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逸的名字苏颂早有耳闻,坊间倒处在传唱那曲《雁丘词》,岂有不闻之理,不想他来到刑部大堂不但不慌,还反问起自己来了。
苏颂轻咳一声接着问道:“杨逸!你可知罪?”
“晚生不知罪从何来?”
“本官来问你,令尊可是姓李讳乐然?魏县人氏?”
“大人,这个问题学生可以不回答吗?”
“这与本案有关,容不得你不答!”
“回大人,学生从小就没见过父亲!乃由家母一人含辛茹苦挂扯大,因此学生只知有家母一个亲人,至于父亲,确实听家母提过他姓李讳乐然,但现在学生已经改回母姓,自立门户,与之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苏颂听了眉头一皱,对杨逸的印象顿时大打折扣,百善孝为先,一个连父亲都不认的人,再有才也为人所不耻。苏颂还没说话,堂下已经传来一声冷哼,李清臣一脸愠怒的从堂侧走出来,冷冷地盯着杨逸。
杨逸一脸淡然,躬身向他施了一礼,一言不发。
李清臣向堂上的苏颂施礼道:“苏尚书,可否容本官问这孽障几句话,若证实这孽障确系本官孙子,不劳苏大人再审,本官愿自领其罪!”
“李尚书请便!”苏颂对李清臣的节义操守很感佩,因此李清臣虽然是以被告的身份上堂,苏颂却没有为难他。
杨逸不傻,到此时也明白此案由来,他立即说道:“不劳李尚书动问,自去年学生改姓杨开始,学生与魏县李家就再没一点关系!”
李清臣听了须发具张,大声喝斥道:“你这不孝的孽障!如此有悖伦常的话你竟敢在刑部大堂大言不惭,老夫今天就先打死你这孽障,再去向陛下领罪!”
杨逸的模样依稀有几分他年轻时的影子,加上长子原来在杭州养有外室的传闻,更重要的是心中那缕说不清,却确实存在的血脉相连的感觉,李清臣已经相信杨逸就是他孙子了,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暴怒!
“李尚书,百姓家养头牛还会每天照料一下,我母子在杭州这十多年,受尽别人的白眼,有谁问过我们的死活了?你李尚书听说过世间有我这样一号人吗?你李家家谱之中有过我的名字吗?
这也就罢了!家母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身为人子,我不惜以生命去捍卫她的尊严,谁若辱及她,就是我杨逸的敌人!您去问问你那长孙李开智,去年到了杭州都说了些什么?李尚书,你没资格说我不孝,有资格这么说我的,只有我母亲一个人,但她从来没这么说过。”
李清臣沉默了,子不教,父之过,就算杨逸真的悖逆,也是无父教导的原因,何况从杨逸话中听来,自己长孙还欺上门去了!李清臣慨然一叹,对苏颂拱拱手说道:“苏尚书都听到了,本官已无话可说!理应如何治罪,就请苏尚书按朝廷律法办吧!”
“李尚书且慢!”杨逸说到这回头问苏颂道:“学生有礼了,敢问苏尚书!可是有人告学生与李尚书没有例行朝廷科举的亲属回避制度?”
“正是!”
“苏尚书,学生自去年五月,就正式改随母姓,自立门户,与魏县李家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亲属关系!况且,李尚书根本不是道学生是哪根葱,因此,学生认为自己并没有触犯朝廷的科举回避制度!”
“孽障!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你说没有关系便没有关系吗?”李清臣大怒!喝斥之声如堂外划过的电闪雷鸣!
第一卷第042章强悍的人生
皇帝以孝治国,百善以孝为先,孝字在这个时代已经深入到每个人的心中;杨逸知道,无论如何自己绝不能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否则这一生走到哪里都将受人厌弃。
因此李清臣一喝斥完,他立即答道:“李尚书,您的夫人出身韩氏大族,将我母子视如草芥,去年五月,是您的夫人让您的长孙到杭州,正式宣布你们李家与我们母子再无一点关系,还出言污辱家母!家母一个弱女子,从小把我拉扯大不知历尽了多少辛酸,我杨逸寸恩未报,难道你还让我去认一个辱及家母的人做兄弟?
李尚书,这世间的事,站在不同的角度就会得出不同的结论,站在你李家的立场,我母亲只是一个卑微的外室,你们觉可以随意欺负;而站在我杨逸的立场,是我母亲怀胎十月生下了我,是她一口一口的将我喂养大,是她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无论她原来出身多么卑微,她都是我杨逸心中最圣洁的神抵!
我杨逸从出生到成长,你们李家人不屑于来望一眼,现在还来辱及我的母亲,事情到了这份上,李尚书还来跟我谈彼此之间的关系,你不觉得可笑吗?”
