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副营长!”走在前头的陈良见到了那个村庄不由停下了脚步:“咱们要不要到那村子里头去避一避,看你伤得不轻,咱们或许可以问问老乡拿些草药来使使!”
“是啊崔副营长!”任凤有接嘴道:“俺听说朝鲜老乡的草药可灵了。俺部队好多战士都是让他们给治好的。”
“嗯!不过要小心点!”因为有了上次在村庄里碰到敌人特务的经历,所以这次我本来不想进村,但一想到如果我一直这样让他们抬着的话,那要经过敌人防线回到部队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也就点了点头同意了。
因为担心有村子里有敌人,任、陈两名战士就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把我抬进了村子,接着轻轻地敲响了一间泥土房的木门。但是可想而知,就算这屋里有人,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在黑夜里也都没人敢开门的,人家还以为咱们是强盗呢!
但这世上总是存在一些好奇心很重的人,听到了敲门声,旁边一间屋里的人也许是想看看外面是谁,吱的一声把门开了一条小缝,但一看到外面背着枪的两个兵就再次“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老乡!”因为有了上次的碰到特务的经验,我也不敢随便说明身份,只用朝鲜语对着屋里轻声喊道:“老乡!我们是来找点吃的,不是强盗!”
过了好半天屋里也没反应,良久才传来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我一听不由愣住了,竟然是我不会的日语。而更让我吃惊的是,不一会儿陈良竟然也凑到了门前用日语跟那位老乡交谈了起来,一来二去的门很快就开了,是一个五十开外的朝鲜老大爷。
“陈良!”我躺在担架上,见他们正要把我往房里抬,我不由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日本人?”
“看你说的!”陈良不由委屈地说道:“崔副营长,俺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俺爹就死在日本人的刺刀下,害得俺和俺娘讨了七年的饭,咋能是日本人哩?”
“那……”闻言我不由疑惑地问道:“那你咋会说日语啊?”
“崔副营长!这你就不知道了!”陈良苦笑着说道:“俺七岁的时候,日本人就打进来了,不但打死了俺爹还把俺抓去上课,说是上课就有饭吃,为了生病在床的老娘俺也去了,这不?时间一长就学会说日本话了,想忘都忘不了……”
“唔!”听陈良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日本侵华后全面推行日语所带来的后遗症。在中国是这样。那么在被日本统治了五十年之久的朝鲜就更是这样了。据说在现代时还有很多朝鲜老人只会说日语而不会说朝鲜语,照想眼前这位朝鲜老乡就属于这种情况吧!
想到这里我也就放下心来,南韩的伪军如果要选择特工的话,我想绝不会选眼前这位连朝鲜话都不会的老大爷。而当我们进屋后,看见老大爷手里还谨慎地拿着把猎枪,就更让我放心了,如果是特工的话不可能会拿着枪引起我们的注意的。
陈良和那位老大爷嘀咕了一阵,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让我心里不由一阵苦笑,从来都是做别人翻译的我,现在终于也需要别人来做翻译了。
不久那位大爷就点燃了煤油灯朝我照来,先是剪开我的胸口看伤势,再翻开我的“裤脚”看了看,其实那称不上“裤脚”,就是美军睡袋绑上绳子。
接着这位老大爷二话不说,冲出房门就端了一盆雪进来,飞快的用剪刀剪开我的裤脚和鞋子,也顾不上那脚臭抓起雪来就往我脚上猛搓。很快陈良和任凤有也上来帮忙,顺着我的脚一直往上搓……
边搓着陈良还边解释道:“崔副营长,这位大爷说你身上的伤不碍事,严重的是你的冻伤,他说你要是再晚来个把小时吧,这双腿只怕就保不住了!”
“啊!”闻言我不由一惊,我说怎么就感觉不到自己的脚了呢,开始总以为是冻僵了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还这么严重。
三人一把一把地抓着雪搓着,倒像帮我洗澡一般,一直搓到我的脚都发红了这才找了一身棉衣棉裤给我换上。我也终于有点感觉到自己的脚了,这才稍稍放心。
“陈良!”我不由感激地望了那位朝鲜大爷一眼,交待陈良道:“替俺谢谢这位大爷,多亏他了!”
“是!”陈良应了声就再次跟大爷嘀咕一阵,完了后就转身跟我说道:“崔副营长,大爷说你最少三天不能出门,脚要多动,否则你这脚就要废了。明天他会上山给你采些草药来敷,还说让咱们就呆在他屋里就成,这村里还收了十几个伤兵哩!都是咱们部队的!”
