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艺,你帮我接下电话。”他顺口说道。
“喔喔。”朱宝艺有些意外跟慌神,连忙挪挪臀部,将大哥大拾起,摁下接听键,轻声细语的应道:“喂?”
“哪位?”
一句轻轻柔的甜美女声响起。
对面明显愣了一下。
但一句话早已脱口而出:“宾哥!”
“三刀六洞,行刑完毕。”
半个小时前。
油麻地,佐敦道。
夜晚八点零七分,二十四秒,华灯初上,夜色降临。
喧闹,放纵夜蒲生活刚开始,狂热,嗨爆的酒吧刚开场,许多豪车,的士停在酒吧,夜总会门口,年轻找开心的男男女女,寂寞的少妇熟女,谈生意的老板客户们,一头扎进夜场里开始寻欢作乐。
今日,正式转档跟着道友辉的辣姜,带着二十几名小弟,按照大麻成的指示,找到车夫领完货之后,将货拆成一个个小包,随身带在身上前去散货。
一个小包二十克的份量,既可以直接卖给买家,方便交易,也可以在警察临检的时候冲进马桶,吞到肚内,方便散货。
辣姜则在跟着道友辉之后,获得佐敦道两家夜总会的负责权,专门负责带小弟们在两家夜总会散货。
这相比于在夜总会看场子买酒而言,无疑是赚的更多,更加威风,找准机会过档抓到红利了。
这时辣姜被一群小弟簇拥在前方,一步步走出拆货的小巷子,脸庞写满得意与嚣张。
一群阴影忽然堵在巷子口,长长的打在地上,将巷口的灯光都遮蔽住几分,夜色间的小巷子猛然间溢出一股杀气。
辣姜望见前方熟悉的面孔,猛的回头一看,小巷背面一样站满一群穿着背心,斜持砍刀的人影。
一个个都是曾经的兄弟。
辣姜有些惊惧的后退一步,出声讲道:“豪哥,大晚上带兄弟们堵我做乜?”
他手下一群小弟们都看见大波豪带头,集体露出怯意,惊慌的挤在一起。
大波豪却是一个人踏步上前,昂起头,冷笑道:“辣姜哥,我也配你喊一声豪哥?”
“豪哥,话不是这样说的,兄弟们养家糊口换条路子走不过份吧?”辣姜靠着一群马仔辩解道:“宾哥已经答应我过档的事情,现在我们收辉哥的令,来佐敦道的场子里散货。”
“合规矩吧?”辣姜出声说道。
大波豪脚步一顿,微微颔首:“合规矩。”
“你散货没问题,你过档也没问题,不过进场子散货之前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大波豪猛的吼道:“三刀六洞,以报大恩!”
“当年你在庙街卖黄色录音带的时候,宾哥可没少罩着你,否则你还有资格带着人看场子?”
“你惹了高利钟的人还能手脚齐全活到现在?你是不是忘记当年谁帮你摆平高利钟那笔数了!”
“干你娘的大波豪,你别在这里讲大忠义,现在江湖上边个信?老子只想赚钱,别说太子宾帮我抹个数,拦老子赚钱亲父母都杀!”辣姜彪吼一声,转身在怀里抽出一柄锥子,握着圆端快步朝大波豪刺来。
“老子就知道太子宾没这么好说话,兄弟们,杀出去!找辉哥撑腰!”相比于小弟过档而言,红棍互殴,社团内讧才是更大的罪过。
大波豪却爆声一喝:“谁敢动手!”
旋即,他双脚扎马,腰垮一扭,侧身滑步精准的躲过辣姜一刺,再以右手搭桥抓住辣姜手腕,猛的一扭:“咔嚓。”
一记骨裂声响起。
大波豪左手抓住辣姜肩膀,就像是猛龙回手,狮子搏兔,赤手空拳一个大过肩将辣姜狠狠砸在地上。
“我让你知道,怎么做大哥,怎么做兄弟。”大波豪捡起地上的衣锥,狠狠一捅将辣姜的腿脚刺穿:“噗!”
“啊!”辣姜惨叫一声。
“这一刀敬忠义。”
“噗!”
大波豪反手刺穿辣姜手掌:“这一刀敬兄弟!”
“这一刀?”
“敬天地!”
“噗!”最后一捅刺穿辣姜肩骨,一刀对穿,血流二洞,三刀对穿,是为三刀六洞!
洪门之刑,
以鉴天地。
大波豪将衣锥留在辣姜的肩骨上,重新将屈腿蹲下的身体站起,居高临下望着辣姜,冷冷说道:“将来想当大哥,记得一凭本事,二凭忠义。”
“这一次算是同门之间给你个教训。”
“你们去散货吧。”
“我们走。”
第22章 黄sir,有线报
夜色下,大波豪将背影留给败者,带着一群堂口打仔离开后小巷。
油麻地堂口打仔纷纷散去。
小巷里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只留下捂着伤口,痛苦咬牙的古惑仔辣姜。
几名跟着辣姜一起转档的马仔们,眼见大波豪的人马离开,立即一拥而上,捧起辣姜哥喊道:“辣姜哥,我们带你去医院。”
“扑你阿母,一群烂仔们,打不敢打,送老子医院倒很懂。”辣姜心中愤恨,却知道大波豪,太子宾两人在烂仔们心中的地位。
他没有混出头,凭什么让烂仔们帮他去拼?
