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
我却是忽然想到:“难道我真是一个内心世界非常空虚寂寞的人,所以要到三国里来找些真心的朋友,找些有趣的事情,寻求一种充实的感觉吗?”
不可能,我可是守拙一族出类拔萃的天,我的一生都会多姿多彩,充实饱满。
我来到三国的古地,只不过是要找我需要的资料;我参与三国的争霸,只不过是旅游中的有趣插曲。
这里的生活,对我来说,都不过是一种短暂的经历而已。不可能在我的生活中占据什么重要地位。
是这样吗?
我低下头,反问着自己。
以前可能是,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另一个我回答道。
在三国的这些日里,我已经投入很多,也得到了很多。
我想起了公孙箭、淳于铸、赵玉、杜似兰、典满、赵楷、淳于宾,想起了曹操、许禇、曹纯、关羽、张辽、文丑、刘备……我那已怀孕的老婆,阿樱!
还有安陵一战死去的那些战友们。
友情、亲情、爱情,战友、部下、强敌。
我已经有了太多的记忆,太多的牵挂。
在得到这些的同时,我同时失去了一样东西。
自由的心情。
不是吗?
经过了安陵一战以后,我的想法已经变了,完全变了。即使我不愿去多想。
我已经再也无法把它当作一次旅游,一个游戏了。
在安陵的那一天里,我好的知心朋友,追随我的忠实部属,都倒了下去。就在我的眼前,一个个倒了下去。而我,也亲手杀了那么多黄巾的将士。此后那几天清醒时的时候,我一想起那天来,想起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和面目,就忍不住想呕吐。那是我第一次亲手杀人,一下就杀死那么多人。我几乎无法相信,那个冷静的杀人者,他就是我!我一直在想,我的朋友们死了,我异常心痛,绞心一般的痛!可是我杀死的那些黄巾将领和士兵,他们,也应该有很多的亲朋好友,也应该有很多朋友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死亡,这些人,难道就不痛苦?乱世之中,疾病、战争、饥饿,哪一样不能轻易置人于死地?谁能避免死亡,谁能了无痛苦?死去的人,只需要痛苦一下就可以全部了结,但是他们的亲人,他们的朋友,多活着的人,他们难道要把这种痛苦背负一生,直到死去?
为什么要有死亡,为什么要有痛苦?
这种乱世,有什么好玩?
我决定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要去改变它,我得去改变它!
我不要这种令所有人都后沉沦、都陷入黑暗的游戏!
我对徐庶说的,都是实情,可是还有另外一半,我没有对他说:“经过了安陵之战,我改变了想法,亲眼目睹了这些情景,我已经无法再继续玩这个有趣的游戏了。这是一个残忍的世界,这是一个不好玩的世界。所以,我一定要尽早统一这个混乱的世界,不再有战争,不再有杀戮,让所有的老百姓、所有的战士、所有的亲人都能过上安定富足,和平乐的日,就像在襄阳我们看到的这样,这是一项多么大的功德啊!为了这个目标,我愿意用尽所有的力量,不惜一切手段。”
我很想对他说出这些心里话,如果我说了,一定可以完全说服他。他不用半分犹豫,就会欣然倾心,决定永远追随我。
可是我不能说,一年的旅游期限马上就要到了,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三国的世界里沉溺多久。
我不能欺骗我的朋友。
即使他是一个那么遥远的古人。
我低下头。
我已经感受到许多痛苦,有了许多不愿有,但却再也无法摆脱掉的记忆。
继续玩这个不是游戏的游戏,我一定还会有多的记忆,多的痛苦。
也会难于摆脱。
我还需要继续在这里继续下去吗?
前面的路,我该怎么走呢?
沉默,沉默。
很久,很久。
徐庶忽然抬头,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是那么的惬意舒展,那么的轻松洒脱!
我吃了一惊,徐庶也会狂笑?!
真舒服!种种烦忧,种种郁闷,似乎都已伴随这声狂笑宣泄而出,消逝无影,从此再无滞顿,再无疑虑。
他猛然握住我的双手,道:“飞兄之心,如云中仙鸟,高洁莫测。徐某虽然不能完全领会,但亦为之神往。不管如何,我和飞兄都是想结束这肮脏的乱世,还天下以清明,有此一个共同的心愿,足矣!就让我陪伴飞兄,一起来玩这个好玩的游戏吧!”
我紧紧握住他坚定有力的双手,心里好羡慕。
不管他后是怎么说服自己的,但他终于想通了,想通了自己要走的道路。
我多么想和他一样,也能完全放松下来,也能这么大笑一次。
哪怕只是一次!
可是我不能。
我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
我无法笑!
