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身上挂着厢军正印,他可以有调动厢军的权力,当然消化裁汰厢军也成为他的重要任务之一——这是皇帝赵顼给他手谕中明确提出来的。不过李慎可没有王静辉能够发明新事物地能力,最简单的办法便是仿照楚州那样成立厢军工程兵和厢军保镖,工程兵是为了配合杭州城的扩张,所需人数最为众多,在疏浚西湖工程完毕之后,这近万人的厢军将会就地直接从厢军序列中被裁汰,成为工程兵进行独立的运营,当然这“工程公司”在试运营过程中还是要从朝廷财政中得到俸禄的,如果能够实现自负盈亏,那他们将会彻低变成平民。
近万人的工程兵这个人数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李慎也曾对此提出过异议,认为一次裁汰这么多的厢军未免有些不切合实际,就算短时间由杭州城扩张会产生大量的工程供工程兵来去做,但时间一场上哪里给这个“工程公司”去哪里找?
王静辉却从书架上将王安石的农田水利法拿出来笑着说道:“谁说以后就没有活干了?汴都开封的王介甫这不是给咱们送活来了吗?”
“老师,王介甫的农田水利法固然是良法,但未必能够讨得了好,不过有这么一部新法,确实是方便了许多,但是这和厢军工程兵有何瓜葛,毕竟说穿了这农田水利法不过是役法的一种,厢军在这上面是帮不了什么忙的!”李慎说道。
“谁说帮不上忙?慎儿,什么事情都要两面的去看,尽量引导事情的发展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你父亲给你的那些账房也都替你把杭州的帐都给理过一遍了,说说今年杭州的税收是农业税高还是商业税高?”王静辉笑咪咪的说道。
“老师这可是说笑了,自然是商业税高,杭州本就是通达之地,在没有皇家海运在杭州设港的时候,这里的贸易已经是极为发达了,与大宋其他地方相比,商业税早就占到了六成以上,现在海外贸易发展地这么好。估计今年的商业税可能会占到八成!”
王静辉点点头说道:“王介甫的农田水利法固然是良法,不过也要看谁来用,用不好会害死人的!像杭州这样的地方农业本来就是从属地位,商业才是主流,要是真地按照农田水利法去做。难道让全杭州的人都跑到地里面去挖水渠?那今年地税收还要不要了!”
李慎听后略微一思索后,点点头说道:“正如老师所言。要是按照王介甫的法子去做,那学生这里可就有难了!”
“现在不是‘如果’而是马上大难临头!现在虽然朝廷还没有决定到底是那些地方来试行农田水利法,但我总觉得两浙路肯定列为首选,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来限制王介甫的农田水利法在杭州的实行,不然慎儿你可就惨了!”
王静辉比李慎大了将近八岁,以王静辉的眼光李慎不止是他的弟子,以后世的观念来看李慎也算得上是他的弟弟,所以平时两人独处地时候。他说话都是很随意的,不过李慎谨守师徒之道不敢逾越。李慎笑着说道:“老师可能是多虑了,按照惯例朝廷若是试行新法,总是京畿路搭配上一个离汴都很近的路来进行,两浙路深入江南多有不便。朝廷哪里会想到这里!”
“常理是常理,但圣上和那中书省的几个老家伙可没有忘记我!你又是我的学生,更是跑不了!当年楚州离汴都也不算近了,但太上皇还是想着在淮南东路来试行免役法,以此来推算也不为过,就算到最后没有临到自己头上。但像杭州这样地地方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要受农田水利法的影响,那海外贸易怎么办?这不是耽误事嘛!”
李慎听后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皱着眉头说道:“即便如此,那有何厢军有何联系?”
王静辉笑着反问道:“若是你父亲有笔大生意可以赚上一万贯,但这个时候要告诉他要修水利,当然也可以上交一百贯免去这活,你父亲该如何选择?”
李慎笑了笑,此刻他已经完全明白王静辉所说的“王介甫给厢军工程兵送活”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躬身笑着说道:“多谢老师指点,学生已经明白了!这农田水利法既然说穿了是役法,学生自然可以按照免役法来行事,让百姓交钱免役,将这笔钱交给厢军,然后由厢军来完成这农田水利的修建任务!”
王静辉笑着点点头说道:“不错,不过中间还是有些差别,这交上来的钱完全可以和厢军对半分,想想杭州人口超过七万户,这要是把免役钱收上来将会是多少?一半已经足够让这一万厢军收入翻番了!知府收上来地这一半免役钱完全可以再返还给百姓,或是干脆让那些四等、五等户免交这笔钱,变相减轻百姓的税务负担!”
