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临东周 [精校] (遥望长安)

于是楚王派百里奚做牧马人，在南海牧马。

再说晋献公的送亲队伍到了秦国，秦穆公仔细一看，怎么名册上有一个叫百里奚的奴隶，却没有这个人呢？

这百里奚是个什么了不起的角色，自己的老丈人晋献公还忽悠自己？

公孙枝立刻回答道，“百里奚是虞国有名的贤人啊！他知道虞公不可谏就不去进谏，这是他的智慧所在；他陪着虞公在晋国做俘虏，而不去出仕于晋国，这是他的忠义所在；而且听说此人满腹经纶，很有才华，只是没有遇到机会罢了。”

秦穆公一听来了兴趣，于是连忙询问，上哪儿能找到百里奚呢？

公孙枝回答道，“臣听说百里奚的妻子儿子都在楚国，料想他必定在楚国。主公何不派人寻访他呢？”

秦穆公立刻派出使者，要求暗访百里奚的所在。

使者回到秦国告诉秦穆公，说的确有百里奚这个人，他现在在海边为楚王放马。

秦穆公于是问公孙枝道，“寡人用重金交换百里奚，楚国能同意吗？”

公孙枝笑道，“那百里奚肯定不能来啊！”

秦穆公惊讶的问，这不是很公平吗？他怎么就不能来呢？

公孙枝详细解释道，“楚王让百里奚放马，就是不知道百里奚的才华。如果您用重金交换，那就是您告诉楚王百里奚的才华了。您想楚王那时候能将百里奚交给您吗？您不如就用百里奚是逃跑奴隶的名目交换他，还千万不能用重金。给点钱意思意思就行了。这就是管夷吾从鲁国脱身的道理啊！”

秦穆公恍然大悟，于是派人拿五张山羊皮千万楚国交换百里奚，就说百里奚是逃往奴隶，现在抓回去明正典刑。

楚王也不愿意得罪秦穆公，一个奴隶，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楚王于是派东海人将百里奚交给秦国使者。

第五十一章 百里奚的春天

话说百里奚在东海放马，不但马养的很好，而且和东海人民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听说楚王要把百里奚交给秦国，东海很多老百姓都留下了眼泪。

可是百里奚笑着说道，“我听说秦穆公有霸主之志，他怎么会着急要我这样一个奴隶呢？还这么远来到楚国？他肯定是为了重用我。这次我去一定会荣华富贵的，大家不必为我哭泣了！”

百里奚高兴的登上囚车离开了。

看来百里奚果然很聪明，从这些细节就已经知道了秦穆公要重用我的意思。可是百里奚还是不够谨慎，毕竟还没有离开楚国，发生什么都是可能的。

快到秦国境内，秦穆公早就派公孙枝前往迎接百里奚，先将百里奚从囚车里释放出来，然后再和秦穆公见面。

秦穆公一看百里奚头发都白了，忍不住问百里奚年龄多大了？

百里奚回答说自己七十岁了。

秦穆公顿时非常失望，失望到在百里奚面前毫不掩饰的说道，“可惜太老了啊！”

百里奚正色道，“您如果让我和猛兽搏斗，或者捉拿飞鸟，那百里奚的确老朽不中用了。可是如果您让我坐下来策划国家大事，百里奚还年轻着呢！姜太公八十遇文王，臣今日与您相见，还要早十年呢！”

秦穆公觉得这话说的倒很机智，于是强打起精神问道，“敝邑位于戎、狄之间，没参加过周朝的诸侯会盟。请问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敝邑不落后于中国诸侯呢？”

看来秦穆公的确是非常渴望秦国的富强，一见面就先提出了这个问题。要想回答好这个问题，非得有大才能不可。

百里奚首先对秦穆公对自己提出这个问题表示感谢。因为自己不过是老朽之年，而现在秦穆公要和自己讨论的却是国家的生死大计。

百里奚对秦国形势进行了准确定位，他认为秦国的土地是文、武王发源之地，而且山如犬牙，原如长蛇，但是周朝不能守卫，所以才赐给了秦国。这是上天赐给秦国的财富啊！而且秦国处于戎、狄只间，那么经常面临考验，所以很强大；不参与诸侯会盟，反而力量积聚。现在西戎之间的国家有数十个，吞并这些土地，足够百姓耕种，而且足够对百姓打仗的训练。这都是中原诸侯不能和您争的。

您这地域偏僻，谁能上这儿来和西戎打仗呢？可不是抽抽了？

您只要用品行去安抚他们，用力量去征服他们，不但能够得到西边的土地，而且能够得到山川之险的屏障，这时候您就可以面对中原，伺机而进，那时候您必定恩威并用，霸业可成了。