“元直,刚柔先生告诉我,江东的孙权近有了的举动,很有可能会开始向江夏进军,长沙四郡,恐怕也在他视线之内。”
“什么?孙权竟然这么急?”徐庶的笑声顿时嘎然而止。
“是啊,所以我们必须立刻赶去长沙,准备应变。”我道。
徐庶点点头:“不错,我们立刻就走。”
我问:“那襄阳方面怎么办?”
虽然说此次搜罗人不太顺利,百杰图上的大部分人都不肯理会我们,但毕竟还是招揽到一些有用的人的,其中部分还是光棍,并无太多牵挂,随时可以跟随我们回去。
徐庶道:“人多容易走漏风声,我们又不是只干这一次就罢了。我们自己,就别带人走了,把阿西暂时留下来,帮着伊籍悄悄把他们分批带回去。”
他摇了摇摇头,又道:“唉,可惜赵累要去许昌,不然办这件事,他倒是合适的人选。”
“许昌?”我一愣,让他去许昌做什么?
徐庶低声道:“我让他和杜军师商议,去许昌将樱夫人先接到襄阳来,我恩师已答应代为照料些日,我们一旦在长沙站住脚,立刻就可以请夫人过江。”
我心头一热,元直这些日如此繁忙,居然还没忘了我的私事。
阿樱,我的阿樱!你过来吧,我想你!
老远的,听到冯喜瓮声瓮气的叫骂声和黄叙怪腔怪调的嬉笑声。
桓袖在喊着:“飞大哥,徐大哥,我们该走了!”
是啊,该走了!
我和徐庶同时转过头,向她看去。
那个方向,也是通往长沙的方向。
那个方向,是我理想中的方向吗?
这时,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响亮尖厉的呼哨。
我俩一起抬起转头向天上看去。
两只雄鹰傲然展开巨大的双翼,向远方急飞掠而去。
我和徐庶互相对视一眼,一起微笑。
那个方向,正是通往长沙的方向。
徐庶高声说道:“飞兄,天在说,那就是我们振翅长鸣的地方啊!”
第五章 清风双煞
东汉建安五年。
十二月三十日晨。
在多事的建安五年的后一天,我们一行六人赶到了长沙城西南的一座山下。
除了徐庶、黄叙、冯喜、桓袖和我五人之外,还多出了一个阿昌。
我们在山边的一个小亭旁拉住马。
徐庶指了指右边那山,对我道:“飞兄,这里便是岳麓山,离长沙城已仅有不到二十里的路程。”
岳麓山?我心中一动,三国时代的岳麓山和现代有什么区别呢?
前年春天,我和韦巧巧、小竹、陈贫他们一起,还去游玩过一次山上的岳麓书院。其时我正潜心修撰《三国棋杰传》,被他们几个强行拉去搞什么“闲暇一日游”,十分不耐烦,上得山去,就觉得到处都吵吵闹闹的,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别的什么都没感受到。就这样还被池早给骂了一顿。他那时还躲在北宋少林寺里偷学医道,回来直骂我不等他,害得他少了一次亲近美女的绝好机会。
想起池早,我又忍不住心头微微作痛。
你小,现在还活着吗?
冯喜挥了挥马鞭,大呼小叫道:“飞大哥,这岳麓山好玩着呐。咱们回来晚了,这都下大雪了。要是早些日,满山都是红红的树叶,那叫好看。”
我心里叹口气,强压下这种不良的情绪,侧过头来,就着晨曦,打量山势。
但见白雪皑皑之下,层峦叠嶂,古木参天,奇石盘道,泉流清绕,果然是好景致。点头道:“不错,深山幽谷,泉涧盘绕,真好地方。”心想:“比上次去幽静秀丽多了。”
桓袖脸色阴沉,忽然从马上跳了下来。
冯喜一句无心的“咱们回来晚了”,戳中她心头的一块病灶。她凝视着长沙城的方向,心想:“今天已是腊月三十,建安五年的后一日了啊!”想起自己跟着徐庶一道前赴许都的那时候,还是盛夏季节。不知不觉过去四个多月,这里已经是寒冷的冬季了。爹爹,你还好么?我的哥哥们,你们都还好么?
黄叙怒目瞪视冯喜两眼,冯喜莫名其妙地回瞪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变脸。
黄叙急忙下了马,走到桓袖身旁。他的家也在长沙城里,心里也时刻挂记着父亲,自然了解她近乡情怯的心理,安慰道:“阿袖,咱们的长沙一定没事的。”
桓袖咬着嘴唇,一言不。
我和徐庶交换一个眼色,一齐下马。
徐庶看看黄叙:“阿叙,我看要辛苦你一趟,先潜进长沙城,去见桓大人,告诉他飞帅到达的消息。”
黄叙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