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不敢。”
郑世安连忙匍匐在地,口称有罪。
郑大仕笑了笑,“我说了不会怪罪,世安你不必担心。只是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回去好好教训言庆,让他莫要乱说话,免得引来祸事……好了,你先退下。”
郑世安喏喏退出,心里仍是七上八下。
待他退走之后,郑大仕蓦地双目圆睁,嘴角勾勒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能有此眼力!
若这样的话,倒还真值得好生调教一下……
……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腊月。
天气变得更加寒冷,但新年即将到来,人们变得越发忙碌。腊八、小岁、除夕接踵而至。腊月二十三,正是小岁来临,也就是后世所称的‘过小年’,祭灶之日。
这祭灶,原是先秦五祀之一。
似郑家这等世家大族,对祭祀之事更加看重。
所以一大早,整个安远堂就开始忙碌起来。祭灶仪式,大都是在傍晚,必须举族出动。安远堂上上下下过百人,在郑大仕的带引下,开始了祭祀的仪式。
郑言庆也参加了祭祀,并且在其中,担任重要的角色。
当郑大仕行祭拜礼节的时候,身后必须要跟随一个幼童。这个幼童,年纪也有界定,过了八岁,就不能再担当此任。郑言庆实际年龄五岁,但虚岁却刚好七岁。
也就是说,这是他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充当辅祭的角色。
对普通人而言,充当郑家的辅祭,绝对是一种荣耀。这表明,郑家已视之为自己人。
此时,郑言庆就穿着一件华美的衣衫,不过怀里却抱着一只公鸡。
这有个说头,叫‘灶马’。
待祭祀完毕之后,灶神就会骑着‘灶马’,回转天庭报到。
所以,这灶马的身上,还配有鞍辔。言庆怀抱着公鸡,跪坐在郑大仕的背后,神色庄重。
而郑大仕先诵读祭文,而后又叩拜天地,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幸福安康。
祭文的词藻,非常华美。
并且辅以独特的音韵乐律,吟诵出来,格外动听。
言庆感觉这种方式的吟唱,远比后世那些不知所谓的流行歌曲好听百倍。于是静心聆听……
郑大仕祈祝完毕之后,言庆抱着公鸡,走上前去。
只见郑大仕表情肃穆,神色庄重,一手握住公鸡的脖子,向祭坛上的草料堆推送三次之后,另一只手掬一捧凉水,洒在公鸡的头上。言庆清楚的感受到,公鸡的惊战。
“灶神接受了,灶神接受了!”
公鸡惊战,代表着灶神接受了这只灶马,否则就要重复一次。
言庆在参加仪式之前,已得了郑世安的叮嘱,连忙大声呼喊起来。
紧跟着,郑大仕从祭台上抄起一柄匕首,在公鸡的脖子上抹了一下,干净利落。
鸡血喷洒在言庆身上,而言庆不敢有任何举动。
郑大仕点起祭品,言庆将公鸡的尸体投入大火之中,只见浓烟滚滚,火焰冲天。
“灶神升天喽!”
这是郑言庆的台词。
随着他稚嫩的声音响起,安远堂举族之人,同时匍匐在地,大声吟诵,以祝福灶神一路顺风。这吟诵的祭文,都早已安排妥当。吟诵的时间,到大火熄灭为止。
一时间,安远堂中,弥漫庄重肃穆之气。
第八章 杀人了(下)
当所有人在吟诵祭文的时候,一个纤细瘦小的黑影,悄然无声的潜入安远堂别院。
只见她左右观望了一下,纵身从院墙上跳了下来,落地毫无声息。
轻手轻脚的来到一间房舍外,伸手推一下房门,只听吱纽一声,房门没有上锁,被推了开来。黑影闪身进入房间,随手将房门关上。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擦,火苗子顿时冒出。
这房间面积不算太大,但设施齐全,家具也很新。
一张半人高的床榻,被褥铺的整整齐齐。靠窗口有一张书案,但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黑影挠了挠头,似乎颇有些懊恼。
“该死的小秀才,自己去出风头,却要我偷鸡摸狗。
这个笑面虎的房间里,怎么这么空荡……证据,证据,笑面虎会把证据放在哪儿呢?”
她自言自语,把屋子搜了个遍,最后气鼓鼓的坐在床榻上。
“小秀才说,笑面虎接触了那么多人,总会留下一些东西的。但他不可能全都带在身上,所以肯定藏在住所。可这屋子就这么大,又能藏在什么地方?朵朵,要好好想想,一定要找出来,否则就要被那个小秀才看扁了……这里没有,莫非……”
她用手一拍被褥,就要站起身来。
身子一颤,她猛然扭身,看着手下的被褥,沉吟片刻之后,把被褥刷的摊了开来。
里面什么也没有!
