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金国使臣王讷。”李纲切齿说道。
种师道等老将心中五味杂陈。这崇德殿自建成以来,历代君王不知在此接见过多少外国使节。即使当年宋辽交兵,辽使至此也是恭恭敬敬,何曾如此不屑?
等了片刻,内侍宣召众臣入内。一进殿里,便见那王讷仍将双手负在背后,直面着官家赵桓。一班战将心里窝火。却发作不得,推金山,倒玉柱拜了之后,官家便命赐座。那王讷的座头,居然安排在种师道之前!
“金使请入座。”赵桓伸手虚指,朗声说道。王讷如此无礼,听得出来他颇为不悦。
王讷终于将背在后头的手放下,冲赵桓一拱,径直入座。屁股还没沾到凳面,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问起:“金使见我主,为何不拜?”
殿上众人吃了一惊,寻声望去,正是步帅何灌。那王讷虽见何灌相貌武威,怒目而视,却冷笑一声,以流利的汉话说道:“我奉诏而来,代表的是大金国皇帝,为何要拜?”
何灌听罢,脸色铁青,置于案头的手紧紧握住,不再复言。当了一辈子兵,打了一辈子仗,几时像现在这般窝囊过?可有什么办法,兵败如山倒,一个小小的金国使臣也敢当着官家的面如此放肆!更让人怒火中烧的是,他居然是个汉人!这不是女真人在有意羞辱我大宋么!
赵桓的脸色也不好看,轻咳一声,开口问道:“日前所提议案,金使以为如何?”
“金银财物。一贯不少!三镇之地,一寸不让!至于尊我主为伯父,若赵官家实在拉不下这个脸面,待我回去禀明我主再做定夺。”王讷本就生得猥琐,此时一副骄横的嘴脸,让人看了忍不住想上前抽他俩大耳刮子。
赵桓不知是因为愤怒,或是尴尬,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下面宋臣也是垂首不语。王讷见状,更为自得,昂着头对殿上赵桓道:“赵官家也莫心疼,那三镇之地,已是我囊中之物,割与不割,有甚不同?至于钱财嘛,据我所知,大宋每岁税收,拿出一半来,绰绰有余。不是有句话么,破财免灾,何必如此小气?”
放屁!河间中山两府,虽被金军攻破,但眼下朝廷已重新任命官员,恢复治理。至于太原。你金国粘罕所部猛攻三月有余,可曾破得?还有,近十几年来,大宋每年财政收入,都是捉襟见肘。如今你女真人狮子大口一开,就要走一半?你让我们喝风去?
正当众臣一忍再忍,七窍生烟之时,便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地,乃祖先遗留之基业。钱,乃百姓上交之血汁。尊使要我朝割让三镇之地,并奉上巨额岁币。莫非逼迫太甚?”
王讷扭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老者,见须发皆白,老态龙种,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心中不以为意,以轻蔑的口吻问道:“不知道这位是……”
“此少傅种公。”有一官员介绍道。
王讷听了,眉头一动,连忙问道:“可是人称小种者?”
“正是。”那官员回答道。
王讷闻听,再度审视种师道一番,扭头欠身对赵桓说道:“议和条件,为我主之意,非下臣所能左右。”
赵桓见金使态度突然之间急转直下,心里不禁暗叹。能震慑远夷,力挽狂澜的,终究还是这些威名赫赫的战将。即便此次宋军一败再败,可这王讷一见种师道在场,也不免忌惮几分。
“既是金主提出条件,我朝业已答复,你回去复命便是!”姚平仲见王讷一听种师道之名顿时收敛。心里不是个滋味,遂大声说道。
王讷侧首瞧向他,同样问道:“这位又是?”
姚平仲坐得笔直,目不斜视,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可等了半晌,不见有人报他名号。正想说话时,却听金使言道:“敢问一声,这位大人可是姓徐?”
此话一出,那崇德殿上顿时落针可闻,鸦雀无声!
步帅何灌插了一句:“金使何以断定他姓徐?”
“如此年轻,便能与种少傅同坐殿上,想必就是那守卫黄河浮桥的徐卫。”王讷说道。此次金军南下,一路披靡。惟有两处受阻,一在燕山,二在黄河。但燕山府城郭坚固,兵力雄厚,却仍旧被攻破。惟有黄河浮桥,阻住数万精兵难进一步。二太子还师后,曾誓言。下次南征,必诛黄河守将徐卫而后快!听郭药师说,那徐卫是个年轻人,莫非就是他?
赵桓听罢,向殿下末座眺去,见徐卫正襟危坐,心中也觉奇怪。他不过是个七品武职,甚至不是禁军军官,这王讷何以得知他姓名?
