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料到他们会提前一天来,院子里面还有工人,正提着桶冲洗地面。
“先别管院子了,帮着把行李搬进屋!”陈希亮一面吩咐几个工人,一面要付那车老板车钱,才知道苏洵已经付过了。
待几个车夫离开,陈希亮领着苏洵夫妇进屋,在官帽椅上坐定道:“后宅翻新后,还没住过人,里面的动用家什都是新的,可能入哥哥嫂嫂的眼?”
苏洵夫妇,看院子时已经很是喜欢了,再见这屋里,磨砖对缝、窗明几净,家具摆设都十分高雅,反倒却踯躅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由程夫人道:“这宅子自是极好的,可一分两半,岂不耽误了叔叔家用。”
“这后院原先一直是锁着的。”陈希亮摆手笑道:“我们五口人,住前面就绰绰有余。”
“可叔叔还得续弦吧?”程夫人笑道:“你家二郎也转眼就得找媳妇了,到时候,就知后院是缺不得的。”
“不瞒嫂嫂说,小弟没有再娶的打算。”陈希亮摇摇头,叹口气道:“孩子们和后娘的关系,不好处,到时候父子之间反而生分。”
“那就等孩子大大再说。”程夫人笑笑道:“二郎呢?”
“二郎已经立誓,不中进士不娶妻。”陈希亮正色道:“我这个做父亲的,虽然盼着家里添丁进口,但他如此上进,还是要支持的。”
“如此……”苏洵明白,今天这房子,是必须得租了,便打断夫人道:“你在信里所说的,每月五百文房租,怎么能够呢?”
“老泉兄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不差那几个钱。主要是不想让房子闲着,”陈希亮说着朝程夫人一笑道:“另外还有一桩私心。”
“何事?”
“又是大比之年,如果不出意外,我和老泉兄得再次进京,来回最少一年。”陈希亮叹口气道:“不瞒嫂嫂说,我实在放心不下那几个小子。”顿一下道:“二郎还好些,其余三个要是没了约束,定会野马脱缰,荒废了学业不说,还的学一身坏毛病!”说着起身抱拳道:“嫂夫人教子有方,已是乡里皆知。还请您一定帮这个忙!”
“叔叔言重了,妾身待他们视若己出便是。”程夫人起身还礼,接下了这个任务。
“劳烦嫂嫂了……”
“孩子们有先生教,妾身不过督促一下他们的功课。”程夫人掩口笑道:“叔叔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说话间,已到中午,五郎领着三个青衣小帽的来福伙计,从外面进来……陈希亮早让他郎去来福知会,说今日家里有客。
一转眼,各色精致果子、冷热菜肴,摆满了整桌。
程夫人出身大户,苏洵也见惯世面,两人竟都不认识桌上那些主菜。更不要说八娘、苏轼兄妹四个了。
好在来福的伙计热情周到,每一道菜都报上菜名,什么‘狮子头’、‘雪蛤蒸鱼唇’、‘菜炒螺丝肉’、‘桂花烘鳝糊’、‘红烧青鱼划’……听都没听过。
怪不得昨天难受,原来是热伤风,躺了一天,晚上好些了,赶紧发一章……
继续写,争取再发一章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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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问题少年
第五十章问题少年
(抱歉抱歉,竟然蜷在椅子上睡着了,一睁眼,靠六点了……)
“这太破费了,”对着满桌珍馐,苏洵却皱眉道:“这让日后我们如何来往?”
“你是知道我喜好简朴,要不也不会放着偌大的后院不住。”陈希亮摇头苦笑道:“但在吃饭上,我做不了主。”
“为何?”苏洵大奇道。
“三年前,我家三郎收了个开酒楼的徒弟,教他点手艺,又帮他过了难关。”陈希亮尽量平淡道:“他那徒弟念念不忘这份恩情,一直包着我们家的伙食……这次估计是听说家里有客人,所以比平时丰盛了不少。”
“三郎小小年纪,竟能给人那么大帮助?”苏洵啧啧道:“也是一段佳话!”
“说起来,怎么没见三郎?”程夫人只见五郎、六郎在家,这会儿当然要问问。
“哎……”陈希亮脸上的自豪一扫而光,郁闷道:“翘家了……”
“咦?”苏家人一起‘咦’一声,却都望向陶醉于美食的苏轼。
苏二郎好容易夹起一筷子鳝段,正满心欢喜的欲快朵颐,见状不禁羞涩的低下头,却仍不忘把那块鳝段送入口中。
“怎么跟我家这个一样的毛病!”苏洵大感同病相怜,指着苏轼道:“今年春里,他和一个叫陈太初的同窗失踪了十多天,我和他大伯,带着十几个族人,寻遍了眉山,才在深沉里的回龙观找到他俩。”
“他们作甚去了?”陈希亮大奇道。
“求人家道士要出家,人家不答应,就赖在那不走。”
“小小年纪就看破红尘了?”