他只是将怨恨藏在心里,摇摇头:“留两个人开车送我去医院就得,剩下的人带着兄弟们继续进场散货。”
“三刀六洞不能白挨,把我们该赚的钱,赚回来!”
“是,大佬。”几名烂仔点头应命。
大波豪在走出小巷之后,带着人步行回到场子里,半路上伸手朝小弟拿过大哥大,按下宾哥的号码拨出,想不到,对面传来一个嗲嗲的甜亮女音。
大波豪第一句话脱口而出,立即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道:“嫂子好。”
“呀!”朱宝艺拿着电话惊叫一声,好似对电话里的称号非常惊讶,连忙将大哥大递给太子宾讲道:“张先生,找你的电话。”
“说的什么废话,打我的电话,当然是找我啊。”张国宾心底嘀咕一声,终于空出手来,伸手接过电话靠在耳边喂道:“乜事?”
“宾哥,辣姜已经搞定三刀六洞,见血为红,祝您的电影红红火火。”大波豪说道。
“你搞乜鬼,我跟你话过别搞事了!”张国宾大骂道:“最近差佬盯的紧,搞出事情没人保得住你,点样,你想跟一哥过过招,去赤柱大学进修啊?”
他没有把话说透,只是提点了一下兄弟,大波豪却面无惧色,站在酒吧门口,大大咧咧的喊道:“放心吧,宾哥!我一个人干的事,你唔要担心,大不了再送我一支金表,我要跑路去玩台妹。”
“你别解释,总不能只让你一个人玩台妹吧?什么时候把嫂子带出来让兄弟敬酒?”大波豪居然听出了朱宝艺的口音。
“滚蛋。”张国宾笑骂一声,便挂断电话,回头对朱宝艺说道:“不好意思,朱小姐,手底下的兄弟不识礼数,没吓到你吧?”
“没没,没有。”朱宝艺可还没有谈过恋爱,怎么会不被吓到?
张国宾看她俏脸绯红的样子,心中有数,不再接话,开车抵达旺角的嘉禾公寓,熄火停车,单手抓着方向盘,扭头笑道:“朱小姐,到屋企了。”
“多谢张先生。”这时朱宝艺已经回过神来,怀里抱着剧本,轻轻点头:“bye bye,我回家了。”
“嗯。”张国宾面带笑容的微微颔首,手上依旧抓着方向盘,并没有下车帮忙开门的意思。
朱宝艺见此识趣的推开车门,下车鞠躬道谢,转身走进演员公寓。
张国宾坐在车里的驾驶位,低下头在方向盘处,掏出火机,点着火:“啪嗒。”
路边,车窗,手臂,一幅侧脸。
一支烟头忽明忽暗。
他没有立即驱车离开公寓楼底,而是将手伸出窗外,弹弹烟灰,安静听着电台里的《小城故事》,细细体会香江晚风。
直到朱宝艺回到公寓房间,关上窗帘的时候,他依旧还在用手臂靠着车窗,孤单抽着烟。
张国宾抽完一支烟,随手将烟丢在地上,轰隆,驱动轿车加速离开。
朱宝艺拉动窗帘的动作稍稍停顿片刻,心中恍然:“这个人抽烟的姿势好像爸爸。”
准确说,他身上的江湖气很像爸爸。
朱宝艺的爸爸作为台岛大佬,常年打打杀杀,平日很少回家,遇到些麻烦还要东躲西藏,安排全家人出去避风头。
在她年少时便被仇家斩死。
记忆中,爸爸有空回家总会关上门房打妈妈,隔着门都能听见妈妈的惨叫。
这令朱宝艺从小感到父爱缺失,心里有一股自己都捉摸不透的恋父情结!
张国宾抽烟的时候则是在琢磨:“朱宝艺对他有性趣吗?”
“这辈子该上一个女人,还是两个女人,还是很多个女人.....人与人之间应该坦诚相待,上马的时候应该做清楚点,别着让人迷迷糊糊做了大嫂,江湖大嫂可没那么好做。”
“我也不需要一位江湖大嫂来镇场子,没必要。”他是个正经商人来的。
……
“黄sir,有线报。”中环,总署,O记办公室。
杜正辉一身白色衬衫,脖子上挂着一张证件,头发打理的根根笔直,造型非常犀利,一看就四五天没洗的油头。
脸上的胡渣、黑眼圈,嘴里喷出的烟雾,无一不在证明他的劳累。
可他现在却满脸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