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半年来,王况和林荃淼越发的熟络起来,私底下,王况经常叫林荃淼为小淼淼,大抵是笑他当初被小姑姑拿来当挡箭牌的意思,而林荃淼也不干示弱,不知道从哪听来王况小名叫狗子,也叫了起来。不过二人都还知道在人前给对方留点面子,王况在人前还是叫林荃淼为小郎君,林荃淼还是叫王况为二郎。
见是本县县尊家的小郎君来了,旁边刚还在高谈阔论的食客就都放轻了声音,识趣的还赶快撤了跑远处的地方坐了,他们可不敢和林大才子齐肩并坐。
“怎么?又嘴馋了?”王况将手中的花生米丢进嘴里,?嘣嘎嘣嚼了几下,美美的吞了下肚,又咽了口茶,这才开口说话。
“敢情我在你眼里就一直是条馋虫来着?”林荃淼大马金刀的学王况找了个马扎坐下,也不客气,抢过王况跟前的花生抓起一把就往嘴里扔。
“你瞧你那吃相,不是嘴馋又是什么?这花生你家又不是做不出来,怎地非得要来我这吃啊?说吧,别绕弯弯了,不过别提辣椒酱的事,现时产量还跟不上,只能在建安卖卖。”去年,王况在王村种了几亩地,大约有千来棵的辣椒,从夏天开始采收青辣椒,一直采收到了秋天,前后总共采了近千斤辣椒,其中红辣椒就有五六百斤。除了留下种子外,王况把所有的红辣椒都按三斤辣椒一斤蒜头的比例分了两种做法,一种是用石磨磨成酱,另一种是直接放盆里用专门让打铁铺打的直铲(有点像沙和尚的武器的一头,不过刃口不是弯的,而是平直的)剁成酱,又都拌了酒和盐,放日头下晒了几天,然后分罐装好,罐口都用红泥糊上。一罐差不多有一斤酱的样子,两种辣椒酱各得了有四五百罐。除了客栈自己留下用的外,其余都拿来卖了,林府也得了十罐。
王况把辣椒酱的价格定在了五十文一罐,如此高的价格,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但当食客知道了新的泥鳅芋子汤的辣就是放了辣椒酱后,销路一时暴涨,另外的两家客栈也都一口气买了几十罐回去,不到一个月的工夫,六百多罐的辣椒酱就被抢购一空,孙铭前那段日子是笑得合不拢嘴,半夜都常常做梦笑醒。六百多罐三十多贯钱啊,光这一项就远超了客栈平日里一年赚的钱。更别说在秋天吃到了王况炒的南瓜子后的心情了,去年收的南瓜子也不是很多,十几斤而已,孙铭前除了各送两斤给林县令和黄刺史外,其余全留着自家和客栈众人吃了。但今年就是个大丰收年了,在番薯地旁边又种了几亩的南瓜,估计到秋后能收个百来斤南瓜子,到时候又是一大笔的收入。
林荃淼还真是为辣椒酱来的,去年得的十罐辣椒酱,林县令只给自己留了一罐,其余的都送到长安了,就这九罐辣椒酱,在送出去打点之后,林家的生意更是兴隆,许多达官甚至暗示,若这辣椒酱能按节敬送的话,还可以给林家多行方便。眼见的这春末了,按林县令的推测,辣椒应该已经种了下去,为了林家生意,他也是很关心的,自己不好出面,就常常打发了林荃淼来探消息,希望到得秋末的时候,林家能分一杯羹。
林荃淼尴尬的笑笑,正要说话,孙二匆匆的从后头走了进来,神色阴沉,附在王况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王况脸色大变,也没和林荃淼招呼,起身就往后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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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跳梁小丑不足惧
林荃淼见王况脸色大变的匆忙走了,连忙一把拉住孙二:“且说说,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旁边的食客见状也都窃窃私语了起来,一个天天来客栈吃酒的食客就叫了起来:“说说,出什么事了?若是能用得着某的地方,某定全力以赴。”这几年来,他们都是只见过脸上常挂着微笑的王况,曾几何时见过王况如此的失态?这必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以小东家稳重的性子,断断不会如此匆忙。