见李慎点头表示明白后,王静辉继续说道:“我朝百姓身上所负担的赋税远远高于汉唐时期的百姓,纵使大宋百姓比之汉唐百姓要富足的多,但也撑不住这么重的负担。自古以来都是官逼民反,只有将百姓的赋税降低下来,才能够保证治下百姓平安不会有王小波、李顺之徒从中作乱!”
李慎点头说道:“老师以前曾和学生说过多次,不过现在看来降低百姓赋税最好的办法便是发展商业,用商业税来抵农业税。杭州治下百姓十有七成是农民,但赋税不过占了财政地两成,就是这两成还要看老天的脸色,要是遇上灾年便是很麻烦的事情,到不如权力发展商业,若是商业税能够翻上一番,完全可以把这七成人口的赋税降低一半,这将是杭州百姓之幸!”
王静辉点点头说道:“话是这么说,道理是这么讲,不过中间要实现这目标可并非是易事!慎儿你有此想法便已经胜过那王介甫多多,但还是要脚踏实地的去做事,也许终究有一天你能够做到这一点!”
李慎躬身说道:“多谢老师教诲!”
王静辉对农田水利法在什么地方试行估计的完全没有错误,在汴都开封福宁殿会议上决定通过王安石的新版农田水利法之后,紧接着便是在什么地方试行新法的问题。京畿路是肯定要列在首位的,这已经是朝廷的惯例,同时也是为了能够使朝廷中枢以最快的速度来了解新法制度是否妥当的考虑。不过试行新法绝对不止京畿路一路。问题便是出在还要选择一路上——北方籍官员显然是不愿意看到新法先在自己地地盘上试行,这会给他们固有的利益带来很大的麻烦。
“臣建议能够现在两浙路试行农田水利法!”王安石上前说道。
“两浙路?”所有的人都在心中默默的想到。
“这是不是太远了?这也不利于朝廷掌握新法地试行状况,况且也不合朝廷体制,臣建议还是在河北西路试行!”司马光说道。
司马光此言一出,福宁殿中众多北方大臣心中大骂司马光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嘛!
“君实先生此言差矣。河北诸路暂时不适合适用新法,概因为朝廷即将会在河北诸路进行屯田。若是朝廷政策多有变故,终究会影响屯田事宜!臣也赞同介甫先生提议在两浙路试行新法,驸马都尉现在正是在杭州,世人都知道驸马向来赞同兴修水利,更是善于治水,楚州两年造福一方,至今楚州百姓还供着驸马地生祠!两浙路虽然远些,但有驸马在那里必能够试行顺利。还能够及时发现问题拾缺补遗!”韩绛说道。
“圣上,臣亦以为介甫先生和韩大人说得有理!河北东路自太祖立国以来便是军事重地,现在加上即将开始屯田,其中更是不可轻易试行新法!驸马大才若是放任江湖未免是朝廷的损失,在两浙路试行农田水利法。杭州军州事李慎正是驸马的学生,驸马自是不会放手不顾,这也好让驸马能够继续为朝廷在地方上效力!”曾公亮上前说道。
三司使韩绛和参知政事曾公亮身后的韩家和曾家都是河北赫赫有名的官宦世家,隐隐成为河北籍官员集团的首脑,农田水利法虽然已经被皇帝赵顼有所删节,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新法首先在河北路实行。若是开了此例,谁能够保证农田水利法不是王安石想出的最后的新法条例?
以后新法一出炉便先在河北诸路实行,那还让他们活不活了?
他们都知道司马光以巨大地声望虽然是隐隐成为旧党领袖,但这个榆木脑袋对于利益方面的事情并不在行,他们拿司马光是无可奈何的,只有尽力争取。他们也知道驸马王静辉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虽然在农田水利法上驸马是赞同的,但并不代表对此没有意见。这从王安石大幅修改农田水利法条例便可以看得出来,与其放在河北路,还不如把战火引向两浙路,驸马既然支持水利法,自然有办法来应付,先看看驸马怎么做再去想对策。
王静辉在离开汴都开封前和皇帝赵顼两人私谈地时候,提到最多的便是尽量保持朝中利益和势力的均衡,驸马对于皇帝来说是亦师亦友,皇帝赵顼自然是记得很清楚,看到现在的局面也知道北方官员是无论如何也会找出托辞来阻挠新法在河北诸路试行,他也知道王安石也急于想要发动变法做出成绩,若是在这第一条新法上便拂了面子,恐怕后面不好收拾。
“农田水利法便先在两浙路、淮南东路试行以观其效果!”皇帝赵顼平衡了一下现状说道,淮南东路虽说距离汴都不近,但也是紧邻京畿路和两浙路连接,这两个地方都是驸马待过的地方,兼顾了距离和试行新法的需要,福宁殿中地所有大臣听后都没有异议,非常痛快的通过了农田水利法试行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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