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咕归叨咕,可不管怎么疑惑,既然玉矶子提出要看那个匣子,李显倒也不会拒绝,这便笑着解说了一句之后,站起了身来,走到书房一角,也不避讳玉矶子,伸手在墙边一个书架上一扭暗扣,但听“咯吱”一声,原本严丝合缝的书架第一层左右一分,露出了个暗格,李显伸手其中,取出了一个小匣子,捧在手中,走回到座位上,将匣子放在了面前的几子上,笑着道:“道长请看,李老当年所赠之匣子在此。”
“无量天尊。”
一见到李显将匣子摆了出来,玉矶子单手一立,打了个稽首,口宣了声道号,而后方才站起了身来,抖手间一枚古朴的铜锁匙已出现在掌中,也没见玉矶子如何作势,李显只觉人影一闪,玉矶子赫然已一步跨到了李显所在的几子前,但并没有急着去开那个匣子,而是对着匣子便是深深一躬。
呵,好家伙,这小道士好高明的身手,厉害!李显的武艺虽不咋地,可好歹也算是练武有年了,眼光还是有的,这一看玉矶子的身法快得如同鬼魅一般,登时便不免倒吸了口凉气,暗自感叹不已。
“殿下请自看罢。”
玉矶子行礼已毕,也没管李显眼中所露出的些许惊讶之色,自顾自地用铜锁匙打开了匣子上的暗锁,却并未去掀开盖子,反倒是退后了小半步,对着李显躬了下身子,很是恭敬地说了一句道。
“有劳了。”
李显对匣子中的东西自是好奇得很,自也不会多客套,谢了一声之后,伸出手去,将匣子挪到了跟前,轻轻一掀,将匣盖翻了开来,入眼便见内里就只有一封信函,不由地便是一愣,可也没多迟疑,伸手将信函取到了手中,撕开封口,取出内里的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张,摊将开来一看,其上就只有两句谶言——黑云黯黯自西来,帝子临河筑金台。除此之外,再无旁的解释,李显不由地便有些子傻眼了,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阵子,愣是搞不懂这两句话都代表的是啥玩意儿。
“道长,李老对这匣子可曾有甚旁的交代么?”
李显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还是无法领悟出这两句看起来简单的谶言到底隐藏着何等机密,无奈之余,不得不先将信函放到了一旁,看了眼面色肃然的玉矶子,迟疑地问了一句道。
“先师只言事到自然知,其余再无别语。”玉矶子显然也不知道信函里说的是甚东西,自也有些好奇,不过他却并没有去详问,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解释了一句道。
事到自然知?啥意思么?还有当初老爷子可是曾说过,遇到危难向北走,这又是何意思来着?李显见无法从玉矶子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得不再次沉吟着思索了起来,可想来想去地折腾了好一阵子,还是不甚了了,无奈之余,也只好先将此事放到了一旁。
“道长远来报信,小王感激不尽,还请道长屈尊府上,让小王尽一番地主之谊可好?”谶言的事情想不明白可以先不想,可对于玉矶子这么个李淳风的关门弟子,李显可是不会放弃拉拢之心的,尤其是在其刚显露了一手高明至极的轻身功夫之后,李显拉拢之心自是更盛了几分,这便笑呵呵地站起了身来,半点含蓄都欠奉地便发出了邀请。
“无量天尊,贫道便厚颜叨劳了。”
玉矶子显然是个极其干脆之人,压根儿就没去玩那些所谓的先推脱而后半推半就的把戏,直截了当地便谢了一声。
“甚好,小王府上无甚特别的规矩,道长一切皆可随意便是了。”李显本就有心拉拢玉矶子,这一听其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自是高兴得很,这便笑着说了一句,而后提高声调喝了一嗓子:“高邈!”
“奴婢在。”
高邈早就已候在了书房外,这一听李显呼唤,自不敢怠慢,忙不迭地跑进了书房,紧赶着躬身应诺道。
“玉矶子道长要在府上住上段时日,你这就赶紧安排一下,无论玉矶子道长有甚需要,皆须办到,都记住了么,嗯?”李显有心要卖玉矶子一个好,自然是将接待的规格往最高里推了去。
“是,奴婢明白,道长,您请,奴婢这就为您准备行住之所。”高邈跟随李显日久,自是深知李显的性子,此时一听李显如此说法,立马明白李显打算招揽此人,哪有不赶紧奉承上一把之理。
“有劳公公了,贫道荤素不忌,别无所需,只求斗室一间即可。”
玉矶子笑着还了个礼,客气了一句,而后对着李显躬身打了个稽首,便随着高邈一道出了书房,自去安顿不提。
黑云黯黯自西来,帝子临河筑金台?这河是哪条河,金台又是怎个筑法?啥意思嘛,啧,这么些高人总喜欢玩神秘,也不嫌累得慌?玉矶子去后,心有不甘的李显又将那两句谶言提溜了出来,翻来覆去地穷琢磨个不停,脑细胞折腾死了不老少,却半点头绪都没有,无奈之余,也只好在肚子里腹诽了李淳风一把,搓了搓发涨的太阳穴,站起了身来,打算回房去休息一番再做旁的计较,可还没等其走到门口,就见高邈匆匆地行进了房来,不由地便站住了脚。
“何事慌张若此?”
