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按照朱世庸脑海的步骤进行,唯一让他意外的便是惹出来即将上任天长的李重和京城得罪不得的和丰楼晏东家,这让朱世庸有些始料不及,看来传言晏家这位小娘子跟苏锦之间的瓜葛并非空穴来风,这事且放下,留待以后再慢慢查探,或许又会成为自己的一张底牌也未可知。
至于李重的出面,朱世庸能明白他的初衷,苏家小官人的几词朱世庸也拜读过,身为读书人,朱世庸自然明白这几词确实是惊世之作,李重对于苏锦不遗余力的支持他也能感同身受;但是无奈呀,谁叫这位苏家小官人站自己的对立面呢?
担任庐州知府这几年来,朱世庸从商会手得到的好处已经多到他自己也记不清多少了,和商会之间虽表面上来往不多,但自打自己将疤脸黑七从死囚牢弄出来交到唐纪元手上的那一日,朱世庸便明白自己和商会已经是拴一条绳子上的蚱蜢,所以对于苏锦这个庐州城搞风搞雨的角色,就算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也要被踩成肉泥。
朱世庸的处事当然足够圆滑,立刻审讯苏锦的事情既然自己不能干,对苏家以及晏东家、李重等人便需有个礼让的态,于是他一面推诿有朝廷要事今日必须处理,另一方面也同意了苏家和李重晏碧云等人提出的公审的要求。
双方这样的妥协其实反映一件事,那便是双方都明白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便可以了结的,对晏碧云等人来说,争取到姓的眼皮底下审案能够降低枉法徇私的危险;对于朱知府而言,他则争取到多的时间来完善自己的计划,他们要光明正大的将苏锦打翻地,庐州姓的眼皮底下治苏锦之罪。
……
夜色淡淡,一弯月高挂天空,照的庐州城的夜宛如洒上一层轻纱,这几天庐州城的爆炸性闻太多,刺激的白日里大家都兴奋的过头了,清爽的夜晚,正好缓解一下白天的兴奋劲儿,两一过,庐州城便是鼾声一片了。
这个夜里,注定有些人是彻夜不眠的,苏府的柔娘、浣娘、小穗儿和大掌柜们,和丰楼内堂深闺的晏碧云,逍遥津逍遥湖畔对酒赏月的李重、南城包宅独坐书房的包大人、商会诸位暗串谋的东家们……当然也少不了枯坐牢房对窗望月的苏小官人。
苏锦的鼻子已经对周围臭气熏天的气味适应了过来,他的身体也逐渐适应了蚊蝇周围的乱飞,他的耳朵也适应了周围传来的其他人犯不断响起的高声而恶毒的咒骂。
苏锦一动不动,他的手攥着一壶《碧湖春》,这是晏碧云早前来探监之时放食盒之的,食盒的食物一点都没动,苏锦明白那都是晏碧云的和丰楼烹制的上等佳肴,但他毫无食欲,将这些美味送给了隔壁牢房的几位,看着那几位抢的满头满脸都是油水,脸上满足的表情仿佛给个皇帝也不会用这些美味来换,苏锦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苏锦望着高高的小窗,月恰好这个时候能从小窗里看到,让他一时有些失神;但狱卒们来回巡查,皮鞭抽打乱叫乱嚷的犯人的身上,响起一片的鬼哭狼嚎之声,提醒他:这里是地狱,一个不折不扣的地狱。
苏锦不仅仅感觉到了恐惧,他还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绝望,他忽然觉得自己即便是身具千年经验,腹诗书万卷,懂的知识比这个时代的人高了不知多少倍,先进了不知多少倍,也不能改变身陷囹圄的事实。
某种无形的压力之下,原来自己是那般的渺小,渺小到可以随便被人当成一只臭虫给捏爆;苏锦担心的不是明日过堂时被撸下裤子照着屁股上打上几十棒,也不是担心被惩罚交上多少多少贯的罚金,这些都不算什么,苏锦担心的是明日连挨棒子交罚金的机会都没有。
苏锦一点都没有认为自己是杞人忧天,因为这些人的手段他是见过了,他眼皮底下杀人放火,这种人岂会关键时刻手软,而自己现完全陷入被动状态,甚至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只能任凭对方将未知的阴谋加之于己身,这种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折磨人。
凭什么别人能杀人放火却安然无恙,而自己只是想好好经营商铺,却成为眼钉肉刺?凭什么衙内公子跋扈无行却不受惩罚,自己只是拍了他一板砖便会招来未知的大祸呢?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原先分析的利益使然么?利益的背后说明了什么?
