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先休息好,不要说话。”护士十分体贴地帮她掖了掖被子,又检查了一下上面的输液袋。
“可是,我儿子……”陈秀珍想要解释一番,她哪能放心得下她儿子呢?心心念着的都是那个小宝贝。
可是,她没说几句,声音就越来越小,自己都听不见了,眼皮沉沉的,要打架,很快,又睡着了。
她太虚弱,需要休息。
护士望着她,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好奇,这姑娘的家属呢?怎么不见家属啊?好可怜啊,一个人孤零零地被推进手术室,又被推出来,连嘘寒问暖送饭的人都没有。
“唉,李姐,这位姑娘的家属你有见过吗?”那护士问副护士长。
那位李姐就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有啊。不过,她是急诊科的那个陈俊推过来的,是化工厂爆炸的伤员临时病变,估计家属还不知道吧。你打电话去急诊科问问,看他们有没有联系方式。这手术费,住院费,都还没交呢!”
“哦。”那护士就跑去打电话。
……
陈秀珍做了个梦,梦见她住院了,嗯,就是现在,死里逃生,又被发现了心脏病变,被拖去做了个手术,然后住院的时候,她爸爸妈妈便来了,还带着她的宝贝儿子。
梦中,似乎听见了她爸爸的哽咽和感叹:“我可怜的娃。”父亲的声音明显苍老了许多,充满了慈爱与悲痛。
她妈妈也在边上哭,哭了一会儿,又抱起了她的宝宝在怀里亲:“乖孙子,长得可真俊。等你妈妈好了,奶奶就带你回东北,你妈也跟着一起回去,你们孤儿寡母的在这万里他乡,可太苦了,太苦了!”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陈秀珍觉得这是一个美梦,挺甜的,虽然她住院了,但是,感觉很舒服。悠悠醒来之后,就忍不住想:“这要是真的就好了!唉,可惜……”她知道,她爸妈不可能来。一来,没人通知他们,他们的女儿快死了。二来,他们即便知道了又怎样?当初吵得那么厉害,说永远不想再见到自己,从此以后就当自己已经死了,不许自己再踏进家里的门槛一步……
突然,陈秀珍听到耳边有惊喜的叫声:“孩子他爸,你快来看看,大闺儿是不是醒了?我刚才注意到,她的眼皮在轻轻地动。”
这是她妈妈的声音。
陈秀珍感觉有些恍惚,难怪这眼皮始终睁不开,原来自己还在做梦啊。
第058章、无尽的凄酸、悲伤……
可是,她毕竟是醒了,又睡了这么久,力气恢复了不少,终于,眼睛睁开了,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她不少次午夜梦回才想起的爸妈,还有,她的宝贝儿子。
“妈妈,妈妈~”宝贝儿子立马扑了过来,抱着她的手臂,惊喜地叫唤连连,“妈妈,你终于醒了……晨晨好怕……”
她儿子才两岁,只会说五个字以内的句子,再长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陈秀珍原本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但是感觉到儿子手臂上的温暖,又看见在一旁垂泪的苍老的父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真的是她的爸爸妈妈来了,孩子的爷爷奶奶来了。噢,不,难道不是姥姥姥爷吗?不,是爷爷奶奶才对,娃是跟我姓的,差点忘了这茬。
“傻孩子,跟爸爸妈妈还记仇,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们。多亏那那个房东大姐打电话给我们!我和你爸火急火燎,连夜就赶过来了!”老母亲说着,又忍不住抹泪。
陈秀珍突然止不住泪水,哗啦哗啦流,护士一看,心中一惊,连忙过来阻止,道:“可不能哭,你一哭,伤口的线被挣断可就麻烦了!”
陈秀珍想要忍,可是哪里能忍得住,身体轻轻抖动,哽咽,泪水更是如同开了闸的洪水。
其父亲便怪她妈妈:“瞧瞧你,在边上瞎说个啥,害得闺女伤口要裂开!”老头子火的不行,赶紧一拉老伴,“咱俩赶紧出去躲躲,让闺女冷静冷静,可千万别破了伤口!”
她妈妈一听,也是这个理,于是一边抱起小孩,一边往外走:“闺女,你先好好休息,我和你爸出去找个饭店,看能不能借个厨房,亲自烧点适合你吃的。”
小孩不愿意离开,挣扎,奶奶就道:“你妈妈现在身子可虚呢,她需要好好休息,我们就别打搅她了,过一会儿再来看她怎么样?奶奶带你去买好吃的好不好?”