“不是看破红尘,是想得道成仙……”苏洵无奈道:“知道愚兄为何把家也搬来了吧,就是为了镇住这个魔障!”
“……”陈希亮无语半晌,方苦笑道:“我家那俗物,虽然没说去干什么,但想必不会是去求仙。”
“怎么也不见你出去找?莫非是被我耽误了?”苏洵惊觉道。
“没事儿不用找,”陈希亮已经知道,三郎是跟那李简一起出去的,所以不甚担心道:“我只担心他欺负别人。”
“这……”苏洵无语了,看着三郎挺老练的一少年啊,咋也这么不着调呢。
“哎……”一直没说过话的小六郎,突然冒出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众人莞尔,陈希亮苦笑道:“也不知这两本经凑一起,嫂嫂能不能念得了。”
“……”程夫人也苦笑道:“看来妾身错了,叔叔这个钱,一点也不好挣。”
‘阿嚏……’在泸州返回青神的船上,一个少年连着打个几个喷嚏。
“没事儿吧,三郎?”酒商李简道:“江上风大,进舱来吧。”
“嗯。”陈恪揉揉鼻子,掀帘进去,一屁股坐在小机边,调整个舒服的姿势道:“好似有人在念叨我。”
“那是一定的。”这次行程,李简心劲儿回升不少,至少能开玩笑了:“你翘家出来七八天,回去屁股肯定要开花的。”
“还不是因为你!”陈恪登时郁闷道:“本来你自己就能办了的事儿,非得别人生拉硬拽,真是替你羞愧!”
“嘿嘿……”李简一阵汗颜,岔开话题道:“不过能见到陈别驾,总算不虚此行。”别驾是通判的敬称。
“是啊,总算陈大人还念着望日的情分。”陈恪也庆幸的笑道。
他们口中的陈大人,乃是上任青神知县,后来因为政绩突出,被破格提升为泸州通判。陈恪寻思着,官府的事情,小民百姓无可奈何,但官场中人总会有些办法的。就算陈通判帮不上什么忙,能饮水思源点拨几句,也能一改现在无处下手的窘境。
结果还算让人欣慰,陈通判没有忘记令他发达的青神,也没忘了李简多年的孝敬。得知故人来访,他在私邸接见了李简和陈恪……在知根知底的陈大人这里,陈恪没什么好掩藏的。
听说了黄娇酒的遭遇后,陈通判捻须道:“本官确实在今年的贡品清单里,见到过黄娇酒的名字。当时想着,虽然是不小的负担,但也大大提升了黄娇的名气,里外里应该不会吃亏。”
“清单上让我们进贡多少?”陈恪急切问道。
“没说,这里面有些门道,公开的文告中,是不会提及具体数目和价钱。”陈通判道:“往往只有转运使司,和地方具体经办的官员才知道……”
“能从侧面打听一下么?”陈恪不死心道:“如果不碍事的话。”
“我虽然仍在蜀中为官,但梓州路和益州路是两个系统。”陈通判摇摇头道:“不管在哪个朝代,越界都是大机会啊。”言外之意,他能见陈恪两个,已经是犯了忌讳呢。
“大人为官多年,定有许多熟识的同乡、同科、同僚吧?”陈恪也顾不上许多了,岂能让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溜掉:“想必有人是不越界的。”
“你小子……”陈通判哭笑不得道:“还真是不能糊弄呢。”点点头,正色道:“不错,我在益州路自然还有相好,但本官不建议你们,从这头入手。”
“您是担心,打草惊蛇?”陈恪沉声道。
“聪明!”陈通判点下头道:“你们定然听过,‘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这句话,一旦被察觉到,他们有的是办法,整的你们死去活来。”
“大人的言外之意,”陈恪不以为意道:“是不是也认同,此中有蹊跷呢?”
“是有些不合常理啊!”陈通判字斟句酌道:“朝廷贡品名单,本就常有变化,黄娇列进去不足为怪。但是这种初次进贡的情况,往往起先量都不大,之后视情况逐年往上加,没有像这样一下子要这么多的,这是要人命啊!”其实他还知道,贡品里的一些潜规则,但怕陈恪回去乱说,因此没有一语道尽。
“那,您的意思是?”但这已经足够了,陈恪不再纠缠前因,只关心后果。
“我费些功夫,请京里的同年问问吧。”陈通判缓缓道:“说起来,恰好有一好友在户部……虽然是中书省的户部,没什么权力,但恰好各地进贡土产一项,正归他们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