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平时靠做走私车揾水。
社团坐馆晋哥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花衬衫,一条白西裤,咬着牙签坐在圆桌对面。
“去。”他朝左手边一名穿着黑色夹克的小弟扭扭头,小弟便站起身,端起茶壶给张国宾倒茶。
“宾哥,饮茶。”
张国宾微微颔首。
大波豪、东莞苗、咸水带着二十几名堂口兄弟,清一色西装坐在右边两张圆桌上。
左面五张圆桌则坐满大兴社衣着杂乱,气质懒散,吊儿郎当的马仔。
张国宾端起茶杯浅浅饮下一口。
晋立民双眼审视着他。
“太子宾,您现在是油麻地扛把子,江湖上当红的大佬,点解有空来我屯门饮茶?”晋立民暗藏机锋道:“乡下人很野蛮的,怕您城里人下乡,脏了鞋。”
“嗤!”张国宾端着茶杯,嘴里喷出一记嗤笑,举着茶杯,低下头摇了摇,含笑道:“晋哥,您可真是爱开玩笑。”
“新界是乡下?九龙就不是乡下?”
“大家都是不怕脏,不怕累,不怕动手的乡下人。”他抬起右手单掌啪的一声拍在罗立贤的肩膀:“我这位兄弟飞车赢了您的手下,叫乜野?”
“喔!左手来着!”
张国宾恍然大悟。
“愿赌不服输!”
“一不交钱,二还绑人!”
“这件事情要是被新记、号码帮的人听见,不得笑话我们和记玩不起?丢人啊!晋哥!”张国宾感叹的摇着头,放下茶杯:“不会教小弟。”
“要不要我帮你教?”
罗立贤坐在旁边很局促,有点不安。
大兴社刚刚倒茶的小弟则跟吃屎一样脸色难看。
“哒!”
晋立民重重放下茶杯,原以为是普普通通的讲数饮茶,却没想到小字辈要来教大佬做事,在一干兄弟面前大感丢脸,当即大声斥道,抢护回面子:“太子宾!你够资格教我做事,拿什么辈分跟我话和记面子?”
“论身份,我是和记坐馆,实授四八九香主。”
“论辈份,我十五年前烧黄纸,饮血酒拜入和记,那时候,你恐怕还在家里喝奶!”
“唰!”在大兴晋立民开骂的一刻,张国宾左边二十几名穿西装的义海兄弟便立即站起身,眼神不善盯向晋立民。
同时,五十多名大兴仔们齐齐起身,上前一步,蓄势待发。
气势上,义海兄弟二十几人,手无寸铁,乌泱泱的一片黑色西装却猛的盖过对方五十几人的乌合之众。
张国宾将手搭在西装膝盖,温和的脸庞,神情逐渐变得冷峻。
晋立民望着现场的形势,目光闪动,沉声道:“不过,你既然要为一个飞车仔出头,那我就卖义海社一个面子。”
“看大家同是和记字号的份上,你要的钱跟人,我都准备好了。”
“饮完茶,闪人吧。”
晋立民朝旁边打过一个眼色,立即有小弟推着两个鼻青脸肿,满身伤痕的飞车仔出来。
两名小弟扬脚一踹,将两个飞车仔踹倒在地。
左手坐在旁边,伸手入怀掏出一包钞票,啪嗒甩在桌面。
罗立贤连忙冲上去扶人。
张国宾微微皱起眉头。
这可都是猛龙特技队的打工仔啊……
“砰!”
张老板昂首将清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屁股却并不抬起,转手将茶杯狠狠甩在地上。
碧青色的龙泉瓷四分五裂,一块块瓷片散落尘埃。
“一个夕阳社团的烂坐馆也敢在我面前充大佬?晋立民,我叫你一声晋哥是尊重你,叫你一声晋仔,你也得老老实实听着。”
“操你妈。”左手再也听不下去,一是觉得憋屈,二是觉得受辱,三是害怕大佬交他出去,早有准备的在腰间掏出一把弹簧刀,摁下按钮,啪嗒,跳出刀锋,猛的朝张国宾胸口刺来。
张国宾继承了太子宾的身手,虽然平时不常用,但是却一直烙印在骨子里,低头眼眸一扫就分辨出刀锋路数,横手一探捉住对方的手腕,一转手“咔嚓”一声骨裂,当即扭断对方的腕骨,叮当,弹簧刀摔落在地。
左手站在圆桌旁,举着手腕,脸色惨白。
手指跟鸡爪一样歪着。
张国宾却语气冷漠瞥过他,看向晋立民道:“小弟出事,大佬扛,小弟闯祸,大佬背。”
“这点事情不用我教你吧?坐馆大爷!”一个夕阳社团的坐馆大爷,手底下兄弟还没油麻地一个堂口多,江湖,讲辈份,更讲实力。
只要张国宾一声令下,当天就能带人铲平大兴社,将大兴社坐馆,红棍全部斩死,沉海,无非是名声难听一点。
当然,张国宾不会为了一点小矛盾背上黑料。
“啊!”左手惨叫一声。
张国宾松他的手。
一边慢条斯理的折起袖口,一边迈步绕过圆桌来到对面。
五十几个大兴仔望着太子宾的动作,眼神憋气,却一步不敢上前。
晋立民手指甲紧紧抠着桌沿,眼神犀利的瞪着他,一不敢反抗,二不敢发怒,大势压人之下,仅能看着张国宾动手。
只见张国宾在他面前整理好西装袖口,猛的挥下手,一巴掌扇上晋立民脸上。
“啪!”
