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现在是最最让人头疼的财产纠纷。按照谢慕华的性子说不得就要一刀两断,一人一半得了。可是这样做的话,没有法律依据,到时候闹起来,谢大人岂不是成了昏官?
薛夫人看了看谢慕华,朗声说道:“老身还有事要告。”
谢慕华叹了口气:“说吧!”
薛夫人冷然道:“大人,我夫君说要过继儿子来继承薛家的香火,老身自然不会反对。可是他临死之前怕是糊涂了,居然过继了前朝大将的儿子来我家。老身知道,要是不先出首的话,到时候官府查到了,只怕牵连我们薛家,请大人明察。”
那养子叫道:“大人……我……”
谢慕华脸色一板:“你说清楚,到底你是何人 ?[-99down]”
薛夫人笑道:“这人现在改名叫做薛贵,他本名是叫林贵。他的亲生父亲就是前朝的大将林仁肇。”
林仁肇……谢慕华给苏易简使了个眼色,苏易简起身答道:“大人明察,这林仁肇乃是唐国名将,人称……林虎子。”
苏易简这一说,谢慕华也有些印象起来了,南唐林仁肇驻守江都的时候治军有方、勇猛骁悍。为减小剿灭南唐的损失,宋太祖派一位画师做使者,不断以各种理由到南唐拜访林仁肇,回到汴梁后,绘制了一幅形象逼真的林仁肇画像,悬挂在宫中的一个房间里。毫无政治头脑的李煜当然也要礼尚往来,不断地派他的弟弟李从善带着特产回访宋朝。
一日,宋太祖召见李从善,廷臣故意把李从善带到那个房间。见到画像,李从善大吃一惊:“这不是我们江南的留守大将林仁肇吗?他的画像怎么在这里?”廷臣支支吾吾地好象不敢回答,在李从善的一再追问下才神神秘秘地悄悄说道:“咱们皇上很钦佩林仁肇的才能,请他到大宋来效力。他也愿意归顺,只是目前不方便脱身,所以先送上这幅画像以示诚意。我可是冒死才对你说的,你千万不能说是我讲的呀!”李从善听了,心中暗暗叫险,飞速把这个“情报”交给使者带回南唐。
李煜对自己弟弟的情报当然深信不疑,与林仁肇吃饭时,就在酒中下了鸩毒。浑然不知的林仁肇高高兴兴领受“君恩”后,回到家中就毒性发作,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结果,南唐军一触即溃,宋朝大军节节推进,一直打到润州。再后来李煜因为自毁长城,无力抵抗不得不投降。
谢慕华想起这些事情,心中顿时有了底气:“林贵……”
林贵惊惶的一抬头:“大人,当初太祖皇帝平定江南的时候,说过江南官员绝不诛杀啊……”
【第五十四章 有恃无恐】
谢慕华淡淡一笑:“本官又没说现在就要追究你的罪名。”
其实这案子说来也有些意思,林仁肇是南唐的将领,当年被李煜毒杀之后,林家并没有受到牵连。林家的后人因为倒了这棵大树就四散在各地,在江宁府有林家的后人也不奇怪。宋太祖灭了南唐之后,的确说过不再追究那些当初抵抗过大宋的官员,所以也没有追捕林仁肇的后人,从大宋律例上来说,林家的后人应该是无罪的。但是在现实中的处置就颇值得玩味了。林仁肇毕竟是被宋太祖用反间计杀死的,难保林仁肇的后人没有反心……
林贵松了口气,眼巴巴的看着谢慕华。
谢慕华问道:“薛氏,你当年从娘家带来多少财物啊?”
薛夫人低头说道:“当年老身嫁给夫君的时候,薛家还是一贫如洗,后来是老身变卖了娘家的嫁妆给夫君做生意,才挣下了这份家业。那现在薛家的产业应该说都是老身的娘家带来的。哪里轮得到林贵来分?”她依然叫林贵而不叫薛贵,〖TXT小说下载:〗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认这个过继的儿子了。
谢慕华对林贵问道:“那你觉得你应该分得多少家产?”
