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急得直跺脚,这么下去,镇中烧杀的马贼迟早将一众人给灭掉。
王肃观照看着安静入睡的妻子,忽然间叹了口气,缓缓站起,对着众人道:“都打起精神来,时机到了。”
已是四更天,不少人都围在一起睡着了,一听机会来了,纷纷站起身来,又变得无比兴奋。
王肃观休息了一会儿,养精蓄锐,精气神恢复了不少,当下振臂一呼,朗声道:“往前走,是守株待兔的官兵,往后退,是正在光明正大进行烧杀屠城的马贼,咱们在夹缝中生存,不是长久之计。现在,照看好老弱妇孺躲起来,待会儿看到关子镇的马贼离开之后,都躲到深山中去,过几天再回来。”
听到王肃观这条计策,众人一阵唏嘘,如今深山中有官兵横行,到处搜查刺杀景泰皇帝的黑无常,往深山中跑,不是自寻死路吗?
况且,马贼不把镇中的房屋烧光,把人杀光,他们怎么会离开呢?
“肃观兄弟,你可不能开玩笑啊,这所有人的生命都握在你的手中。”郝大仁急道。
王肃观没有搭理他,将先前跟着自己突围的那十几人叫到一起,又吩咐道:“我要和你们引开马贼和官兵,你们怕不怕死?”
方高峰脸上充满凶狠之色,一咬牙,阴森森的道:“怕死是龟孙子。”
其他人有摇头的,也有沉默的,不过听到王肃观下面的话之后,又都放下心来了。
“刚才不是有位兄弟独自一人以马贼的名义突围出去了吗。”王肃观阴笑起来了,这种人他才不会有任何的怜悯,“咱们依旧以马贼的身份突围,打着捉拿黑无常的旗号,就说刚才自己走掉的那位兄弟是刺杀皇帝的黑无常,不管是山上的官兵还是关子镇中的马贼,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眼红的。”
郝大仁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称赞道:“不错,好主意,大家听到黑无常现身的消息,肯定跑去捉拿黑无常了,哪有人还会理会关子镇。可是,为什么还要让镇民上山呢?只要藏起来等马贼离开不就没事了?”
王肃观摇了摇头,眼中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轻叹道:“屠城的事情,牵连太大,不管他们有没有捉到黑无常,事后必定再次返回查看,岂能让镇民们呆在关子镇等死?所以,他们必须上山。”
“黑无常现身的消息一传出去,山上那些搜捕黑无常的士兵,肯定会撤离,就算不完全撤离,山那么大,镇民们又熟悉这儿的地形,一入深山,官兵再也奈何不得。”
方高峰眼中充满了崇拜之色,啧啧两声,对王肃观竖起了大拇指,大声赞许道:“肃观哥你真聪明,你是我方老三佩服的第一人。”
郝大仁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王肃观,忽然想起一事,又道:“那你为什么说现在时机到了,刚才不能施展这条妙计呢?”
他刚一说完,便恍悟过来,如果刚才便立刻行动,那位“黑无常”兄弟还没有逃远,只怕刚跑出几里路就被官兵追到,到时候不免泄密。
如今算算时间,“黑无常”兄弟早已走远,官兵一时半会儿也追不到。
王肃观又跟一众人吩咐了一下细节,找了几位性子沉稳的中年人帮忙照看着那群老弱妇孺,双腿一夹,一声吆喝,当先而去。
几名不愿意当鱼饵的镇民主动退出,可也不甘心就这么逃上山去,便在镇里面敲锣打鼓,散布谣言“黑无常逃走了,快追啊……”
一传十,十传百,镇子中正烧杀的马贼一听这个消息,人人都沸腾起来了。
此刻整个关子镇已屠戮的差不多了,只有镇口几户人家还没有解决掉,他们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立功心切,人人开始追击黑无常,一波波离开了关子镇。
过了一会儿,各种信号弹在夜空中炸开,消息传到了山上,一道道黑影从山上奔掠而下,更有狗吠声声,渐渐跑远。
镇民忐忑的注视着周围环境的变化,待关子镇只剩下一片汪洋火海,这才赤膊上阵,往山上爬去。
而王肃观率着一众人纵马而行,跑出不到五里路,转过进入一条山坳,顿时两边举起了无数火把,将山坳照亮。
王肃观将马缰一勒,不待两旁的伏兵开口,便抢先厉喝道:“刚才是不是有位骑马的黑衣人过去了?”
“是啊,他的衣着和你们一模一样。出什么事情了吗?”山坳上方一人昂然喊道。
“真糊涂!刚才过去的那个人,就是黑无常假扮的,他杀了我们的人,抢了衣服马匹,冲过去了,还不快追?”
王肃观摆出一副上官的架势,反正扮作马贼,天色灰暗,对方也无法认清自己,索性就装一装,将山坳上的首领唬住。
那一人听,惊的怪叫一声,想都没想,派出数十人追了上去。
王肃观一惊,看来这位将军是受了死命令,决不能让一个镇民活着离开关子镇,有他们在这儿把守,虽然隔了很远,但极有可能发现正在爬山的镇民。
“上面是哪位将军,快滚下来见我!”