一掌将晋立民的右脸扇红。
晋立民稳稳站着,紧要牙关,一动不动。
“接下来。”
“你要为小弟的事给我个交代……”
“讲数。”
“点解要拿刀捅我?”
张国宾横眉冷对。
第75章 左手的名号
其实,张国宾来找晋立民讲数,是为替组建猛龙特技队扫清障碍。
他深知古惑仔的烂性,不把古惑仔摆平,古惑仔绝不善罢甘休。
就算大兴社的人不敢进九龙找麻烦,也难保剧组在新界取景的时候,不会遇到麻烦。
帮罗立贤搞定大兴社,不仅罗立贤能安稳上工,飞车党也能拉入特技队。
可饮杯茶,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事情…
却偏偏因为晋立民要撑面子,把气氛搞的剑拔弩张。
这点张国宾也能理解。
若是他一个义海红棍来轻飘飘的放句话,大兴坐馆便舔着脸交人,恐怕大兴坐馆也不好当。
大佬在小弟们面前都是要面子的。
如果,大佬连一张脸都撑不起来,谁认你做大佬?
谁服气你当大佬?
同理,张国宾也是一样。
所以,晋立民呛声的时候,他马上就硬顶回去,不过双方心里都把尺,丈量着谈话的尺度,而且大兴跟义海的实力差距摆在眼前。
大兴坐馆适当服服软并不会有什么损失。
最终,晋立民把早准备的钱、人交出来,事情本该解决。
可当左手掏出刀的那一刻......
性质就变了。
张国宾就算再想当斯文人,这一刻,也就不能手软!
兄弟们都在旁儿看着……
他不动手?
那已经不是怎么做商人的问题,而是威严丧尽,颜面扫地,德不配位的下场,官场上是提前退休,坐冷板凳,社团里是封箱沉海,冚家铲。
幸好,张国宾动手将袭击者制服,否则,要做的事绝不是简简单单扇一巴掌。
恐怕,
恐怕,
恐怕手上真要沾血了。
这对于张国宾而言是比被捅一刀还恐怖的事……
张国宾已经在尽量弱化冲突。
而现在两家社团的兄弟们都憋着股火,接下来事件怎么发展,全看晋立民怎么处理。
如果晋立民还要强撑着坐馆排面。
张国宾真的就只能放任兄弟们做事,
让兄弟们把大兴社铲平。
油麻地真有这份实力!
晋立民倒也很清晰的知晓两家社团间实力差距,喔不,是一个社团跟一个堂口间的实力差距。
他硬生生诶下一巴掌,转过头看向左手:“不讲规矩,大佬讲数。”
“也有你动刀的份?”
左手在大兴社内向来是不讲规矩的。
这种不讲规矩的人,
能办事,
也能坏事。
以往,晋立民倒有点欣赏左手的不讲规矩,因为左手无法无天的性格,还能替大兴社撑起一面旗,算是大兴社年轻一辈少有的强人。
可现在,晋立民恨不得他死!
左手捂着手腕,眼神惊恐地道:“坐馆,坐馆…”
“晋哥……”
晋立民在心腹头马手上接过一把弯刀,两步走到左手面前,持刀吼道:“把手放上桌!”
“晋哥…”
“求求你……”
“我说!”
“把手放上桌!!!”
晋立民扬起眉毛,大声吼道。
左手鼓动着喉结,一口口吞咽口水。
张国宾站在旁边,表情冷酷。
左手望他一眼,再望坐馆一眼,再表情惊慌的扫过四周大兴社、义海社的兄弟一眼,瞳孔里满是惊恐,无论他平时砍人的时候再凶,要他违背人性,举起手给人砍,内心的挣扎亦如深渊。
而且要斩他的是他大佬!
左手眼底的所有色彩,最终演变成浓浓绝望。
他将颤抖的左手摆在手上。
“唰!”
晋立民一刀挥下,
刀锋斩断半个手掌,
咔,
狠狠卡进桌面。
“啊!!!”左手惨叫的弯膝跪倒在地,捂着鲜血横流的手掌,撕心裂肺的惨叫两声,嘶吼着晕厥在地,活活被痛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