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卫自然不能说我组建乡勇营是有自己的打算,遂回答道:“父亲致仕时,卑职还未年满十五,不曾受过荫补。”
种师道一听,目露赞许之色。不错,不靠先辈荫庇,凭自己闯出一条路来,在官宦家族这样的少年郎倒是不常见。又问了他家里一些情况,徐卫简单地作了回答。见他镇定自若,不卑不自亢,种师道越发欣赏。
说一阵后,话锋直转,问道:“金军分两路入侵,眼下东路军已退,西路军仍旧围困太原,你有何想法?”
徐卫略一思索,即答道:“西路金军不久之后也会撤退,但不会全撤,极有可能留下一部长期围困太原。”历史上,金军第一次攻宋,东路军斡离不攻打东京不克,在宋军数十万援军赶到的情况下,逼迫宋廷以羞辱的条件求和后北撤。西路军也随后撤兵,但留下一部长期围困太原。只因太原这一处,乃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战略意义极其重要。困住了太原,也就牵制住了大宋整个西北。而西北,恰恰是大宋重兵屯驻之地。现在,历史虽然有了改变,但审时度势,金军必不会轻易放弃。
种师道听罢,不置可否,正思量徐卫的意见时,又听他说道:“眼下金军虽然撤退,但今年之内,必会再来。”
心头一震,种师道急忙问道:“何以见得?”
“此次金军南侵,一路势如破竹,视我军如无物。直到您带兵赶到,这才使女真人有几分忌惮。金军扫灭辽国,正是如日中天之时,此番南侵,已完全搅乱我军部署,又怎会给我们喘息之机?”徐卫说的这个道理,其实既不深奥,也不隐晦。可他是从近千年以后来到这个时代,多少有些旁观者清。
种师道上阵一生,略微一想,随即明白其中道理,并深以为然。从现在起,大宋的安乐日子算是到头了,今后只怕会狼烟四起,连年征战,中原大地,不会再有太平安逸的日子。声威日隆的女真人不是日薄西山的契丹人或党项人可比的,其军队战力之强,为自己平生所仅见。不知还有多少恶仗还等着宋军去打。难得此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识。
“那么,依你之见,金人与我国交战,各有几分胜算?”种师道又问道。
这回徐卫想也不想,直接答道:“哪怕只有一分胜算,这仗终究还是要打的。”
种师道一指徐卫,大声道:“好!我等带兵之人,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没有这分胆气,就不配带兵!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足为奇,但若无死战到底之决心,哪怕是当世精锐,虎狼之师,也不过是个空架子!江山社稷已然如此,除我辈军人为其死战,别无他法。但老夫深信,只要大宋带兵之人能下此决心,女真人纵然凶横,也难以鲸吞大宋!”
若是寻常下级军官,听到军中元老如此一说,必然热血沸腾,豪气冲天。可徐卫并没有丝毫激动,要记住,这是宋朝。以文制武的国策从来没有改变过。武臣不能干预政治,这是铁的法则。也就是说,仗打不打,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全是皇帝和文官们说了算。带兵之人只能执行,不能多说一个字。
徐卫已经从大哥徐原那里得知赵佶禅位,太子赵桓正式登基。但从自己了解的历史知识来看,儿子并不比老子强多少。如果非要找出赵桓比赵佶优秀的地方,那就是还有点羞耻心。金军第一次攻宋,未能攻破东京,两国遂议和,金军逼迫他接受“尊金帝为伯父,增加巨额岁币,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府”的条件后,这位年轻的皇帝深感耻辱,仰天大哭。可能他那个时候还没有想到,仅仅过了几个月,金军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而这一次,就没有上回那么侥幸了,金军破东京,俘虏二帝并宗室,大臣,嫔妃等数千人北归。皇帝大臣们被废了庶人,受尽苦难。而两位皇位的嫔妃们,在北上途中便被金军轮暴,进入金国后,更是被充作女妓,任人凌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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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强推了,一天一章挤牙膏的日子一去不返了,敬请期待。
第九十七章 进京
“少保所言极是。”半晌之后,徐卫沉稳地回答道。种师道不禁有些奇怪,军中后辈年轻武官他见得很多。少年郎或多或少有些血气方刚,傲气十足。比如那个姚平仲,就敢在童贯面前说“不愿得赏,愿一见上耳”,赏赐我不要,我要见皇帝。可面前这个后生,立得如此大功,却不见得意忘形,殊为不易。
一席长谈,直到傍晚时分两人才关上话匣子,种师道着实褒奖勉励了徐卫一番,嘱咐他国难当头,当思尽忠报国,不可懈怠后,才让其离去。可方走到帐帘处,他突然瞥见徐卫身上所穿铠甲颇为陈旧,遍布划痕,遂叫道:“慢。”
“少保还有何吩咐?”徐卫停步转身问道。
上得前去,这位军中元老大将关切道:“身为将领,少不得要身先士卒,于箭矢枪林中冲锋陷阵,你身上铠甲如此陈旧不堪,如何能行?”
