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荀的眉头就拧了起来,也似有点恼火的道:“这样的道理我父亲如何不知?只是近日会有金国的使臣要来。童太师担心金国使臣看到我们修缮北门会心生误会,因此命令我们去修南门,不许在北门晃荡。”
“真是岂有此理!”楚天涯气愤的道,“我们修缮自己的城池,还得看女真人的脸色了?难不成哪天,我们还要拆了城门讨金国欢心,就为了方便他们日后攻打太原?”
“你小声点!”王荀扯了楚天涯一把,咬牙耳语道,“这身后跟着的军士当中,可不全是我父亲的心腹,也有童太师的人。”
“童贯竭尽全力的讨好金国人,就差跪下给人家舔脚底板了,当真可恶!”楚天涯闷吁了一口气,低声道,“身为镇边元帅,他越是表现得这样殷情胆小唯唯诺诺,金国人越是有恃无恐敢于南下。到时金人一来童贯撒腿就跑,留下满城的百姓和破敝的城池——王大哥,咱们可不能由着他摆布啊!”
“那你说怎么办?”王荀的眉头深深皱起,“如今他左右仍是河北宣抚使,手握军政大权。他说一,谁敢说二?就连我父亲也不敢顶撞他半句,就休说是旁人了!——马扩不就是榜样?他今日便要领军去征讨西山众寇。若非是你暗中周旋,岂非就是死路一条?”
楚天涯恨得牙痒痒,加上又想试一试王荀的胆气,于是低语了一句:“看来是——童贯不死,国难不休!”
王荀的脚步一下就停滞了,双眉一拧脸色异常冷肃,瞪着楚天涯咬牙低喝道:“休得胡言!”
说罢,他使着眼色,示意身后不远处跟着的那群军健。
楚天涯会意的点头,心中却在暗暗惊喜:很好!看王荀这表情眼色,他心中对童贯也是极为不满,而且胆色十足!
“别多说了,走吧!”王荀扔下这句,加快了步子。
楚天涯也就不再多言,大步跟上。
没多久,一行人来到了南城门口。这里的确是有数千厢军役兵,在抓紧修缮城墙。许多的骡车与石料,正从南面涉河运来,一派忙碌热火朝天的景象。
王荀带着楚天涯登上了城门,往南面一指,说道:“楚兄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楚天涯放眼看了看,只见远处一片朦胧光景,似有低矮的山丘起伏,看不太真切。于是摇了摇头,“小弟不知。”
“那里,就是太原旧址——古城晋阳。这许多的石料,就是从那里拆运来的。”王荀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假使晋阳仍在,女真人又哪敢轻易南下,叩关犯境?”
“晋阳不就是太原的旧称么?古都晋阳……我想起来了!”楚天涯说道,“当年,晋阳曾是五代最后一个割据势力——北汉的国都。我朝太祖平定了南方之后,曾两伐晋阳,都是无功而返。后来,继位的太宗御驾亲征,历经血战、花费巨大的代价终于打下了晋阳平灭了北汉。此后,太宗下令,一把大火烧了虎据河东已逾千年的古城晋阳;后来又引来汾水、晋祠水,水淹城池。”
“是啊!……可惜了晋阳这座悠久古城与兵家必争之地,从此化为一片焦土废墟!”王荀遗憾的叹息道,“楚兄弟你看看现在这座太原城,是在晋阳被毁之后,另选城址新建起来的一座弹丸小城。非但是规模大小远不如古之晋阳,连城墙都是没有包砖的土墙。一但有战事……防御堪忧啊!”
“太宗既然毁了古都晋阳,却又重建太原城,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楚天涯冷笑不迭的道,“太原自古便是河东之根本,号称‘拊天下之背而扼其吭’,地理位置之重要一目了然。尤其是我朝如今这疆界状况,燕云尽在敌手,长城已失又无山险水隔,可谓是屏障全无。倘若北方胡狄铁骑南下,太原就是首当其冲的第一道防线,能为关中与东京开封府提供战略纵深并争取喘息之机。现在倒好,太原只是区区一座破敝的土城,守城的元帅还随时准备带兵逃跑。太原若失,女真这一路兵马就可长驱直入直捣中原……这不是天亡我大宋么?”
王荀双眉紧拧沉默无语,看着远处的晋阳旧址,左手紧紧的握着佩刀的刀柄,手指关节骨骨作响。
“我等武夫男儿,国难当头之际自当保家卫国效力疆场,马革裹尸还。”楚天涯继续道,“但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如果仅仅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名节而去送死,到头来仍是无法保全城池与百姓,其实也是一种无能与失败的表现!”