林贵支支吾吾的说道:“一切谨遵大人定夺。”
其实林贵也已经吓破了胆子,薛夫人在公堂之上一口叫出他是林仁肇后人的身份,他就吓得半死。当年薛伦先只不过是林仁肇的一个远亲而已,算不上什么真正的亲戚,也实在是因为薛伦先无子,最后才过继了林贵过来。在江宁府几乎就没有人知道他竟然是林仁肇的儿子。而林贵本来就是一贫如洗,现在能分一点就是一点,总好过自己什么都没有。
谢慕华笑道:“现在薛家的产业都是因为薛夫人的嫁妆而挣下的,那好,就算这些年薛伦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官看过了薛家的清单,总也能值得三四万贯。本官做主将薛家三分之二的产业判给薛夫人,另外的一万贯给过继的薛贵。薛夫人应该没有意见吧?要不然的话薛伦先临死之前过继一个儿子,你却叫他穷困潦倒度日,想必薛伦先泉下有知也会对你不满的。”
薛夫人见谢慕华这般说法,只得点头答应了,其实按照她的心里,恨不得把全部家产都给霸占过来。谢慕华将薛家的财产清单递给文案,叫他们仔细计算好了,该分给谁就分给谁,切莫要偏倚。这就宣布退堂。林贵擦了把冷汗,原以为这次要倒霉,却没想到谢慕华还算公道,凭空掉下来一万贯,一步进入资产阶级,怎么能叫林贵不喜出望外?不过,后来这林家还是惹出了天大的麻烦,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谢慕华解决了一件案子,放下心来,和苏易简两人喝了几杯便送客去了。
“官人,明日就是平秀正和佐藤新兵卫决斗的日子了,你怎么好像有恃无恐似的。那平秀正的本领最多也就能挡住佐藤新兵卫几个回合而已。到时候他要是死了,岂不是让王溥在你面前大涨声势?”荆儿闻到谢慕华一身酒气,不禁嗔道。
谢慕华笑道:“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山人自有妙计,明天你就等着看好了。”
走到后院里,平弘雅看到谢慕华也是脸上一红,荆儿没好气的问道:“弘雅,你哥哥呢?明天就要决斗了,临阵磨枪不亮也光,他怎么不出来练练?”
平弘雅敬畏的答道:“我哥哥说今天就不练了。”
荆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人啊,要决斗了居然一点都不上心。谢慕华无所谓也就罢了,最多是在王溥面前丢个面子而已。可平秀正要是输了,就是连自己的命都没了。难道他就一点也不担心吗?还是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佐藤新兵卫的对手,索性放弃了?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话,那天晚上就应该狠狠的把佐藤新兵卫打一顿,起码打得他三天下不了床才好。
谢慕华笑嘻嘻的看着荆儿,安慰道:“你就别着急了,这件事我自有安排。”
荆儿冷哼一声:“你安排吧,到时候要是平秀正被人打死了,看你的面子往哪儿放!”说罢,径直回房去了。
谢慕华苦笑一声,耸了耸肩膀。平弘雅低声问道:“谢大人,我哥哥果真没事么?他也不肯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克敌制胜,但是佐藤新兵卫是影武者出身,剑术在日本国内也是出神入化的。我实在很担心哥哥的安全。”
谢慕华无奈的摇了摇头:“连你也不信我?”
平弘雅低下头,双手垂在大腿上:“弘雅不敢。”
谢慕华淡淡的说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一道瀑布乱石崩云般冲下山崖,汇聚成一个清澈的小潭。飞瀑流涧的水雾,也笼罩沾湿了这片土地。瀑布轰隆隆的倾泻在水潭里,雪白的水花不住飞溅出来。这儿是一片极其清净的地方,一大清早,天色就蒙蒙暗淡,漫天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就连一丝阳光也无法照射出来,一阵阵萧瑟的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在风中翻飞。
谢慕华早已带着人守候在这里,五郎加强了这儿的戒备,他领着不下三百名士兵将山崖下的各条通道都给把守住,要是有人上山,那可不好意思。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卒会亮出经略安抚使的命令,今天早上,这山就封了,想上山打猎打柴?明儿个请早吧!
张咏、苏易简、杨刚正、杨延彬等人都赶到了这儿,要看看这次日本两个武士一解恩怨的战斗。而王溥也带着源右卫门、佐藤新兵卫等人来到了这儿,那个江南东路巡检司方广利也带着一队官兵护送着王溥等人。只不过方广利是个典型的墙头草,到了这儿就凑过来和谢慕华笑眯眯的请按问好:“谢大人早!”
谢慕华也笑道:“方大人早。今日有你和路分都监一起坐镇,必然是万无一失的。”
方广利笑呵呵的站在杨延彬的身边,顿时觉得自己和杨延彬也差不多一样的威猛。除了这些官员之外,喜爱热闹的灵秀公主肯定是不甘落后,拉着柴郡主、荆儿和八姐等人也来到这儿,笑盈盈的站在众人的身旁。原本肃杀的气氛中,忽然来了几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这……意味就不同了。
平秀正腰挎长剑,穿着一身黑色的武士服,脚踏草鞋,一步步走到众人之前,先朝谢慕华等人行礼道:“见过谢大人、诸位大人!”
另一边佐藤新兵卫双臂交叉在一起,怀中抱着他那柄长剑,身着雪白的武士服,赤着双脚就站在原地,脸色平静的看着平秀正,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佐藤新兵卫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出任何感**彩,没有生死决斗的恐惧,也没有必胜的沾沾自喜。这个人的武功到底怎么样且不说,这份隐忍的功夫实在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