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最着急的是谁?曲端。这整个作战方略,是由他一手拟定,然后报上去的。宣抚相公和制置相公都批准了,徐卫如果有异议。那不摆明冲着我来的么?
一众将领都静下声来,望向徐卫,想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制置相公,大帅,卑职认为。是不是先让河东义军上?”徐卫问道。
帐中诸将听了这话,你看我。我看你,让义军先上?这徐九莫不是“河东义军总管”作久了,什么事都先想到义军?义军是甚么?那就是一群腰里插把破刀的农夫,没打仗的时候占占城池,扒扒土地还行。真要到了明刀明枪的时候,还不得我们正经的西军上?义军顶什么用?
何灌还没说话,曲端已经质疑道:“徐九,收复河东岂是儿戏?朝廷用义军,无非就是在禁军鞭长莫及之时的权宜之策。现在党项人退了,陕西六路没有了后顾之忧。收复河东,自然是西军份内之事,要义军何用?”
这话,从河东经制使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有点别扭。其实,这也是西军将领在对待义军态度上的一种真实写照。西军能战,天下共知。因此,他们非但不把别的军队放在眼里,也更不会将义军当瓣蒜。好比后世的抗日时期,大家嘴上都说团结团结,其实正规军能瞧的上游击队么?
徐卫看了他一眼,抱拳道:“大帅。就我们陕华兵而言,不用将李植放在眼里。”
难得听他说一句受用的话,曲端点点头:“不错,李植鼠辈,不堪一击。”
“我军可以蔑视李逆,却不能轻视女真。如果不用义军,而是西军直接攻入河东,女真人岂能坐视不管?”徐卫说道。
一时帐中诸将互相递着眼色。徐九这话确实在理,那太原一上去,可就是粘罕坐镇的原辽国西京了。如果西军这么一窝蜂地捅上去,粘罕绝不会置之不理。咱们这回去河东,主要是痛击两逆,拨乱反正。当然,如果顺利,能收复失地那肯定好。如果不行,也不强求,毕竟咱们现在处于守势。
曲端见部将们窃窃私语,心头不喜。哼道:“赖你紫金虎的威风,金国二太子斡离不大败而回,以致女真元气受损,他能轻易出兵?再者,有你徐卫在,女真人来了又如何?再来一次小西山,你照样能将金狗打回去。”
这这有点捧杀的意思了,小西山虎捷乡军之所以跟李金联军战成平手。首先取决于地形,那地方基本是山地,大规模的骑兵根本摆不开。可太原地形又不一样,虽说几面环山吧,可还有个小*平原,就在太原中南部。到时候女真人一见势头不对,全按下来,骑兵一冲,宋军能有什么优势?
“大帅抬举,卑职愧不敢当。”徐卫冷冷地一句顶回去。又道“李植现在狗急跳墙,带着主力奔真定而去,如辽州、纷州、威胜军等地。防备自然就空虚。用河东义军。足以成事,杀鸡焉用牛刀?请制置相公以及大帅定夺。”
何灌一时无言,不得不承认。徐九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只是,虽说河东义军号称几十万,但义军总归是义军,它不是朝廷的正规部队。名义上接受朝廷领导,其实都是各自为政,要是河东让这些人全占了去。不但于朝廷无益,又置西军颜面于何地?再则,那义军虽以忠君勤王为号召,但背地里私行劫掠之举的也不是没有。别到时候,朝廷费了钱粮,地盘没拿回来,倒养了一窝贼寇,这才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曲端见何灌没有明确表态,趁机道:“徐九,你小心谨慎固然是好。只是,这行军作战,最讲不得拖泥带水,瞻前顾后。别说现在李植正准备与高世由火并,防备空虚。
就是他在,我军照样能打上去。陕西六路眼下兵强马壮。挟击**项之威,正可还以颜色。”
姚平仲是难得安静,听了一阵之后。虽然极厌恶曲端为人,但还是附和道:“曲帅言之有理,就算粘罕率大军南下增援,我军也不惧他!平仲,愿为前军!”
他一挑头,张中乎张中彦兄弟是曲端旧部,自然极力赞同。徐胜当然心向着弟弟,于是并不表态。
何灌见此情形,一拍膝盖:“好!既然如此,那你们陕华路就作为先锋,只待李植一动手,就直取威胜军!进逼榆次!”
徐卫正欲进言,也不知想起什么。将话吞了回去。何灌看在眼里,也没多说,当下散了帐,正当众将都向外走去时,他唤道:“徐九留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观念问题
二飞佐老。何灌也就不再端着六路制置使的架子。走旧,语气颇为平缓地问道:“自你离京。多时不见。你和九月可顺遂?”
