介绍到秧马的时候,丁强又忍不住说道,“为何裴山长说它的秧马,秧马小的可是见过还用过。应该像一个小船似的,人坐在里面劳作插秧。小的唯一背得上来的一首词,就是苏轼苏大人为了推广秧马写的《秧马歌序》,小的在田里插秧的时候常唱。”
王诩只知道苏轼主持修建了苏堤,没想到苏轼对新型农具的推广也是有一番的热情,“你念给我听听。”
丁强憨憨地笑了笑,随即朗朗有声地念道,“予昔游武昌,见农夫皆骑秧马。以榆枣为腹,欲其滑;以楸梧为背,欲其轻,腹如舟,昂其首尾,背如覆瓦,以便两髀雀跃于泥中。系束藁其首以缚秧,日行千畦,较之伛偻而作者,劳佚相绝矣。”
“小的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插秧的时候总忍不住要唱。”
苏轼的推广新型农具的方法倒是给王诩指明了一条可行的路。
裴健听丁强念完,呵呵笑道,“这东西虽也叫秧马,但是作用却是不同。类似辊轴,用以掩杀绿肥和杂草。辊轴就是这东西。”
说完裴健又将辊轴指了出来,给二人展示了一番,作用是把田间杂草和秧苗同时滚压入泥,过宿之后,秧苗长出,而草则不能再起。
裴健还带着二人看了一些小型的农具,比如塍铲、塍刀用于丘陵地区水田作业的两种农具,用以整治田埂,这种农具灵巧轻便,能提高作业速度和质量。
王诩见到这些技术的革新和创造,深深地为自己当时设立工学院感到庆幸,若是没有工学院,没有一个集中让智慧聚集的地方,这些东西的出现恐怕要等上数十年甚至是数百年。
“木器和木制品的生意就不要再接了,先把这些新型农具大量地生产出来。嗯…生产出来之后,直接送到苏州李家去。李家田产丰厚,他家带头用了,农民知道了好处,就会跟着用,让这些新式的农具尽快地推广开。”王诩吩咐道。
裴健立刻应诺了下来,对于王诩的构想他没有太多的揣测,有了丁花,能够在这里做创作对于经历过生死的他来说,已经是很满足的了。
“还有…”王诩忽然想起了李梦瑶所说的水患问题,以及自己规划的蓝图,“把工学院再扩大规模,同时,增设物理、数学、化学、工程四个学院。”
通过制造玻璃,研究武器等等方面,王诩看得出宋朝的科学底子并不薄弱,但是缺乏系统,而且这些基础学科也不完善,于是便将自己心头的所想的一些东西给裴健解释了一番,“嗯…最重要的是工程学院,马上我就要进京赴试了,留给你们两个任务。其一,全面调研考察两浙路苏杭一带的水文地理,拿出一套完善可行的规划,整治太湖水患。其二,研究造船技术,我要造大船,要比陈家最大的船还要大的船。”
第一百零五章 新的模式
“邵牧!”夏彦刚走近,就热络地跟王诩打招呼。王诩与夏彦兄弟寒暄过之后,随即走到任远身边,这个扬眉束发,面容俊逸得有些孤傲的男子随即拱手道,“见过少爷。”
“今后也就以表字相称吧。”王诩淡然地一笑。
任远身子僵了僵,这才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张契约道,“这是祁裕和我们的签的契约。”
王诩接过看了看,真诚地抚着任远的肩膀,“王家当初没有你就走不到今天。今天若没有你,就走不到以后。王诩很感激你为王家的付出和做出的一切,我愿待你如兄弟手足。”
任远深邃的眸子看着王诩,从王诩同样深邃的眼神中,看到的是真诚,“我任远服你,也愿与你手足相亲。”
夏彦兄弟对视一眼,随即大笑开来,隔阂在他们中间的芥蒂总算是解开了。
几人谈笑一阵,王诩便将纺织院开设地点的构想说给了夏桑,而夏桑想了想,却抛出了一个棘手的问题,“邵牧,如今我们只是用水车来做棉织品,满足朝廷的和买。所以对市面上的纺织品还没有什么影响,若是一旦推广这个东西,纺织品价格肯定会剧跌。到时候,不仅很多纺户会受到影响和冲击,就连很多商人也同样会受到影响和冲击。这样一来,我们得罪的人就太多了。”
夏桑的话刚一说完,夏彦又接道,“钱庄的放贷也是如是,若是年利只取一分,同样会得罪不少人。”
王诩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难题等着他,看来之前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任远上前,指了指王诩手中的契约道,“既然我们能够联合一个祁裕,难道就不能联合更多的祁裕?有了官府的撑腰。谁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王诩不同意任远的话。想当初王安石变法也是仗着神宗皇帝撑腰,不顾一切地乱来,根本没有考虑周全,不仅抱负没能实现,还将北宋拖入了党争的泥淖中。不过任远的话倒是给了他一个提示。
“我们能够联合官吏,为什么就不能联合商人或是百姓?”王诩神秘的笑容一扫在场诸人,为了今后的长远打算既然技术暂时不能够共享。那么只有共享利润了。
“邵牧你想怎么做?”夏桑问出了口。
“组织商会。”
“组织商会?”