徐卫闻言却笑道:“这身铠甲乃家父所赠,再陈旧也是老父的舔犊之情。”时至今日,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初老爷子亲手替他披上铠甲时的情景。
“你父所赠?莫非是……”当年自己的伯父种谔就因为徐彰为悍将,时常冲阵于乱军之中而亲解所穿铠甲赠之。既然他当成传家宝给了儿子,想必这副铠甲便是伯父当年所有。
徐卫笑而不语,种师道微微颔首,正当对方要告辞离去时,他心中一动,此子年纪虽少,但行事沉稳,有胆略,统率乡兵是大材小用。一念至此,问道:“安顿好此地防务后,我便要进京面圣,你可愿同行?”要知道,当初姚平仲独自扫平睦州匪患,面见童贯时要求说想见一见皇帝,童贯厌恶其行为张狂,王渊、刘光世等功劳不及的战将都得到了皇帝召见,惟独姚平仲例外。此时,他主动提出要带徐卫进京面圣,可见对这个西军晚辈着实高看一眼。徐卫心头一喜,他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去见皇帝,而且是新皇帝意味着什么。表面不动声色,对着种师道一拜,这才离去。后者掀起帐帘,注目良久,胜而不骄,见上不卑,更难得如此年轻,难能可贵。
大宋靖康元年正月,金军东路军完颜斡离不所部进攻黄河浮桥受阻,在宋军两路强援赶到的情况下,撤兵北归。京畿、两河制置使种师道着手布置河南河北防务之后,派遣其弟,制置副使种师中坐镇滑州,自己则往东京朝见新君,随行人员中,徐卫赫然在列。
正月二十一这天,一行人进入东京地界。自大宋开国百余年来,东京地区可能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入目尽是流民士卒,漫山遍野,难以计数。战端一开,各府州县都率军赶来勤王,河北百姓也拖家带口,汇聚东京。可士卒们还有军营可供栖身,而逃难的百姓却只能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幕天席地。一路过来,见百姓忍饥挨饿,惨状触目惊心,却未见朝廷救济。纵使如此,他们也不愿去投他处,只因这东京不但有数十万王师,还有赵官家,这让百姓们心里很踏实。
徐卫不禁想起《水浒传》中那个无法无天,暴戾成性的阮小五,在劫生辰纲时所唱“酷吏脏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在普通百姓看来,朝纲败坏,民不聊生,都是奸臣的错,和皇帝无关,至多也是个受奸臣蒙蔽。他们哪里知道,今天所受的苦楚,与赵官家脱不了干系。
一连走了十余里,遍地的军营越来越密,数不清的士卒如同蝗灾一般。按后世的说法,军队是纪律部队,令行禁止,半分含糊不得。可数十万军队云集于此,乱成一团,让徐卫见识到了宋军军纪之差。一路走来,至少看到数十起士卒争执斗殴,却不见军官出来弹压。
眼见东京城在望,一行人催动战马,疾速奔进。突见前头一处山岗后,一群百姓惊慌失措,仓皇逃窜,若不是知道金军已经撤兵,徐卫真要以为女真人兵临城下了。定眼一看,那追在百姓后头的,不是金军,而是宋军。
种师道勒停战马,冷眼旁观,却见那禁军士卒狂追不止,百姓惊叫连连,亡命奔逃。徐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强敌入侵,血性男儿都以征战沙场,杀敌立功为荣,可咱们大宋的王者之师,却在此祸害百姓为乐。如此精锐之师,叫人无语。可观那一班西军战将,居然习以为常。
半晌之后,种师道才回首对同行的姚平仲说道:“天子脚下岂能如此胡为?”姚平仲打马前行,喝止乱军。及至东京城下,只见连营数十里,各地赶到的勤王之师将京师围得铁桶一般。再看那东京城,城门紧闭,城头上也是戒备森严。执枪披甲,手持弓弩的士卒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种师道表明身份,城头士卒欢声四起。只因金军南侵以来,所向披靡,东京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无论百姓士兵,均是惶惶不可终日,昼夜盼望骁勇善战的种公西军。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东京安上门才洞开,数骑飞驰而出。为首一人年约五旬,须发花白,满脸皱纹,尤其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神情极是憔悴。至种师道面前停下,翻身下马,拱手道:“官家闻种公至,极为欣喜,特遣下官来迎,于讲武殿赐见。”话语之间,掩饰不住兴奋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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