姚平仲脸上红一阵,紫一阵,无名业火腾腾窜起,几乎忍耐不住。枢密副使徐绍见状,解释道:“此乃侍卫步军司都虞侯姚平仲。”
王讷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竟没有半句话!
第一百一十章 冲突
气氛有些僵,姚平仲恨得牙痒。自己十几岁从军。征党项剿贼寇,十几年来也算是战功赫赫。徐卫算个甚么东西?乡兵之首!乡兵是什么,不过就是一群拿起武器的农夫!不过就是在紫金山下阻挡金军几日么?若是西军先至,自己不用七千人,便五百人,也让金军铩羽而归!如今,金使小觑于我,却抬举那不入流的徐九,真真气煞人也!
此时,枢密副使徐绍突然说道:“徐卫,不过是军中一七品武职,且为乡兵之首,与我禁军不可同日而语。”
王讷听后心中起疑,大宋禁军咱不是没见识过,铠甲可谓鲜明,装备可谓精良,但只要我军铁骑发动冲击,至多两阵,便溃散逃跑。依托城池坚守,还能勉强抵抗些时日,一旦野战。连契丹军队也不如!徐卫的乡兵部队若是不能和大宋禁军相比,如何能在野战中几乎全歼我追军?
此时,殿上赵桓开口道:“金使观这殿中众臣,谁像徐卫?”
王讷环视对面南朝文武大臣,又起身将自己这一侧所有人都看了一个遍,当目光触及徐卫时,稍稍停留。这崇德殿里的文武大臣,多是老态龙钟之辈,惟那姚平仲与此人尚算年轻。但这少年未免忒嫩了些,又完全不似战将那般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想来不是。遂摇头道:“都不像。”
赵桓闻听,居然笑了起来。众人皆不知官家为何发笑,面面相觑,不明就里。随后切入正题,王讷一口咬定,奉上巨额岁币与割让三镇之地两件,必须按照大金国的意思办,没有商量的余地。但大宋方面,只愿承认幽云各州为金国所有,并赔偿一定数额的款项,坚决不同意大宋天子尊金帝为伯父。此次谈判不了了之,王讷临出之前,居然按照礼节对赵桓行了参拜之礼方才出殿。
赵桓受了一肚子鸟气,此时方才稍稍顺些,面向种师道笑说:“这都是因为老大人威名所至,女真狄夷方才顾忌。朝廷有卿。实乃万幸。老大人不愧为国家长城,朕实感欣慰。”言谈之间,荣宠倍至。
种师道再三谦辞,官家仍旧连番嘉奖。最后,又勉励众臣一通,方命退去,独留下种师道一人。众臣拜辞出殿,姚平仲经过徐卫身边时,略微停留,冷眼直视。徐卫毫不示弱地盯着他,笑道:“大人有何见教?”
一声冷哼,姚平仲拂袖而去。因为走得极快,竟险些将前头枢密副使徐绍撞个趔趄。既没致歉,也不驻步,怒气冲冲的步下殿去。徐绍也不生气,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侄儿一眼,信步而出。
待众臣走后,赵桓又褒奖了种师道一次,询问他的病情,再三嘱咐要多多保重后。方才问道:“宋金之间,战端必不可免。此次交兵。军中大将多负朕望,惟西军稍慰朕心。只是……”语至此处,顿了顿,又接道“那行军作战,艰苦异常,诸将大多年高,怕是经不起折腾。朕有意提拔一批年轻将领,为卿等分忧,不知老大人对军中年轻一辈有何看法?”
种师道闻言,心里阵阵悲凉。官家这话虽未明说,但其意思,就是嫌我等老迈,不堪重用了。自己从负责防务作战的制置使改为宣抚使,足以说明问题。当初广阳郡王童贯从太原逃回,理由就是自己为宣抚大臣,并非守土之将。
“臣不敢妄言。”种师道委婉地说道。
“哎,国难当头,朕已下诏无论军民人等,皆可上书言事。老大人不必有任何顾忌,直说无妨。”赵桓鼓励道。说完,又怕他推辞,遂直接问道:“卿以为,姚平仲如何?”
种师道思量一阵,点头道:“可用。”姚希晏此人,有胆气,性骁勇,实战经验非常丰富。但此人有个致命弱点,好虚夸,言过其实。且不知轻重缓急,狂妄自大。用作帐下锋军,已尽其才,若使其独当一面,只怕……
“可用?可否重用,大用?”赵桓问道。
种师道能说什么?从姚平仲进京以来的封赏便不难看出,官家对此人十分倾心,自己即便说明,也于事无补。也是顺之官家的话说,也有违自己心意。于是答道:“请陛下圣裁。”
赵桓见他不愿明说,以为是在避嫌,也不强迫。想了想,又问道:“徐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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