王诩对发问的夏彦点头道,“把反对我们的人变成支持我们的人,把反对我们的力量变成支持我们的力量。组织商会,让商人们或是一般的织户参加我们。”
“怎么参加?若是一般的纺织户自己不在家纺织了,到我们纺织院来做雇工当然是可行的,那么商人呢?”任远对王诩的想法有些疑问。
王诩笑笑。不禁想起了经常听到江湖卖艺人说的一句话,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一般的纺织户可以来我们纺织院当雇工,当然也可以不从事纺织。”解放劳动力本来就是机械化生产带来的好处之一。而且,有了水车纺织,也用不了那么多的人手。
“至于商人嘛,拿钱来就行了。我们回去仔细算算现在我们王家的纺织这项买卖能够值多少钱。然后。让钱庄做出另外一种加上其他标记水印的票号。做一万份出来。假如我们的纺织生意现在估计能够值一百万贯钱,那么就做一万张价值一百贯的票号来。让纺织商人们或是百姓购买。假如,一年后,我们的纺织生意能够值的两百万贯,那么他们手里的一张票号就能够在一年后,从钱庄兑换出两百贯钱。假如,一年后,我们的纺织生意只值得上五十万贯,那么他们手里的一张票号就只能够在一年后从钱庄兑换出五十贯钱,依次类推。”王诩将现代股票的基本模式将了出来,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来消弭因为技术革新造成的巨大利益悬殊,若是不能和现有的利益阶层共享利益,那么这种技术创新和发明迟早是要被抛弃的。
“就像盐引和茶引一样。”任远率先反应了过来,“两引刚开始发行的时候,价格就是很高。后来,为了战争需要朝廷久大肆滥发,交引一度跌价。中间又出现过几次因改革而上涨的情况。总体来说就是有涨有跌,但于商人们都是买卖自愿盈亏自负。”
“对,基本就是这样,愿不愿意有持有我们的票号,持有多久都是商人们自己的事。同样,也和两引一样,要他们自己承担上价格增长或是价格下降的风险。”王诩本还以为解释起来会费一番的功夫,没想到任远说出了两引,倒是省了不少解释的力气。
“可是,商人和百姓们愿意买吗?还有,若是咱们的纺织生意更值钱了,我们故意说不值钱,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才会相信我们?”毕竟是做钱庄生意的人,夏彦一言道破了关键。
“纺织品的价格会受到极大的冲击并且下跌。他们不和我们合作,还有其他的选择吗?至于怎么让他们相信,这个也不难。把买票号买得最多的商人组织起来,让他们派他们信得过的掌柜和我们的掌柜一同管理纺织院的账目的记录,这样他们应该就会放心。至于说以后纺织院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决定,那么就要提前通知这些商人,问问他们的意见。当然我们可以不采纳,他们也可以不再继续持有我们的票号。就像朝廷要增发两引一样,一旦增发,两引就不值钱,商人们自然可以兑换成钱或是茶叶和盐巴。除了通知大把持有票号的大商人们,也要通过报纸把我们的决定提前公诸于世,让持有我们票号的百姓也能够知道,从而做出他们自己的判断。”共同分配利益,那么就要知道和了解详细的信息,王诩知道自己是开了这个先河,这种模式很容易复制。所以说,他想尽全力地将制度完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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