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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三戒大师)



“你先说我爹怎么了,我就走。”陈恪紧紧皱眉道。

“出事了,下狱了。”差人快要急疯了:“你们要是再不走,引来法司的人,就陪着你爹蹲大牢吧!”

陈恪终于还是冷静下来,带着三人离开了衙门,按照那差人所指示的,找到他的家,摸到钥匙开了门。

进到屋里,宋端平惊慌道:“陈伯伯不会有事吧。”五郎虽然没问,但也是一脸紧张。

“阿弥陀佛……”玄玉小和尚双手合十。

“等那人来了再说吧。”陈恪摇摇头,吐出一口浊气道:“想不到,还真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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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丑奴儿】第八十三章大案

第八十三章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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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那老差人提着个包袱进了胡同,见院门仍然锁着,便摸下钥匙开了门。

进去一看,只见四人组里,那个和尚在盘腿打坐;那个黑大汉,则举着院中的磨盘锻炼手臂,此刻正虎视眈眈的望着他。

“还有两位呢?”老差人话音未落,听到身后门响,转头一看,见到了第三人,陈恪。陈恪比他高出整整一头,十分有压迫感。

“还有位兄弟属猴的,在家里呆不住。”陈恪道:“老丈不消理他。”

“真是小心哩。”老差人带着浓重的湘音,一边嘟囔着,一边进了屋。他活了一大把年纪,哪能看不出,陈恪他们是在防备被自己出卖?

“老丈恕罪,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惊弓之鸟而已。”陈恪抱拳赔罪:“本是欢欢喜喜来探亲,谁知竟发生此等变故。”

“唉,也难怪,谁家遭了这种难,都得惊掉魂儿。”那老差人得五十开外,面黄枯瘦。他把头上幞头帽一摘,包袱往桌上一搁,拎起茶壶灌一肚子凉茶。

待他饮完水,陈恪才问道:“还没请教老丈高姓大名。”

“小老儿叫王金贵,可惜一点也不金贵。”老差人咧嘴笑道:“小哥儿是陈大令家的三郎?”

“老丈如何得知?”

“哈哈,大令整日把你们兄弟四个挂在嘴上,”王金贵拢着悉数的胡子,笑道:“虽然没见过,但你们的样儿,可都在老汉眼里活灵活现的。外面那个黑大个,定是五郎吧。”

“不错……”陈恪面色一黯道:“老丈,我爹爹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唉,是掉脑袋的大事,”王金贵也黯然道:“十天前,押往韶关的一趟军资被贼人劫了。押运的文官,除了陈大令这个主官外,一个都没回来。”顿一下道:“原来出发后不久,陈大令便中了瘴气,大家怕他进山有危险,就把他留在驿站中休养。结果大令逃了条性命,被逃回来的民夫和官兵抬回了衡阳。”

“一到衡阳,大令便被法司的人下了狱,说怀疑他勾结匪类,给那些山贼通风报信。”王金贵叹息一声道:“据说提刑司已经拟了死刑,快马呈报京里勾决呢。”

“……”陈恪半晌没说出话来,没想到,竟然陈希亮竟惹上这么大的麻烦。良久,他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我爹他,绝不会做出那等事!”

“老汉当然相信,否则也不会让你们来我家里。”王金贵叹口气道:“不光我不信,我们县衙里,但凡了解大令的,都知道这是胡说八道。可惜,我们算个屁,提刑司的人根本不理会。”说着有些羞愧道:“还说,还说谁给他说情,就是同党……”

“荒谬!”陈恪重重一掌,将那本来就摇摇晃晃的桌子,直接拍散了架:“我明日就去官府问问,他们有何证据,能定我爹爹的罪!”

“哎呦,小爷,你还是真是个暴脾气,”王金贵看着老朽,动作一点不慢,在桌子坍塌之前,竟一手接住茶壶,一手拎住包袱道:“这兵荒马乱的光景儿,谁还跟你讲证据。”把手里的物件搁在空椅子上,他接着劝道:“虽然咱大宋朝不兴株连,但官府把你拿去审问几日,保准能让你人不人、鬼不鬼。”

“你说的不错,我这么一头雾水撞上门去,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会彻底被动。”陈恪皱着眉头,在屋子里踱步道:“我得先把来龙去脉整明白了。”

他一边琢磨一边踱着圈子,快把王金贵看晕了时,才站定了问道:“那支辎重队多少人?”

“七百多民夫,四百多官兵。”王金贵道。

“这么多人还能被抢?”陈恪皱眉道:“你们这里的土匪很嚣张么?”