王肃观装模作样,一挥马鞭,怒气冲冲的喝道。
山坳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忽又喊道:“下面是哪位,你怀中的女人是怎么回事,请报上名来。”
这句话险些把郝大仁等人从马上吓的跌下来,心中大呼:暴露了,手中更是捏了一把冷汗,去按刀柄。
无法无天的方高峰却在一旁傻乐,险些笑出声来,这王肃观装啥像啥,虽然惊险,却真有趣。
“滚你妈的,凭你还配问老子的性命。”王肃观装出一副藐视天下的样子,却心虚的要死,“这是老子要孝敬我表兄的女人,我表兄姓尹,不用我多说了吧。老子今天心情好,关子镇的事情已经办妥,立了大功,你们守在这儿,只怕连点汤也喝不到了。现在,老子要追黑无常,立第二份大功,可别怪老子没有提醒你,黑无常就在前面,兄弟们,咱们快追。”
话音一落,王肃观双腿一夹,马鞭一挥,纵马冲了过去。
郝大仁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在马臀上打了一鞭子,紧跟上去。
铁蹄铮铮,绝尘而去,仿佛在夜中留下一团乌云。
“他们立功心切,一定会追上来的,咱们快跑。”
奔到远处,王肃观吆喝一声,心中祈祷着,但愿那群存活下来的镇民能够顺利的跑到山里面,到时候就不怕官兵了。
只不过,他忽然发现,四面八方都有黑影举着火把,敲锣打鼓,喊声震天的搜寻,虽说他们的目标是捉拿黑无常,可要是和他们碰面了,到时候难免会路出马脚。
他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看了看怀中安睡的老婆,嘴角弯起一丝劫后余生所带来的喜悦的笑容。
“老婆,你看到了吗?就算是天,也奈何不了我。”王肃观自信的笑了笑。
第十五章 :九人行
一行人纵马而奔,漫山遍野的人影越来越多,火光也越来越亮,锣鼓喧天,刀光闪烁,杀声激荡,震耳欲聋。
王肃观纵马狂奔,忽然感觉到了一团温热且黏糊糊的东西,他在指尖搓了一下,放在眼前,借着朦胧的月光一看,竟是鲜血。
他吓了一跳,这鲜血竟是从苏婉怡身上流下来的。
马上颠簸,竟然苏婉怡的伤口又裂开了。
“yu……”王肃观一声吆喝,勒马停住,更不多言,翻身下马。
“出什么事……”紧跟上来的郝大仁也勒住了马,看到王肃观着急害怕的脸,赫然便是当初抱着苏婉怡求医时的表情,已猜到了什么。
“我要在这儿下马,你们快走,带上我的马一起跑。”
王肃观喝了一声,山坳上的那群官兵紧跟在后,只怕马上就要追上来了,虽然可以以官兵身份自居,但还是尽量少见为妙,以免露出马脚。
郝大仁叹了口气,向众人摆了摆手,大义凛然的道:“我也留下来,毕竟尊夫人是我的病人。”
王肃观一直防着郝大仁,这时他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始料未及,对他的好感一下提升了好多。
方高峰虽然长得丑,为人也狠辣,下手时冷厉无情,但极重义气,也是个说什么也不离开的主儿,要跟着王肃观。
其他人有想逃命的,有想着离开的,更有犹豫不决的,不过最终在王肃观强势的“逼迫”之下,郝大仁与方高峰等六人留下了,其他诸人则带着马匹继续狂奔。
“今天暂且别过,如果今后还想跟我混,记得到黑铁城来找我,我有一口吃的,决不让你们喝汤。”
王肃观没有时间跟他们扯没用的,却不忘给自己拉点人马,抱起苏婉怡,三两下转入了路边的草丛之中,潜伏起来。
几人刚潜伏起来,铁蹄铮铮,万马奔腾,从眼前飞驰而过。
“快追,这是咱们眼皮子底下溜掉的,可不能让那姓江的再把功劳抢走了。”
官兵吆喝如土匪一般吆喝着、呼啸着,转眼间已没入了黑暗深处,只留下呛鼻的尘土,在道路两侧飘扬。
王肃观立刻抱着苏婉怡寻了山洼处的地洞,那儿长年累月有山洪流下,在山洪的冲刷下,形成另一个通向地底深处巨洞。
巨洞周围杂草丛生,极其隐秘,倒不容易被发现。
方高峰等人找了些柴火木棒,点着了一堆篝火,然后乖觉的散开,到附近查探敌情,留下郝大仁和王肃观对苏婉怡进行施救。
郝大仁施展了一番急救,苏婉怡的情况也渐渐稳定下来了,只不过虚弱的身子要是再不调养,就算是康复了,只怕会留下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