小孩很懂事,当即就连连点头,抹了抹早就花掉的小脸蛋。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有陈俊的高科技线在,怎么会裂开。愈合+2的威力,她的伤口正在急速恢复着。
……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忧愁悲绝。
文品长相清秀,也算是一个温婉的江南女子,她二十五岁,和男友相识相恋足足八年,八年长跑,说好了今年过年,就正式去见家长,马上步入婚姻殿堂的,可惜,天不遂人愿。
她呆坐在男友坟前的草地上,对着墓碑,从下午到晚上,然后,在天寒地冻的大冬天里,整整坐了一夜!
“凭什么,凭什么?我男朋友送去的时候还有气的,凭什么那家医院没救活他?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就偏偏我男朋友死了?”
文品突然之间站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往省一医跑去。她要去讨个说法!
……
冬日的清晨寒意凌冽,地上铺满了白霜。
文品奔跑在大街上,汗流浃背。她没有坐车,而是憋着一口气,一下子跑了七八公里,饶是如此,离省一医还挺远的。毕竟,公墓是在偏远的郊区。
她心中的悲痛难忍,这样跑跑,虽然于身体有损,但其实,能发泄她精神上的悲怆。可惜,悲怆太浓郁,发泄的不过十之一二。
有不少晨跑的人见到,心中就闪过一个念头:“这女人疯了吧?”这么不要命,而且满脸狰狞。
这哪是昔日那个温婉端庄宛若小仙女的温婉女子?昔日的文品,清秀,白皙,如小家碧玉,说着吴侬软语,笑不露齿,任谁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在街上不顾形象地狂奔。
“不行了,我必须要去坐车,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要留着劲,去跟那帮杀人的庸医撕逼呢!”
文品胸脯急速起伏着,面色苍白,额头的汗珠黄豆大小,顺着白皙清瘦的脸庞往下淌落。
她以前在学校里,跑八百米都够呛,今天,却一口气跑了七八公里。人的精神意志真的是很厉害的东西。
据说有一位妈妈,愣是用牙齿咬着坠落悬崖的孩子的衣服,支持到被救援,足足五个小时!
大约四十分钟后,文品终于来到了省一医急诊科大门口,然后,发出了她有史以来,最为彪悍的怒吼。
恍若一头被惹怒了的母老虎,一反昔日长相清秀,性子温婉,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温柔形象,仰天咆哮。
“你们都是杀人的庸医!凭什么救那么多人,就是不救我男朋友?”
“杀人偿命,血债血偿!”
“我男朋友不是被炸死的,而是死在你们这群庸医的手里!你们是杀人凶手!”
……
文品在急诊科大门口大吼大叫,几名小护士见了,本想上来劝阻,结果被她狰狞的面容吓得连退好几步。
保安大叔迈步,但是又退了回去,他一个大老爷们,去为难人家一个弱女子,太不像话。这女孩,明显受了太大的打击啊。也是个可怜人。
女人疯起来,保安大叔也害怕。
其他几名保安见到队长都不去,他们也不敢去。
还是雷广平脾气暴躁,这种事他应付得多了,本身又偷偷练过几下子,别说这种小姑娘,哪怕是一个壮汉来找茬,他也不怕。
不过,他正要出去的时候,却被葛慧琴给拉住了,低声道:“老雷,你面相凶恶,出去别把人家姑娘吓到!”
雷广平道:“我又不会打她。我只是去和她讲道理!我好歹一个医生,长得凶恶不代表心恶啊!”
“行了行了,知道你面恶心善。还是我去吧,那姑娘的男朋友,我有印象,多处器官受伤,急性衰竭,当时我们没能抢救过来。”葛慧琴很惭愧,当即就走了出去。
雷广平只好由她,毕竟,葛慧琴是女人,也许,女人和女人更好说话一些。
与此同时,有人就去急诊科主任办公室报告姜云堃。只是,姜云堃关键时刻去开会了,未必能这么快赶回来。就算赶回来,他一个男人还不一定有葛慧琴处理得好呢。
第059章、癔症
陈俊也在人群中,心中长叹,怜惜之意泛滥。一个弱弱的女孩子,孤身一人跑过来闹,秀发凌乱,黑眼圈严重,泪痕满满,真的怪可怜的。
“姑娘,我们都是第一时间抢救重症伤患的,不存在救谁不救谁,”葛慧琴来到那女孩面前,叹了一口气,很有些惭愧,“有时候……,唉,人力有时尽,我们都是尽力了的,可是无力回天啊。”
“放屁~!”文品“呸”了一口,大声骂道,“你们就是没有尽心。我男朋友被送过来的时候还有气的!就是你们弄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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