“不会的,从衡阳到郴州再到韶关,是进广南东路的官道。虽有不少山路,但这些年来,只听到有个把行旅遭劫,却没有敢打劫官府的。”王金贵摇摇头道:“不过彼一时此一时,现在兵荒马乱的,保不齐就有强盗趁火打劫呢。”

“之前可有什么有名号的匪帮?”陈恪又问道。

“没有,没听说过。”王金贵摇头道:“三郎为何有此一问?”

“这笔买卖,不是小股土匪能干出来的。”陈恪沉声道:“最少得千人以上的匪帮,才敢做这个活。”

“嗯。”王金贵点头道:“听回来的民夫说,漫山遍野的都是土匪,这才吓得他们丢下辎重撒腿就跑。”

“从邕州失陷到现在,不过才两个月。这两个月就算有匪帮新生出来,也没这个实力。”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王金贵捏着胡子道:“这个强大的匪帮,就像凭空冒出来似的。”

“还有个问题,”陈恪又道:“民夫和官兵的损失如何?”

“就是一开始被射死几个,大部分都全须全尾的跑回来了。”王金贵叹气道:“望风就逃,两广就是这么丢的。”

“一共多少文官押运?”陈恪问道。

“不算大令还有五个,都没回来。”王金贵叹口气道:“不过这也正常,官人们都是坐车的。盗匪把滚石一放,车就被堵死在山路上;乱箭一发,民夫和官军又一哄而散,可不就把官人们甩下了么。”

“那也不该一个也回不来。”陈恪却摇头道:“实在不合常理。”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儿?”王金贵直挠头。

“不知道……”陈恪摇摇头。

“感情白费了半天的吐沫。”王金贵顿时泄气道:“不说了,吃饭吃饭,我买的米饭都该凉了。”说着把包袱摊开,露出六个荷叶包道:“这光景,没法大鱼大肉的招待你们了,凑合着填饱肚子吧。”

“多谢老丈。”陈恪从袖里摸出一角银子道:“不能让你破费。”

虽然城中物价腾贵,但一角银子仍然可以买到几十个这样的荷包饭,王金贵连忙摇头道:“大令家的公子来了,老汉招待是应该的。”

“我掏出来的钱,从没收回去的习惯。”陈恪摇头道:“拿着吧。”

“哎。”王金贵便痛快的收起来,咧嘴笑道:“大令还真没说错,三郎为人大方啊。”

王老汉留下一个荷包饭,其余的都被陈恪拎到院子里。外面此时已经天黑,陈恪朝玄玉和尚晃晃道:“还过午不食?”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小和尚一口东西都没吃。

虽然饿得头晕眼花,但玄玉还是很坚定的摇头道:“阿弥陀佛,哥,我不吃。”

陈恪还是丢给他个荷包饭道:“拿着明早吃。”又给五郎一个道:“去给你猴哥儿送去。”

五郎点点头,便起身出了院子。

陈恪蹲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信手展开一片荷叶,一边用手捏着米饭往嘴里送,一边陷入了苦思。

眼下的处境,实在是太艰难了。就凭他们几个无权无势、没依没靠的青年,该如何去拯救老爹陈希亮?怎么证明他是无罪的,如何让那些大人们相信……就如老虎吃天,完全没有头绪。

“烦啊……”陈恪把吃了一半的荷包饭丢出老远,苦恼的捧着脑袋道:“谁能给我想个办法!”

过了少顷,就听一个声音道:“阿弥陀佛,解铃还须系铃人……”

陈恪吃惊的抬起头来,望着那小和尚玄玉道:“你说什么?”

“哥,我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玄玉重复一遍,怕他不懂,还解释道:“一日法眼禅师问大众曰:‘虎项下金铃,何人解得?’众无以对。泰钦法师适至,法眼举前语问之,泰钦曰:‘系者解得。’”

“唉呀妈呀小和尚!”陈恪一下子就明白了,恨不得在他的光头上亲两口,狂赞道:“你真人不露相啊!”

“哥是当局者迷。”玄玉谦虚道:“小僧是旁观者清罢了。”

“太谦虚了……”陈恪说着突然愣怔道:“不对呀,我什么都没说,你咋啥都知道?”

“小僧自幼修炼,”玄玉诚实道:“耳力要比常人敏锐些。”

“所以我们在屋里说的话。”陈恪张大嘴巴道:“你都听到了?”

“十之**……”玄玉道。

“厉害!”他和王金贵说话的声音已经很小了,小和尚还能听个大概,陈恪惊叹之余,不禁狐疑道:“那么说,我和你猴哥在船上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就是那些诱拐小和尚‘还俗’云云。

“阿弥陀佛,”玄玉双手合十道:“该听的听了,不该听的没听。”

“嘿……”陈恪不禁笑骂道:“你这和尚,原来也是貌似忠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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