楚天涯的最后这句话,显然是刺中了王荀心中的痛处。他的脸色骤然一变,转头盯着楚天涯道,“楚兄弟这句话,当真是一针见血!——没错,我等并不怕死!金人若来,但有这一腔血、一颗头报效国家!但我担心的就是,哪怕我等不惜性命的死战一场,也仍是无法保全城池与百姓。到时仅只留下一己英烈之名,又有何用?”
“所以,我们不能只想着光凭血气之勇与女真人拼命,只求轰轰烈烈一死,却误了真正的大事。”楚天涯低声道,“非常时期,哪里还能将自己拘禁在寻常的理法教条之中?男人大丈夫,就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非逆天,无以改命!”
“非逆天,无以改命?……”王荀倒抽了一口凉气,惊诧的盯着楚天涯低声问道,“楚兄弟,你想干什么?”
“我要杀了童贯,夺其兵权!”
“你疯了!”王荀差点就失声大叫起来,脸色更是大变。
“刚刚王大哥还说了,女真人若来,无非是一腔血、一颗头报效国家。既然连死都不怕,怎么又怕杀人?”楚天涯脸色沉寂,咬牙低声道,“何况童贯不过是个祸国奸臣,眼下又正在卖国求荣,不久又将陷太原于绝境,数十万军民因他而罹难——这样的奸贼,如何杀不得?!”
“总之!……总之,这件事情干不得!”王禀连连吸着凉气,“楚兄弟,我爹说得没错,你当真是见识超群胆大包天,一点也不受理法之约束!怎么说,童贯也是上官元帅,弑他便是犯上,那是十恶不赦之大罪,并于理法与世俗所不容!……再者,童贯向来待我王家父子不薄,他虽不仁,我等却不能不义!此举,万万不可!”
“王大哥的这番话,当真可笑!”楚天涯冷笑起来。
“哪里可笑了?”王荀还有点愠恼了,“男人大丈夫,知恩图报奉义守节,难道是错?”
“非但是可笑,还十分幼稚与可耻。”楚天涯毫不客气的说道,“诚然童贯待你们不薄,但你们父子明知道他在卖国求荣,并随时要带兵逃遁陷太原于绝境也坐视不理,只想着徒逞匹夫之勇,自己留下来与城池共存亡。如果是不知者,尚且无罪;但你们明明知道却还听之任之,这与童贯的帮凶有什么区别?原本,你们父子甘愿一死也不愿坏了与童贯之间的私交情义,这是你们的私事别人管不着。放着是寻常光景,这份义气也的确是令人敬佩。但,就为了你们的这份私义却要坏了国家与民族大义,还让整座城池与数十万百姓、乃至万里江山与中原更多的黎庶子民,为你们的私情私义去殉葬——王大哥,此等顾小义而失大义之事,岂非是既幼稚又可耻?”
“你……”王荀被楚天涯说得哑口无言,无奈的苦笑一声,“你真是口若悬河唇枪舌剑,我说不过你!——总之,我万万不会对童太师不利,我不可能下得去这手。这话你也千万不要去跟我父亲大人说,他可比我顽固百倍不止。若是将他激怒了,就是将你拿下法办,也不无可能!”
“这我自然知道。”楚天涯淡然的笑了一笑,“令尊王都统,极重情义。让他弑帅犯上,不如让他刎颈自戮。不过眼下,除了杀掉童贯,仿佛再也没有别的方法留下那几万胜捷军了——王大哥你说,如何是好?”
“你问我,我问谁?”王荀笑得都像是哭了,苦苦哀求道,“拜托你了楚兄弟,别再说这样的话吓我了好不好?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胆子也太大了!”
“哎……”楚天涯长叹了一声,遗憾的直摇头,“原本以为王都统父子可堪依靠,原来你们也是守着私恩与愚忠,无计可施啊!……莫非,真要我这无名小卒,干出一番惊天的大事?”
“楚兄弟,你可别乱来啊!”王荀彻底被吓着了,“你若敢对童太师下手,家父都不会放过你!”
“说说而已,别当真嘛!”楚天涯笑逐颜开的道,“王大哥身为热血男儿,这么不经吓?”
“这等玩笑还是不要开的好。今天这话我就当没听到,也不会告知家父。但你休要再与别人提起!”王荀连连抹着冷汗,“不说了。你我还是分道巡视,监工筑城去吧!”
“好吧!”楚天涯轻松的微微一笑,心中却道:这就是千年的代沟与思维的差异。看来,短时间内我是无法扭转王家父子心目中根深蒂固的意念了;光靠唇枪舌剑来游说他们按我的想法来成事,好像也不太现实。好在我看人没有看左眼,王荀果然是有胆色又仗义,他听我说了这么多犯忌的话还能主动担保不出卖我,已是殊属不易。换着是别人,我都不敢轻易的提起今天这话题……不过有一个人,肯定对“杀童贯”这件事情,极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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