“就是就是,某等断不能让小东家吃了亏去。”叫的几个食客都是已经把富来客栈当做自家厨房的,有的甚至一日三餐都是在富来客栈吃的,能把日常用餐放在客栈里,那也是家境殷实的人家,在他们看来,能吃上如此美味的吃食,和小东家在富来客栈是分不开的,没见富来客栈隔上二十几天或是一个月就推出一种新吃食么?如今富来客栈吃食的品种,新来的伙计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别想记全,什么番瓜饼了,油炸花生了,红焖肘子了等等有上百样,不像其他客栈或食肆,最多只有三五十种。新来富来客栈的食客往往看着柜台上挂着的菜牌都会挑花眼。
再者说了,这两年来,林县令和富来客栈的关系,他们可都看在眼里,而且也知道了那个时常来客栈的精瘦老者竟然就是本州以前的别驾现在的刺史。再加上,人家小东家的大兄可是在州衙当着班头呢,听说还很得刺史的赏识。有这样的官家背景,还怕谁来?这时候不赶紧的表表自己对富来客栈的支持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可这也丝毫影响不了他们的热心,傻子才会袖手旁观呢。
孙二可没那闲心和食客解释,他还得赶去给孙铭前报信呢,不过对于林荃淼的问话,他却是不得不答也非常愿意回答。他做了个揖,谢过众食客的好意,又对林荃淼小声耳语了下,林荃淼也是脸色大变,匆忙拨开人群,一路小跑着回去了。
孙二走到门口,拉了下在门口站着的高三:“速去州衙,请大郎速速回转,说有紧要事情。”然后自己就拔腿向孙府赶去。
邓小三局促不安地站在院里,旁边大白和小白两只鹅满怀戒备的盯着他,只要他稍有异动,两个家伙就低低的伸长了脖子要来啄他。现在大白和小白已经成了富来客栈名副其实的看家鹅,比寻常的土狗还忠于职守,旁人若是空手出院门倒也没事,但若是手中拎了什么东西要走出去,那可就难了,两个家伙保证一前一后扑过去啄,嘴里还会嘎嘎的叫着给客栈里的人报信,即便那东西本来就是他拎进来的也不行。为这王况还另给他们起了个外号:只吃不吐的吝啬鬼。
王况来到院里,就看到了被两只鹅看着的邓小三,邓小三手里紧紧的捂着个东西,一动也不敢动。
“听说小哥找我?”王况其实已经大概听了孙二说的什么,只是他不敢相信,还是要问一问。
邓小三仔细的打量了下王况,见和阿爹说的相仿,就把手中的捂得紧紧的一个串着红绳的小布包递给王况,刚才他就是凭着布包里的东西让那个叫孙管事的相信了他的话的,眼前这个小郎既然是阿爹说的人,应该更是认识里面的东西才是。
王况打开布包,一阵霉味扑鼻而来,倒出来看,是一些黄色的粉末,有些已经结成了团,仔细辨认,认出了这就是放了很长时间的澄面:“这是澄面。”他点点头,又把布包还给了邓小三。
“小的邓小三拜见恩人。”邓小三见王况说出了澄面的名字,连忙跪倒在地,又连声说:“恩人快跑,祸事临头了!”
王况连忙扶起,问清事情来龙去脉。
原来这邓小三便是前年腊月上门求助并从王况这里学会了澄面做法的邓十一的儿子,邓十一从王况这学会了澄面之后,赶在年前回去,救得了儿子性命下来,不过邓小按却也失去了服侍邓家小儿子的差使,被派去马厩养马了,但不管怎么样,性命是无忧了,因此父子俩对王况的活命之恩是时刻铭记在心,他们都明白,自己主家花几百贯钱都换不来的澄面做法,人家随便就给了出来,这恩情可就是比天高了。为此他们还偷偷在家里给王况立了个生牌,时常上香为恩人祈福,又把当初带去建安剩下的一点澄面用布包装了起来,让邓小三带在身上,以示不忘小东家的活命大恩。
由于事关重大,况且邓十一也了解自己主家强取豪夺的性子,以前在长安花钱学不到澄面的做法那是邓家知道长安城里关系复杂,有句说法那就是站在长安城楼上往下随便丢个石子,砸到的没准就是个皇亲国戚或是哪家贵人亲朋,所以邓家只能忍气吞声不敢下手,生怕得罪了什么达官贵人。邓十一并没有说澄面从何处学来,主家也没多问。时间一长,邓十一父子俩还以为主家忘了这事。却没曾想,一个月前,邓小三在马厩里给一匹脚踝受了伤的马揉按的时候,却听到了马厩隔壁梁家四兄弟的屋里传出了主家在吩咐梁家四兄弟收拾东西,准备到建安来掳恩人的话。
邓家不是不惦记着澄面这件事情,而是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来打听消息,确认了澄面是富来客栈传出来的后,又确认了王况就是富来客栈发达的紧要人物,然后又打听到了王况在来富来客栈前还是个乞丐的事情,认定王况必定没什么靠山,而且一个小小建安的客栈,虽然说现在名满江南,但那也只是因为有了王况,谅他富来客栈也没什么来头,这才开始着手准备掳人,想把王况掳了去,花钱给王况安上个家奴身份,就此可以依靠王况所掌握的吃食做法为邓家挣下更大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