不对,刚才明明摸到有硬邦邦的东西,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呢?
她又弯腰,在褥子上不停的摸索,好半天,发出一声压抑似地欢呼声,探手从怀中取出匕首,在被褥上轻轻破开了一层之后,从里面翻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一定是这个东西……
她轻轻一笑,“总算找到了,看那小秀才以后,还敢说我笨吗?”
把册子往怀里面一塞,她转身就要出去。
可就在这时候,却突然听到一阵细弱的脚步声传来,她吓了一跳,连忙闪身,躲在了暗处。
刚藏好身子,就听房门执拗一声,被人推开。
紧跟着,一个精瘦健壮的男子迈步走进了房间,目光在屋子里一扫,发出一声冷笑。
“朋友,出来吧!”
男子沉声道:“我知道你在屋子里,只要把东西交出来,我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就着照射进屋中的月光,可以看清楚,那男子正是随郑常来的护卫,裴安。
他面带冷森笑容,手里握着一柄小横刀。
小横刀长不过半米左右,柄约十四公分,木瓜形的护手裸露在外,刀身纳入鞘中。
一刀在手,这裴安周身上下,流露出一股子杀气。
“你如果再不出来,可就别怪我动手相请了。”
话音未落,裴安蓦地动了。随着锵的一声龙吟,横刀出鞘。一抹匹练般的刀光破空而出,带着一股森森刀气,只劈向隐藏在暗处的人。那刀气发出轻弱的鸣啸,躲在暗处的人,也知道自己的行踪被发现,连忙就势在地上一滚,躲过横刀。
而后一个鲤鱼打挺,刷的站起身来。
匕首横在胸前,脸上流露出一抹紧张之色。
原本,在她脸上还蒙着面巾,可是裴安的刀气迅猛,虽然她躲避过去,可还是被割落在地。月光洒在她脸上,赫然正是朵朵。
“没想到,这安远堂还真是藏龙卧虎,一个小丫头,居然能炼气易骨,我倒是小看了郑大士。”
裴安也很吃惊,想必是没想到屋子里藏着的,竟是个黄毛丫头。
他没有见过朵朵,一方面是他原本没有把心思放在安远堂里,想着有郑常就足够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言庆刻意的避免朵朵和裴安见面。毕竟,他习武练功,尚还能说得过去,可朵朵是个女孩子,也练得一身好武艺,未免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裴安不认识朵朵,但朵朵却见过裴安。
早就听言庆说过,裴安是一个高手……
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朵朵一下子紧张起来。
她和言庆约好,打算趁着祭灶的时候,潜入王景文的房间里,寻找证据。因为平时人多眼杂,也找不到太好的机会。好不容易祭灶仪式,所有人都要参与,可未曾想裴安居然会突然回来。心里扑通扑通直跳,朵朵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全都是汗。
她不过一个刚达到炼气易骨的武生,想要从武士手中逃走,显然不太可能。
裴安一怔之后,倒是松懈下来。
“丫头,把东西交出来吧,我能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说着话,他向前迈出了一步,横刀刀口朝内,刀头向下,看上去轻松写意,非常随便。
在裴安看来,朵朵是插翅难飞。
他进屋就看见床榻上的被褥被人摊开,自然清楚,那秘密被人发现。管她是男是女,是大人还是小孩儿,既然发现了自己的秘密,那不管怎样,都是死路一条。
“我,我,我……”
朵朵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喏喏道:“前辈,如果我交出来,是不是能放过我呢?”
“呵呵,既然你来了,我岂能让你活着离开?”
“我可是郑家的人,你杀了我,就不怕……”
裴安忍不住笑了,那张生冷的脸上,难得的流露出一抹笑容,虽然充满了嘲讽。
“小丫头,看你的衣着,不过是郑家的下人罢了。
我就算杀了你,回头只要对外宣称,你是妄图偷窃我的物品,谁又会为你出头呢?
就算是郑大士,恐怕也保你不得……
不过还真的是可惜了,如果我早见过你,说不定会收你过来。只是,你没这样的机会了……找死!”
裴安正侃侃而谈,不想朵朵突然间出手,把匕首做飞刀,掷向了裴安。
朵朵知道,这匕首奈何不得裴安。但她要搏一下,如果能拖延片刻的话,她就能逃出去。安远堂房舍林立,面积何其广大?而且外面正在祭祀,只要能逃到人群里,裴安也要顾忌一番。至于事后追查……朵朵对此,倒真的是不怎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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