杨逸说完,李清臣再次沉默了!若真是李家先不承认杨逸母子,此时他确实没有资格去说杨逸不孝了,真论起来还是李家欠了这对母子的,李清臣是个极爱面子的人,此刻在这大堂上他有些呆不下去的感觉。
堂中之人,包括苏颂在内,仿佛看了一场离奇的大戏,一时都没有说话,让这场堂审也变得怪异起来。
杨逸再次转头对堂上的苏颂说道:“苏尚书,学生杨逸自去年就自立门户,与李家断绝的一切关系,李家是李家,我杨家是杨家,这是不争的事实,考场之上,我与李尚书之间再以不回避来定罪,这未免太过牵强,不知苏尚书以为然否?”
之前苏颂认为杨逸是个不孝之人,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得知是李家先不认杨逸这对母子,看来倒是自己错怪杨逸了!
但这一来,此案却变得更为复杂了,杨逸自立门户,双方之间断了一切关系,听起来在科举时是不用回避了,但李清臣与杨逸在血缘上却是实实在在的祖孙关系,这无论如何是抹杀不了的。
这种特殊的情况,大宋开国以来就从没遇到过,也没有这方面的法律条文,这下连苏颂也有些为难了?
“精彩!精彩!不愧是祖孙,这一唱一和的表演可谓是精彩之极啊!”
这时一直坐在堂中看戏的邓中铭站了起来,言语之中充满了讽刺,他接着对苏颂说道:“苏尚书,李清臣作为主考,杨逸作为考生,不管他们家里这些闹剧是真是假,但有一点,他们是祖孙无疑!既为祖孙,下官认为苏尚书可以按律严惩了!”
在金殿中邓中铭弹劾李清臣的内容中,主要是李清臣与杨逸串通一气,改名换姓欺骗朝廷,以达到徇私舞弊的目的;邓中铭可以说摸准了李清臣清高的性格,一见堂中形势如此,他先是讽刺了李清臣一翻,让李清臣无地自容,然后很巧妙的先避开祖孙串通一气的罪名,以免李清臣强烈反抗,他的目的是先把李清臣没有例行科举回避制度这个罪名定下来,至于两人是否串通一气,到时再加上去也为时不晚。
果然,邓中铭避开这一点后,李清臣沉默不语,大有默然认罪的意思,杨逸虽然对他一口一个李尚书,但听了杨逸那翻话,清高如李清臣,难道还会为了保住官位,而站出来否认杨逸是他孙子?
杨逸却不干了,他早已决心不认李家这门亲,岂会再甘于去受此罪名,立即加以反驳道:“这位大人此言殊为不妥,你见过不同姓氏的祖孙吗?我杨逸早已脱离李家自立门户,连姓氏都改随母姓了,与李尚书如何还谈得上是祖孙?青虽出于蓝,然请问大人,您能说青还是蓝吗?”
“荒谬!不管你是青还是蓝,总之从血脉上算,你们就是祖孙,这就够了!”
“这位大人简直是欲加其罪,何窜无词啊!请问朝廷哪条律法明文规定科举回避制度是按照血缘关系判定的?若是大人您被师门逐出了门墙,那么你与你的恩师还能算是师生吗?你的所作所为还能算到你师门上去吗?不能!同理,我杨逸既然已经脱离李家另立门户,又何来祖孙之说?又何须在科举在避嫌呢?”
邓中铭冷冷一笑道:“笑话!你昨天能把李改为杨,又岂知他日考取功名后,不会把杨改为李呢?”
“苏尚书!学生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堂上的苏颂一怔,轻咳一声对杨逸说道:“你有什么要问的,说吧。”
“请问苏尚书,学生方才说完那翻话,您想到了学生今后会改杨为李了吗?”
“这倒没有!”
“苏尚书,您是个君子!学生在想,能想到这一点的人,那心底有肮脏、多龌龊、多无耻啊!”
“杨逸!你……你竟敢当堂辱骂朝廷命官!你该当何罪?”
杨逸丝毫不理会暴跳如雷的邓中铭,接着说道:“而且按照大人您的推论,就算我今后有可能改杨为李,那也是今后的事,这事情还没发生,大人岂能以此来定罪?您不觉得这样太荒谬吗?”
邓中铭此时深深地体会到脚趾头很疼,刚才那句话根本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杨逸牟利的反击,让他一时无言以对!事情反而被越扯越远了!
李清臣在一旁沉默不语,偶尔还在轻叹一声;而堂上的苏颂也仿佛听而不闻,这场堂审弄成这样,甚至可以说是苏颂有意为之,他非常清楚,这不是一场普通的科场案,这是新旧两党的角力点,苏颂只想尽自己的本分好好做事,他不想涉入这种党争之中去!若是李清臣与杨逸真有作弊行为,他自然秉公执法,但事情显得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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