苏锦想的头昏脑胀,他用力甩甩头,欲将心的疑问和阴霾驱散,猛然间,他将手酒壶举起咕咚咚直灌下肚,虽是米酒一壶,但苏锦的酒量着实有限,很快便进入了半醉之。
迷迷糊糊苏锦仿佛回到后世,正光着膀子跟舍友们坐临街的大排档上痛饮,斜着眼睛对着老板娘肥硕的屁股吹口哨;忽然间仿佛又看见王夫人慈爱的笑脸,晏碧云曼妙的眼神,忽然又是柔娘喷香的身体,散着诱惑的呻吟声。
随即,苏锦手一松,酒壶摔地上粉碎,身子一歪,倒草席上呼呼大睡起来。
第八十章 审案上
时间:2012-08-02
翌日清晨,庐州城早早的清晨的微风醒来,市井小民们除了开始一天的讨生活之外,心里也多了一件事情;今日苏家小官人将要府衙受审,原本平淡无奇,街面上每天都要生十数起的打架斗殴事件,因为牵扯到苏记少东家和知府衙内而备受关注。
辰时起,陆陆续续便有人来到府衙门前晃悠,想寻个好位置,便于旁观;接近巳时,庐州府衙大堂前已经水泄不通,近七八名庐州居民聚集堂前场地,但旁观的位置不多,能有资格进入大堂旁听的除了李重等身有官职之人外,便只有涉案之人的家属了;其他人只得全部拥府衙门口探头朝里边张望,后面的人看不见的便拥着往里挤,直挤得人堆东倒西歪,姓叫骂不迭,若不是府衙门口,恐怕早就互相开打了。
苏家众人除了蒙鼓里的王老夫人之外,悉数登场,他们早早的便被安排进大堂内侧边的地域站定,而对面的则是商会的几名会长,也不知道是凭借什么身份大堂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巳时正,衙役们手执杀威棒绕堂一圈,手棍棒乱舞将拥挤的姓们往后逼退数步,用黄泥粉划下横线,头戴高冠的班头大喝道:“知府大人即将升堂,诸位噤声慎行莫要拥挤吵闹,凡大声喧哗者拖入大堂棒责三十,凡越过黄线者同此办理,诸位乡亲父老听清楚了,届时莫怪我等言之不预。”
姓们不敢违抗官府之令,站头排的忙低头看看自己跟黄线之间的距离,即便是离开还有半步之遥,仍旧为了稳妥起见,往后缩回半步。
衙役们回归两旁,班头一声长呼:“升堂……喽。”
两排衙役们纷纷以棒端杵地,出有节奏的‘笃笃’之声,口齐声大呼道:“威……武……”
大堂侧门处一名衙役高挑锦帘,一行人鱼贯而出,走前面一人长脸黑须凹颊小眼,身着曲领大袖绿色官服,腰间束黑色革带,头上戴黑纱幞头,脚登白底高靴,走起路来挺胸昂,显得器宇不凡,此人正是庐州知府朱世庸。
跟身后的乃是同知、府丞、主簿、师爷等一干府衙的班子成员,这么小的案子,竟然班底齐聚,可谓是重视之极。
朱世庸迈着方步来到大堂衙案后站定,一双小眼缓缓扫过堂下,眼光所到之处,姓们原本的‘嗡嗡’声顿时停息,官威着实不小。
朱世庸满意的撩起官袍施施然《明镜高悬》的大匾额下坐定,他坐下了,身后的同知、府丞、主簿等一干人才分别各自的案后坐下,师爷无座,立于知府身旁随时候命。
朱世庸‘啪’的一拍惊堂木,咳嗽一声开口道:“庐州小民苏锦当街殴打庐州秀才朱天顺一案现审理,诸位旁听家属姓不得喧哗吵闹,违者当咆哮公堂论处。”
衙役们配合的高呼:“威武……”
呼声停息,朱世庸喝道:“带原告被告上堂。”
衙役们将早就候偏房的苏锦和朱天顺带了出来,命两人堂下站定,朱世庸见苏锦并不下跪,脸色一沉喝道:“堂下被告苏锦,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苏锦拱手施礼道:“草民苏锦见过知府大人,敢问今日是否是大人审理此案?”
朱世庸皱眉道:“你难道不知本府是庐州知府么?我的大堂自然是我来审理,本官问你如何见我不跪,你又问此言怎地?是否要本官先教教你如何尊敬官长么?”
周围旁听的晏碧云李重等人暗暗着急,苏锦一上来就被人抓住把柄,知府的话语已经隐隐有作之意,见了官长无论原被告或者证人都需跪拜行礼,苏锦既无官身,亦无功名,见官不跪便是罪过一桩,朱世庸若是藉此打苏锦十棒惩戒,也无人能驳斥他假公济私了。
众人正着急苏锦的不智,只听苏锦再施一礼道:“大人息怒,草民此举是为大人着想,大人今日本不该坐这大堂上审案,故而不能大礼参拜。”
“住口……”朱世庸大怒,这小子信口雌黄,居然说自己不该这大堂上审案,简直无礼之极。
“来人,将犯人苏锦打上二十棒,以惩戒其藐视公堂,出言放肆。”朱世庸喝道。
两名衙役大喝上前,一把抓住苏锦的胳膊就往地上按,苏家众人大惊失色,但是毫无办法;商会一帮人相视而笑,心得意不已,这小子怕是失心疯了,居然大堂上胡闹,这不是找抽么?原本想动他的板子还需动一番脑筋,这下把屁股撅起来送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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