徐卫一点头:“多谢制置相公过问,一切都好。”
“九月父母亡故,孑然一身。想来也叫人可怜。如今嫁于你。也是她的造化,好生待她吧。我这个作姨父的,也就放心了何灌拍拍徐卫的肩膀说道。他也知道张九月当初何府没过什么好日子,如今嫁入徐门,就怕这徐九知道九月的遭遇,对何家有什么看法。甚至将这种情绪带到公事中来。
舟灌这种想法也不是没来由。前些日子。徐卫随曲端到京兆,献了图谋河东之策。他完全可以直接跟自己说嘛,为何绕开我,却去禀了李纲?
徐卫应允,也没多的话。何灌见状,遂问道:“你为何执意让河东义军去打头阵?”
“制置相公,不是打头阵,而是主要依靠义军。”徐卫再次阑明自己的观点。
何灌看了他两眼,轻笑道:“徐九啊,你虽说是河东义军总管,但也不要对那帮人期望过高。说到底,在东京眼里,义军是个甚么东西?跟乱贼没多大区别。朝廷此次决定扶持义军,你真当是官家心甘情愿?那还不是少宰何栗他们极力争取的结果?官家根本没当回事。左右也就是费几个钱的事,不值当整日地纠缠。”
徐卫听出来他的意思,就是说我徐九作个总管,就非想把义军扶持起来,于是正色道:“卑职没有其他想法。而是这次出兵河东,西军最好不要直接干预。
何灌眉头一皱,这话怎么说的?朝廷每东费去赋税的六七成养兵,图个什么?现在河东半境沦于贼手西军不去打,有这样的道理?
“制置相公,宋金现在都处于靖康合议的约束当中。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纸合议就是张纸而已,敌我双方都想借着这张纸争取个几年光景,积蓄力量以图再战。如果此次出兵河东,以义军为主要力量,女真人就算要插手,也要考虑值不值得。但若是西军直接打过去,性质就完全不一样。金人铁定出兵。哪怕它正在休养生息徐卫说的这番话,正是当初马扩所主张的。李植将主力调去打河北。那么义军就能够再往北推进一大步。而女真人根本没把义军放在眼里,到时又要处理李植高世由火并之后留下的残局,河东几十万人正好借着这个空档发展壮大。等到两三年后,义军已有相当规模,相信女真人也缓过气来。准备再次南下了。而到了那时,会是个什么局面?宋金主战场,不在陕西,不在中原,而在河东!女真人前有西军牵制,后有义军骚扰,这才是对南朝最有利的!
马扩所设计的这个策略,正可让大宋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空间!义军没有一钱的军饷,粮草也都是自己屯垦解决,朝廷几乎不用耗费任何资源,至多也就是封些官衔下来。鼓舞士气而已。如此一来。义军占住了大宋故有领土,不至于落入外敌之手,又何以发展壮大,为日后抗击金国再度南下作准备。何乐而不为?
。马扩?马子充?”何灌听完之后,对这个远见卓识的计划似乎不太感兴趣。反而惊讶于徐卫与马扩的交情你可知道。女真这股祸水是谁引来的?就是他马家父子!他为什么弃官不作,宁愿浪迹江湖?那是因为他心里明白,回来没他的好。子昂,你是铁打金铸的前程,你的名字和姚平仲等人一样。都被官家记在禁中的屏风上。于公于私,本官都劝你一句,少跟这样的人打奂道
说完之后,见徐卫不言语,怕他没听进去,又补充道:“还有,你我都是武臣,以军旅之事事官家,其他的,我们少去操心。”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合议约束云云,那是政治上的事,我们带兵的只管打仗,其他的别去想。可问题是,政治和军事从来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军事就是政治的延续,不看清政治形势,单纯依靠军事斗争,跟蒙着眼睛打架有什么区别?
可何灌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谈下去没有必要。谁叫人家是掌管六路兵权的制置使,而自己连一路帅臣都不是?徐卫向这个教导提携过自己的长官长揖一拜,退出了帅帐。
顶着头上的烈日。看着营中的将士,徐卫暗叹了口气。虽说他现在以二十四岁的年纪,做到五品知军,还是预备节度使,可地位到底还是不够高,权力也不够大,总是束手束脚。有时气极之下想想,还不如到河东跟马扩那帮义军厮混。想怎样就怎样,乐得没人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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