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有些鄙夷,便也不答话,恩格色不由得有些尴尬。
又过了一刻,一名兵士走了过来,单膝跪地,捧过一只碗,递到几人面前,道:“小的们刚才拭过了,端得是口甜水井!请四爷,两位大人也尝尝。”
看见碗沿之上还沾了些泥浆,恩格色不由皱起了眉头,身体也下意识地往后面缩了一缩。胤禛注意到这一细节,嘴角透出些冷笑的意味。年羹尧更是给了这位户部侍郎一个大大的白眼。
年羹尧正要伸手去接碗,准备往自己口中送,却被胤禛抢先把碗夺了过来。见年羹尧有些讶异的眼神,胤禛笑道:“爷此刻口干。怎么,你这奴才想跟爷抢水喝?”言罢,便凑着碗沿不紧不慢足足饮了三大口。年羹尧突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道:“四爷,您……。”
胤禛没有理会年羹尧,把碗径直还给了那名军士,道:“好水!果真是沁甜的。你去告诉那些兄弟们,胤禛多谢他们了!”
军士双手把碗捧过头顶,脸上满是感激之色,道:“四爷这么厚待咱们,咱们兄弟若是不拼了命报效,那还算是爷们吗?四爷您就瞧好吧!”
胤禛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信。皇上也在看着咱们正红旗的儿郎们呢。”
那军士更显激动,脸涨得通红,脚步都变得有些不稳,好似饮过了醇酒一般。
胤禛待军士离开后,随即转向又转向恩格色,道:“恩大人,正如你所说,胤禛已贵为皇子,也不在乎再得什么功劳。不如大人去向皇上禀报我等开井完毕的消息如何?”
恩格色完全没有想到胤禛竟会把功劳送给他,当下便大喜过望,但还得说些个场面话,便扭扭捏捏道:“怪不得人人都说四阿哥待人极为豪爽。不过,奴才无非就是跟在四爷旁边办差的,怎么好意思就这样拿了四爷的功劳去?”说罢,眼巴巴地瞧着胤禛。
胤禛淡然笑笑,道:“恩大人这就见外了。如果我所忆不错,你一直都是文官,这回可算是军功。你应当明白我说得是什么吧?”
恩格色心中简直乐开了花。他本来不想随军出征,还是他的三姨太给算了一笔细账。在朝二十余年,恩格色虽然屡次升迁,到目前不过是从二品的顶子,这回若是能混着一个军功,何愁珊瑚顶子不到手?若是运气不错,指不定还能拿一个世袭的爵位回来。抱着这个念头,恩格色才请命入了前营。没想到,这一份朝思暮想的功劳,居然就由四阿哥捧在了面前,这怎能让他不欣喜若狂?
恩格色也不顾朝廷体制了,立刻给胤禛作揖打躬,千恩万谢了一通,然后便匆匆打马直奔康熙御营而去。
年羹尧心中千万个不服气,略有些怨气,道:“四爷,您心太善。他算个什么东西?您就白白把这一场功劳送给他?”
胤禛伸手拍拍年羹尧的肩膀,面上带了些怪异的笑容,道:“亮工,只怕这样的功劳,不要也罢。你先别问爷为什么,先去细细测量一下,看看此井最多可供多少人饮用?然后,咱们也去皇上那儿打个唿哨。”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二征葛尔丹 (五)
更新时间2008-8-31 10:53:21 字数:2296
待胤禛及年羹尧带着一小队兵士来到御营栅栏处时,恰巧见到康熙身边的一等侍卫阿南达正在往营门外走,身边俨然正是那位户部侍郎大人。只是此时的恩格色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意气风发,完全是一幅灰头土脸的颜色,身上还套了一件簇新的号褂子。胤禛看了,暗笑不已,年羹尧却是摸不着头脑,便悄声问胤禛道:“主子,这也真是奇了。恩大人怎么突然改了大头兵的装扮?看他那一脸颓气,不像受赏,倒像是副挨罚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胤禛此时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乐,道:“见了皇上你自然就明白了。”言罢,朝正向他致意的阿南达点点头,便径直向康熙的御帐走去。
李德全见了胤禛,连忙小声提醒道:“四阿哥,皇上此时正在气头上,您可得注意这点儿。”胤禛笑笑,道:“多谢公公厚意。没准皇阿玛听毕胤禛这边的奏报,龙颜大悦也不一定呢。”然后,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衣冠,便报名而入。
果然,康熙肃着脸,端坐在案旁。胤禛与年羹尧双双跪地请安,康熙也不叫起,只道:“你等也是来交代差事的?”声音中隐隐透出一些不快。
胤禛却丝毫不以为意,答道:“是。儿臣与年羹尧奉旨开井取水。如今已掘得甜水井一处,特来皇阿玛处缴旨。”
康熙于是更为不满,声色又严厉了几分,道:“尔等三人是会同办差的,恩格色适才已经来朕这里邀过功了。朕却革了他的职,且将他充做卒伍发往前营效力。你可知为何?”
