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边固然水泼不进。”孟阳压低声道:“但是皇后身边可不是啊!”
“你是说,—,”赵宗实有些明白了。
“不错,我听说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都是王妃为妯调教的?”孟阳轻声问道。
“是这么回事儿。”赵宗实点头道:“内子是跟着皇后长起来的,情同母女,到现在皇后的一些琐事,还都是她在打理。”
“皇帝到坤宁殿时,应该是皇后身边的人在伺候吧?”孟阳问道。
“应该是。”赵宗实苦笑道:“可是皇帝如今独居,许久不到坤宁殿一趟。”
“总会有办法的,先做好准备吧!”孟阳道:“何况兹事体大,必须慎重从事。须得满足三个条件,方敢动手!”
“哪三个条件?”
“第一,要取得皇后的支持,皇帝一死,皇后便成了内宫之主,只有得到她的首肯,王爷才能在第一时间入主大内!”孟阳沉声道:“第二,要把赵宗绩调出京※城去,他在京里的话,我们很难成功。第三,要保证我们在发动之时仍在京里!”“唔......赵宗实寻思道:“第一条的话,我和王妃多去皇后里走动。”
“嗯。”孟阳点头道:“你们都是皇后看着长大的,皇后对王爷和王妃的感情,远超对赵宗绩的。这是我们最大的优势,所以要打好这张感情牌,要让皇后彻底偏向你们。关口是既要以情动人,又要让皇后讨厌赵宗绩,这就需要你们和皇后身边的宫人一起努力。”
“这个我晓得了。”赵宗实点头道。
“第二条,要看韩相公的了。”孟阳道:“动手前,让韩相公再把赵宗绩调出京去。,、
“嗯,我让人和他说去。”赵宗实又点头道。
“至于最后一条,其实就是保全自己,我若是皇帝,为了给赵宗绩培养班底,定然想寻机把你调出京去”,孟阳沉声道:“所以千万不能再被寻到差池了!”
“嗯。”赵宗实面色阴沉的点点头:“那疗在家称病就是,旁的我不担心,唯独那二股河的案子,迟迟悬而不决,叫人好不心焦。”
“引而不发,这就是皇帝的阴险之处。”孟阳冷声道:“如果王爷主动退出,他便可从轻发落,要是王爷不识趣,说不得就要借此把你调出京去了!”
“果然!”赵宗实面色一沉道:“前尺日,京东路转运使陈师道来信说,那陈希亮到齐州后,重新提审了犯人,又微服下到各县,逐户逐户的询问二股河的详情."
二股河案之所以闹这么大,其实也不光是皇帝揪着不放,还因为去年秋汛决堤,露出了埋在堤岸中的累累白骨,,,,粗粗估计,竟有两千具之多,朝野震惊!故而二股河的案子,已经是非要杏清楚不可了。
“那陈希亮是个祸胎,不能留他了!”孟阳咬牙道:“让陈师道设法干掉他,也让陈三尝尝丧父之痛!”
“说起陈恪来......”赵宗实想起一事道:“韩相公已经查清楚,之所以有那么多老百姓去给赵宗绩捧场,是因为那个劳什子《蹴鞠报》!”
“蹴鞠报?”孟阳虽然不爱看球,却也知道这东西。
“陈仲方把《蹴鞠报》,当作给赵宗绩造势的喉舌。”赵宗实道:“赵宗绩在南边一有所成,必在报上大肆吹捧,把个齐王殿下吹成了大宋的保护神、定海针。百姓愚昧,自然听什么信什么!然后他在报上把郊迎的事情一说,呼吁市民都去迎接,结果就煽动起好十几万人来!”
“呃,,”孟阳有些震惊道:“陈三真是好手段,竟能想到这样的方法给赵宗绩造势,这样的人不能为我所用,实在是可惜!”
“不能为我所用,谁也别想用!”见冇孟阳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赵宗实冷声道:“陈三这次要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害了卿卿性命!”
“怎么讲?”孟阳惊奇道。
“民动如烟,自古君王最忌讳的,便是能轻易煽动百姓的人。”赵宗实冷笑道:“现在陈仲方以一片小小的报纸,便能号召起十几万人,若是他煽动这些人作乱怎么办!”
“确实,,,,”孟阳点、头道:“如果利用的好,可以用这份报纸,摆陈三一道。”
“韩相说,如今陈恬圣眷正隆,又是赵宗绩的心腹,只凭一份报纸,几句危言,怕是还动不得他。”赵宗实轻声道:“他让我们设法搞点事情出来,,,,”
“王爷是说,蹴鞠联赛?”孟阳低声问道。
“嗯。”赵宗实点点头,轻声道:“还有一个月,那个春季联赛又要开幕了,你说,我们送他们份大礼如何?”