秦穆公听完这一席话不由得发自内心的佩服，明明一个边远地区山旮旯的地方，居然有这么有利的形势？看来这百里奚果然不是凡人，的确是国之重宝！

一个人，能够三言两语制定国家发展纲要，指明方向，这绝对不是胡吹冒聊或者吹牛拍马之徒能够做得到的。

国家要发展，必须依靠人才。

可是人才要成功，需要的是机会。

眼下秦穆公和百里奚就在这一点找到了共鸣，秦穆公不由得站起身来激动地说道，“寡人得到百里奚，这不就等于是齐桓公得到了管仲么？”

秦穆公和百里奚纵谈三日，深深为百里奚的才华折服。于是百里奚被秦穆公拜为上卿，秦穆公将秦国所有的国政都交由百里奚处理。这是绝对的信任，和深深的佩服。

百里奚从专业养马人，变成了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卿。当时秦国百姓由于知道他是被用五羖也就是五张羊皮从楚国交换回来的，所以亲切的称呼百里奚为五羖大夫。

百里奚在秦国站稳了脚跟，但是却提出要推举一个人给秦穆公代替自己做上卿。

这可奇怪了，百里奚人生的前七十年都是在困顿中度过的，这难得的机会，难道反而要拱手让人吗？

秦穆公当然不允许，可是百里奚说道，“臣的朋友蹇叔才华胜过臣十倍。主公如果真想称霸，还是要让蹇叔做上卿，臣来辅佐您就可以了。”

原来百里奚要推举的人是蹇叔。

的确，蹇叔在百里奚几次急迫求取出仕的过程中进行了多次建议，而且都说的很对。但是百里奚能够在自己获得机会的时候想到推举蹇叔，更说明百里奚的知恩图报。

秦穆公当然表示反对，因为他对百里奚是真心佩服的。可是蹇叔是什么东东？还真是没听说过。

秦穆公的反应早在百里奚预料之中，他笑道，“蹇叔其人，不但主公不知道，就是齐国、宋国的人也不知道他怎样啊！可是臣的确非常了解蹇叔。”

于是百里奚将自己几次想出仕都被蹇叔阻止的原因告诉了秦穆公，秦穆公一听这蹇叔还真是能够看透人心，的确是个能人。

于是秦穆公派公子絷假扮商人，带着金银财宝和百里奚的亲笔书信，前往寻找蹇叔。

公子絷于是将自己重新装扮一番，除去朝服不穿，身穿百姓平常服装，只是带着一块硕大的玉佩，表示自己非常富有，轻车简从，直奔鸣鹿村而来。

等到了鸣鹿村，还没进村，就看见远远的几个人在陇上耕田，唱起歌谣，好一幅田园风光图。

公子絷仔细听时，但听那歌中唱道：

山之高兮无撵，途之泞兮无烛。

相将陇上兮，泉甘而土沃。

勤吾四体兮，分吾五谷。

三时不害兮，饔飧足。

乐此天命兮无荣辱！

这首歌既不同于宁戚表达志向的歌曲，也不同于管仲急于逃脱困境的歌曲，却充满了对自然的热爱和乐天知命的出世之感。

这是隐士之歌。

真正热爱自然，热爱生命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歌曲。

公子絷听了这歌曲感叹道，“这真是隐士所居之地了。连农人都这么出尘，蹇叔果然是高人。”

这大概和孙悟空求学于菩提祖师，先听到有樵夫唱《黄庭经》的境况相似。

于是公子絷问农夫蹇叔在何处住？

农夫说往前就是竹林深处，左有清泉，右有大石，蹇叔的茅庐就在这泉石中央。

于是公子絷前往蹇叔居住的草庐，果然见凤尾森森，清泉潺潺，风景绝佳。可惜蹇叔并不在家，据说是和邻居一起去观赏石梁的泉水去了。

公子絷虽然没有见到蹇叔的面，但是深知蹇叔绝对不是庸俗之辈，于是他便在蹇叔的门前静静的等候。

无名的隐士草庐之前，站立着秦国公子，在等候他的归来。

人有阶级，但是人的才华和品行绝对能够冲破阶级，为自己赢得尊重。

不多时但见一位大汉，浓眉大眼，方脸长身，背着两只鹿蹄从外面而来。公子絷见此人相貌不凡，急忙问候。这大汉倒也彬彬有礼，放下鹿蹄与公子絷见礼。公子絷于是问这大汉姓名，大汉爽快的回答说自己姓蹇，名丙，字白艺。

原来这就是震惊世间的未来秦国大将白乙丙。

白乙丙于是询问公子絷前来的意向，公子絷于是说是为了送一封信而来。这时候没见到蹇叔，不知道蹇叔的态度，总之看出来蹇叔不是凡人了。公子絷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那么早暴露自己的意向为好。

白乙丙非常客气，当下请公子絷进屋里坐，让草庐里的童子收下鹿蹄。白乙丙在此行礼，双方分宾主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