李显对玉矶子可是相当看重的,此时见高邈匆匆而入,还以为是在接待玉矶子一事上出了甚纰漏,脸色微微一沉,略带一丝不悦之意地问道。
“禀殿下,您交待要等的那个狄姓官员来了,此时就在门外候着。”这一见李显面色不愉,高邈自不敢怠慢,紧赶着禀报道。
狄仁杰来了?呵,今日是咋的了,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意外一个接着一个,莫非这太阳都从西边升起了?一听是狄仁杰到了,李显心里头不由地便犯起了叨咕,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天色——狄仁杰会前来拜访一点都不奇怪,只因其出任大理寺正乃是出自李显的保本,不管李显是出自何等用心,狄仁杰都必须前来周王府拜见一下恩主,否则的话,难免要招人闲话,以狄仁杰精明的个性而论,是不可能犯下这等低级错误的,只不过似他这等刚进京的新晋官员,如无意外的话,就算是上门投了名刺,也很难见到李显的面,正是因为此,李显才特意交代了下去,一旦狄仁杰来访,务必第一时间禀报,这会儿高邈说狄仁杰到了,李显自不会奇怪其之到来,只是不免要感叹今日凑巧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些罢。
“大开中门,本王亲自去迎!”
李显感慨归感慨,却绝不会因此而忘了正事,自嘲地笑了笑之后,一挥手,高声下令道。
“殿下,这,这怕是有些不合适罢?”
一听李显要开中门去迎接一个从五品下的小官,高邈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可着劲地巴咂了几下嘴唇,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道。
亲王府的中门可不是随便能开的,接圣驾、圣旨自然是得开中门,至于其余访客么,也就只有其余亲王或是宰相一级的官员前来拜访之际,方有资格让亲王府大开中门相迎,除此之外,即便是各部尚书到了,也只有走边门的份儿,似狄仁杰这等不过区区一个从五品下的小官,勉强刚够得着上朝的资格,能见到李显一面都已属异数了的,更别提甚子开中门相迎了,可李显倒好,不但要开中门,还居然打算亲自出迎,此等举动着实有惊世骇俗之嫌,饶是高邈已习惯了李显天马行空的办事风格,依旧被狠狠地震了一把。
“没事,你尽管按本王的意思去办好了。”
李显一见到高邈那等惊讶的样子,便已知晓其内心之所想,不过么,李显要的便是惊世骇俗的效果,个中的缘由却有些子不足为外人道,再说了,此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李显又怎会去浪费那个口舌,这便哈哈一笑,明确无误地表了态。
“是,奴婢遵命。”
李显不解释理由,高邈自也不敢多问,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便忙着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狄仁杰?嘿,来得好!”
高邈去后,李显自得地一乐,耸了下肩头,晃荡着缓步向前院行了去……
第一百二十章孤就是要拉拢于你(上)
周王府外,一名身着五品红袍的中年官员正静静地站在照壁前,但见此人身材高大,体态则微有发福,方脸上一对丹凤眼迥然有神、长眉入鬓,鼻直口方,再配上五绺长须当胸而垂,颇有不怒而自威之气概,此人正是新任大理寺正狄仁杰。
狄仁杰是三日前到的京师,昨日便即到了吏部以及大理寺办妥了入职手续,但却迁延到今日方才到周王府求见,说起来是有些迟了的——狄仁杰此番能得以超拔完全是出自李显的力保,说李显是其恩主也绝不为过,照常理来说,狄仁杰一到京便该先行到周王府谢了恩之后,才好去办理相关入职手续的,此乃朝堂的不成文之惯例,然则狄仁杰思虑再三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将此事押后到办理完入职手续再说,这其中最主要的根由有二:
其一,狄仁杰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得李显如此鼎力推荐,也不明白李显此举的用心何在,在对李显的用心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自不敢轻易请见;其二么,那便是周王府的门不好进,还不是一般的不好进,而是十分难进——自李显入朝参政起,前来周王府拜门子的官员十有八九要吃闭门羹,这一条不止是京师官场的共识,便是各州的地方官们都有所耳闻,狄仁杰自也没少听说过此事,他自忖与李显素无交往,还真不知自个儿能否有幸得李显之召见,自也就不敢冒昧前来了的,只是话又说回来了,不来周王府走上一趟,那是万万不成的,万一传扬了出去,一个不小心之下,“忘恩负义”这么顶不好听的帽子只怕就要扣在他狄仁杰的头上了,于是乎,思虑再三之下,狄仁杰便挑了这么个第三天的日子前来拜见李显,至于能不能得到接见,狄仁杰其实并不是太在意,左右心意到了也就算了了事,推荐之恩大可日后再设法报答一番亦不算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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