胤禛还是不急不缓,道:“儿臣不敢妄加揣测圣意。”
康熙冷冷哼了一声,道:“朕的旨意,缴得缴不得,需看尔等事体办得如何。若是差事办得不利,这恩格色便是尔等二人现成的榜样。你便先和朕说说,这口掘好的井,到底可饮多少士卒?”
此言一出,年羹尧便恍然大悟,不由对胤禛的先见之明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时,就见胤禛抬起头,朗声道:“经儿臣和年羹尧仔细量过,此井宽有三尺余,深五丈。以目前出水情势看,可饮三百人左右。儿臣已经让一百五十名军士守在近旁,并令其再建两处蓄水池,一供人饮,一供畜用。如此,可保一营人马之需。另因戈壁之中水源甚为珍贵,儿臣以为,皇阿玛可下旨令各营宿营时皆以井居中,并派官兵看守,勿使污坏,后队兵接替交付才是。”
康熙听到一半时脸上就已有了笑意,此刻更是满面春风,道:“好!这才是正经办差的样子。恩格色这奴才只知道邀功请赏,却不实心用事。朕岂是可欺之主?”接着,话锋一转,道:“四阿哥,你这个差事办得不错,年羹尧也很用心思。朕有你等帮衬着操持营务,便可安心不少。”
年羹尧听后分外激动,随着胤禛一面叩谢,一面道:“皇上如此嘉勉,奴才愧不敢当。奴才愿为皇上效死。”
康熙笑着摆摆手,道:“你年轻,以后报效朕躬的机会还多,好生随着四阿哥继续办差吧。”
两人这时才辞了出来。甫一出帐,年羹尧就喜形于色,却又不敢放声,怕打搅了康熙,只小声道:“主子,刚才皇上夸了咱们呢。奴才觉着像是做梦一般。”
胤禛瞧着年羹尧兴奋的模样,失笑道:“亮工就这点出息?不过被皇上夸了两句而已。你若是做事巴结,待到凯旋之时,皇阿玛没准还亲赏你个顶子呢!”
年羹尧一躬到地,道:“主子您就瞧好吧,奴才必定不给主子丢人。主子但有章程,奴才没有不从的。”
此刻,胤禛略收了些笑颜,正色道:“如此才好。这两日咱们估摸着会忙一些。既然管着营内杂务,你我还需更为细致些个。自明日始,咱们五鼓即起,看着那些驼载出发,必要保证所有的军士在驻营之后不超过一个时辰便能取得行李。军士们歇息好了,才能打得硬战。莫看这些皆为小事,自古成败多取决于细节之处。今日你也见了,只要把这起子营务处置妥贴了,咱们就是大功一桩!”年羹尧自然是满口应承。
又行进了十数日,大军来到滚诺尔地方,未待扎营,天色突变,一时之间狂风大作,雨雪交加。胤禛来不及换上雨服,便匆忙在人群之间穿梭,协调兵士安营。不过一会功夫,全身衣服便浸透了。此时不过初春时节,漠北寒意颇重,加上袍服全湿,身上说不出的冰冷难受,只是胤禛急在心头,却也顾不及这许多。忙活了近一个时辰,见诸营全部安顿下来,才算稍稍松了口气。胤禛正打算稍稍舒展一下已经冻得有些麻木的手脚,背后却被披上了一件大麾。胤禛还道是年羹尧献殷勤,笑骂道:“好你个亮工,这会子才想到伺候,黄花菜都凉了!”不料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康熙清癯的面容,不禁吓了一跳,连忙请下安去,道:“皇阿玛赎罪,儿臣不知皇阿玛驾临,刚才满口胡柴,有辱圣听。”
康熙微微一笑,微嗔道:“你多大的人了,还自己不会照顾自己。下这么大的雨,淋坏了可怎么得了?”说着,又从袖筒中取出一方手帕,慈爱地擦着胤禛面上挂下的雨珠。
康熙很少将父爱表达得如此外露,不仅胤禛有些愣神,就连旁边侍驾的李德全,侍卫武丹、穆子熙等也是大为意外。康熙看着众人,自失地一笑,道:“朕心疼自己的儿子。怎么,不成吗?”胤禛很是感动,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想让这一刻的温暖多留得片刻。
眼见雨势愈大,变得有如瓢泼一般,李德全上前劝道:“主子,奴才瞧着雨越来越大,主子龙体要紧,还是回御帐避避吧。”康熙摆了摆手,看看胤禛,语气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味道:“既是同在一营,朕要和将士们同甘苦。但凡有一人不入帐,朕不寝,但凡有一兵尚未饭,朕不膳。”
康熙与胤禛两人就这样在雨中伫立了足足一个时辰,直到所有兵士全部炊饭完毕之后这才一同回到御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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