“唔!三天?那怎么行?”闻言我不由摇头道:“三天后咱们还怎么去赶大部队……”
任、陈两人被我这么一说也不由面面相觑,就别说三天了,照如今这情况,只要落后一天,一旦前方的战线稳固下来,那敌人的防线还不是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那时我们只怕就要一直被困在敌人后方了。
“崔副营长!”任凤有小声问道:“要不……咱们还像刚才那样抬着你去赶部队!”
“不成!”陈良很快就否定了这个说法:“刚才大爷都说了,崔营长这腿不能再被冻着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
“等明天看看情况再说吧!”我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却在想着,如果就这样双腿给废了,是不是就不用打仗了?但是一想往后也许都要坐在轮椅上渡过下半辈子,那在战场上跟敌人拼了拉倒!
不过一会儿,大爷就给我们每人端上来了一碗稀粥,一碗泡菜,让我们吃惊的竟然还有几个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肉,一问才知道大爷是个打猎的,那是他留着过冬的腌肉。没过一会儿三人稀里哗啦的就把那些食物全倒到肚子里去了,又感谢了大爷一阵,这才躺上了坑道休息。
任、陈两名战士也许是一路抬着我累坏了,一爬上坑头就呼呼地睡去,而我却不由自主地坐起身来摸着自己的脚。
我从未担心过自己双脚残废,因为他们从小就长在我的身上,我从未担心过失去它们。有句话说的话,有些东西只有在将要失去时才会懂得珍惜。所以我现在担心起来,如果我的双脚再也不能动了,那么明天,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呢?
第四卷 第四次战役 第三十六章 伤兵
我是被脚上传来的阵痛给痛醒的。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大亮了,任、陈两位战士也许是很久没有在炕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所以这时候还在打着呼噜。我缓缓坐起身来往脚下一看,不由吓了一跳,两只脚肿得都跟萝卜似的,把棉裤撑得鼓鼓的,甚至还有被裤脚勒住的感觉。
我忍着疼小心地挪了挪位子,探起身来取下挂在墙上的剪刀,吃力地将两脚的裤管剪开。出现在面前的脚让我都不敢承认那是属于我的了,肿得跟水袋一样不说,红肿里还带着青紫。一阵阵痛、痒、胀,让我心里烦燥不已。
也许是因为我的动作,不一会儿任、陈两人就醒了过来。
“嘿!”任凤有看着我的脚,揉着惺忪的睡眼就叫开了:“这大爷给的是啥药啊?咋还有毛的?”
陈良扑哧一声就笑开了,任凤有看清楚后,就摸着脑袋涨红了脸说道:“副营长,那个……俺,俺还以为大爷已经给敷上药了才会这么大……”
“任凤有、陈良!”
“有!”
“你们准备下可以走了!”我咬牙忍着疼对他们说道:“继续去找大部队去,经过敌人防线的时候要小心点!”
“是!”两人条件反射地应了声,但很快又迟疑地问道:“崔营长,那你呢?”
“俺这样能走吗?”我没好气地应了声。
“咱们抬着你啊!”任凤有一把抓过靠在墙上的简易担架抖了抖道:“咱们还不是把你抬了这么老远了。你怕啥?咱们有的是力气!”
“你当美国佬都是瞎子啊?”我哼了一声:“你们两个抬着一个大活人,这么大的目标敌人还会看不到?还会让你们闯过他们的防线?”
“这个……”闻言任凤有也不由沉默了。
“俺不走!”陈良表现出一副无赖的模样,一屁股就坐回到坑上说道:“这有热坑头舒服着呢!俺才不愿意到外头冰天雪地里头挨冻,何况这里还有吃的,崔副营长你是想一个人在这享受还是咋滴?”
“俺,俺也不走!”任凤有就地蹲了下来,搭拉着脸说道:“要咱们走了,敌人进村来搜查咋办?昨儿个那老大爷不是还说这村还有十几个咱部队的伤兵吗?咱们这么一走,那还不是……”
“敌人如果进村,就你们俩能挡得住吗?”
“那至少也可以放个哨、帮助转移什么的吧!”任凤有不服气地说道:“必要时还可以打打掩护不是?”
我想想也对,村里头如果真有十几个伤兵的话,那么任、陈两人留下来也好有个照应,否则这村子只要随便走进来十几个伪军,留在这村里的伤兵,包括我在内只怕都只有等死的份。
“吱!”的一声,随着一阵冷风房门打了开来,任、陈两人条件反射般地举起步枪指向门口,一看却是背着猎枪和竹篓的老大爷,此时正被两人的步枪吓得愣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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