“那肯定很精彩!”孟阳捻须阴笑道:“到时候再拿蹴鞠报说事,保证陈三吃不了兜着走!”孟先生的心理很奇怪,他对赵宗绩谈不上憎恨,只是视作大敌而己,其怨念全都集中在陈恬身上,或许是觉着陈恬和自己的身※份类似,却远比自己出色的缘故?
接下来几日,两人又将行动的细节逐步敲定,然后便一面紧张的筹备,一面等待时机。
没有人甘心坐以待毙,哪怕身败名裂也要拼死一搏。阴云渐渐笼罩汴京※城,疾风暴雨不可避免了......
嘉佑七年的大宋,注定不会太平。
第三六九章逆转(下)
齐州城内家家泉水、户户垂柳。正值初春,柳条泛黄、碧波微漾,燕子翻飞,真好似江南风光!
百姓们脱下臃肿的棉衣,换上靓丽的春装,呼朋引伴、扶老携幼,赏泉踏青,好一派生民之乐。
然而知州衙门内,却是一片肃杀。因为京东路提刑使王克存,已经在此驻节半月了,而且宪台大人最近心情恶劣,寻到错处就要发落人。这不,签押房里又传来他的咆哮声,骇得属官属吏们心惊胆颤,说话都小声细气,唯恐惹祸上身。
但总有那不长眼的,要触这个霉头。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朝宪台大人的签押房快步行去。
王宪台曾在西北上过战场,战后在兵部任职方郎中,因为得罪了某人,被发落到桂州去当知县,后来好容易搭上赵宗实这条线,才得以咸鱼翻生,当上了齐州知州。
上任没两年,又遇上二股河工程,得知是恩主担纲工程后,王知州自然尽心尽力的征发民夫……这本是职责之内,倒也无可厚非。可谁知道赵宗实贪图进度,逾期施工,结果仅齐州一州便冻死累死民夫近千!
大宋一朝爱惜民力,百年来各项工程,从没死过这么多民夫,赵宗实慌了,王克存也慌了,竟给死难民夫扣上了逃逸罪名,企图欺上瞒下,把死亡人数的大头抹去!
自然,如此尽心尽力,又担这么大风险,是要有丰厚报酬的。去岁春,王知州便被擢升为京东路提刑使,主管一路刑狱!
然而‘福兮祸所伏’,古人诚不虚言。那些死难民夫的家属一反常态,并没有逆来顺受,反而不屈不挠的上告,弄的他左支右绌。得亏他已经成了一路司法长官。在刁民进京告状的路上围追堵截,才没把火烧到汴京城。
谁知更大条的还在后头呢……二股河工程刚刚修好大半年,竟在秋汛中决堤了!接着有刁民从海路绕过层层关卡,顺利进京告状!两个案子同时爆发,一下让赵宗实光环不再,更把他这个直接执行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从朝廷下旨彻查此案起。王克存便彻夜难眠,好在前来查案的御史,是韩相公的门下,没让他难看……当然,王克存也花了上万两银子,才把这伙上差喂饱。就在王宪台惊魂未定之际,新任齐州知州的人选,又让他心惊肉跳!
竟然是那冤家陈恪之父陈希亮!
王克存当年被踢出京城,就是因为得罪了陈恪。两人的梁子是在嘉佑二年会试的考院中结下的。当时他是搜检官。陈恪是考生,遭到栽赃后大声喊冤,结果被他狠狠打了他十棍子。要是一般的文弱书生,这十棍子虽然不至于毙命,但非得躺上一两个月不成!
谁知陈恪从小打熬筋骨,挨了棒子竟若无其事。后来还揪出了陷害他的士兵,顺利的考完了会试。王克存本以为陈恪恨不到自己头上,谁知那厮竟然查出来,他在会试前,曾收了赵宗晖的黑钱。虽然此事查无实据,架不住御史穷追猛打,最终还是害得他被降职外调。
其实会试时王克存还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直到被陈恪整出京城。他才彻底倒向了赵宗实。这些年下来,他已经成为宗实一党的铁杆骨干,自然对宗绩一党的核心人物陈恪,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有时候。敌人比朋友更了解你。王克存仔细研究了陈氏家族,知道陈恪的父亲是个极难缠的狠角色,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钦差来查案,待一阵子就走,尚且还能掩盖。可姓陈的是来当知州的,天长日久,什么秘密他发现不了?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打知道此人要来当知州那天,王大人便开始严阵以待!
谁知道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那厮到青州去报到,王克存实在忍不住,以公干为由,亲自跑到齐州来寻他,结果还是扑了个空。一问府上通判,才知道那陈希亮到任之后,只用极短的时间,提审了一干人犯,便下到各县微服私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