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山心道不把人拉过来放眼皮底下，那我怎么知道钱用哪去了？
苏远山微笑道：“梁秘书长，这正是我想说的。今年我们的科研投入已经打出来了，一共是将近八个亿，其中有六个亿都是投入到各类实验室的设备建设当中——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迟迟握着外汇不敢打入外汇中心的缘故，因为要买设备。”
“同时，这些实验室就包括了一个凝聚态物理实验室和一个高规格的激光实验室——您说，如果团队不来我们基地，我们怎么进行研究？”
梁文书听到苏远山投入六个亿建实验室，马上便是一怔。
其余人也听得暗暗点头。
远芯在科研上的投入，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梁文书慢慢回过神来，沉默数秒后点头：“既然这样，那原则上，两个团队在远芯基地确实可以更好的协作和科研。”
苏远山轻轻呼了口气。
早说嘛！
但马上，梁文书便盯着他：“但这一次，光刻机的课题目的主要是‘自主’二字，除了技术产权，其中还包括有零部件自主。以光刻机上游项目，带动下游供应环节的整体进步，因此才砍掉了光刻机的预算。”
苏远山马上有点懵了。
他看了看其他几位领导，只见几位领导同时一笑。
卧槽！原来沆瀣一气到现在？
原来这才是图穷匕见！
苏远山深深吸了口气：“不会吧？梁秘书长，您不会让我投了个光刻机项目，还要连带把相关产业全给带上吧？远芯开印钞机也带不动啊！”
“既然远芯有技术，有能力，有决心，有……远大抱负之心，理应考虑一下相关产业的当前形势。”梁文书说着严肃起来：“否则，就如同你一直所担心的那样，到时候脖子上绳子一紧，我们怎么办？某些零部件还可以万里挑一的来。但某些零部件……譬如伺服电机，怎么挑？没得挑。”
苏远山眼皮跳了跳，盯着梁文书，静待下文。
“其实自从几个月前，成光所辗转求伺服电机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准备立项伺服电机了。这次，希望远芯也能投入到伺服电机的突破课题中来。我是搞机电出身，深知现在的高规格伺服电机已经进入数字控制时代，而我们……这方面几乎还是空白。”
梁文书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苏远山自然知道，中科院这次确实也是下了决心了。
伺服电机，不仅仅是光刻机对准系统的核心，也同样是数字机床位移系统的核心。就别说日后的机器人了。
苏远山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按照产业布局，确实可以干。
但这不应该是远芯干的活，更不应该由远芯出钱。
“又是个烧钱的项目啊……梁秘书长。”
“这次有企业，而且国家也会进行扶持。只要能出成果，你们肯定不会亏钱的。”于司长笑着安慰道：“只不过，希望你们能够培养一点数字芯片，数字控制的设计人才出来。”
苏远山思索了几秒后，笑着望向父亲。
苏星河知道儿子已经答应，或者说，已经在“买一赠一”中选择了退让。他笑了笑道：“部里说了算，远芯可以提供场地，还可以提供一下补贴，但人……远芯是真贴不了那么多，部里安排一些相关专业的科研人员进入远芯吧。”
“感谢。”
“于司长说哪里话。”
苏星河笑着站起身，一一握手道：“走走，吃饭！”
第128章 诺奖得主才能不用看脸色
走在帝都繁华的街头，苏星河见儿子一脸的不爽，微微一笑道：“不就是再投了一个亿出去吗？现在远芯不会差这一个亿吧？”
“我们的预算一直做得很宽松，当然不差了。”苏远山搓了搓脸，轻声道：“只是先例开得不好，不过能够让我们审核财务支出，也还算给面子。”
对于伺服电机这种半导体相关，甚至渗透进整个工业体系的产品，苏远山在行有余力的情况下还是愿意投资的。但前提是每一分钱都要落实在科研项目上，谁想接机捞一把，没门！
苏星河听着儿子的牢骚，微微一笑：“远芯要立足国内，就要习惯与政府和政策打交道。而且和部委合作比和地方政府合作要好很多，因为他们的政策是涉及全国乃至全行业，而且还不用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
苏星河今天酒喝得有点多，一路上絮絮叨叨个不停：“而且这些部门或者政府合作，他们更多会从政绩，面子上考虑，所以可以讨价还价，可以抠出不少利益来。”
“爸，我同意你的说法。但要打个补丁——靠近组织，远离个人。”苏远山呵呵笑道：“我看啊，还是爸你加把劲，赶紧评上学部委员，到时候级别上去了就不用看人脸色了。”
“评学部委员哪有那么容易？而且就算学部委员，面对这种四大部门联合召唤，又是拉家常又是递糖的软刀子行为也没辙。学部委员的影响力在学术上，不在企业上。”
“除非诺奖得主，否则啊，都没戏！”苏星河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时间目光灼灼。
“爸你这是什么眼神？”苏远山笑着打趣道。
苏星河大笑：“哈哈哈！我儿子不是号称天才么？我总得有所期待嘛！”
“那您就期待吧。”
苏远山笑着答道，掩去了心中的小心思。
只有诺奖得主才能不用看人脸色？
……
第二天，苏星河便直接从首都前往特区，在特区停留一天后，他会和当地政府一道迎接联电的高层。
正如苏远山所言，既然联电那边有意购买yx架构的授权，那远芯也不介意扩大一下战果，帮特区政府牵一下线，看能否拉住联电，让它在内地建个晶圆厂。
之所以选择在特区，是因为特区的电子厂足够多，可以直观地反应芯片的需求市场。
至于苏远山，则在京城多呆了两天。期间他联系了自己的“青梅竹马”、李高亮教授的女儿李筱。让她带着自己在大转了一圈，打听了应用一下物理系的情况。
按照苏远山原本的打算，如果大的应用物理课程安排合理，老师的授课能力又出众的话，他会考虑托关系开门都要转过来交换一年。
结果让他有点失望，这边和电科的课程安排差不多。
返回省城后，苏远山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作为雷神核心的总架构师，他需要统领全局，把任务准确的分配到每个小组头上，忙得不可开交。而且随着装修的验收，远芯的搬家也正式提上日程。
虽然此时还没有甲醛一说，但苏远山在装修时还是尽量选择了甲醛较低的材料。并且让换气扇随时开着，总能减少点伤害。
十二月初。
远芯正式开始转移办公地点。
最先搬进科技园的是田耀明的通讯团队——田耀明跑了一趟北邮，又从隔壁省大的数院那边拉了一批数学高手过来，队伍壮大得很快，并且他们迫切需要实验室来验证各种数据。
紧接着搬过去的是秦为民的yx团队，他的团队除了远芯的员工之外，还有来自联电的林永固带的一波人，这批人会系统地学习远芯架构的相关修改，然后拿回去根据他们自己的需求进行魔改。
从这点上，也体现出了联电的财大气粗，一个搞了几年的CPU项目说放弃就放弃。没有点魄力那是真下不了决心的。
至于苏远山的CPU团队，则是最后搬的。
一来他的人最少，二来他要留下来安抚蒋万超的eda团队。
自去年四月开始招人起，即便经过了数次人员的调整，在eda部门中，“老”员工的数量也是最多的。
这些员工，特别是老员工们，当然舍不得就此和远芯撇清关系——哪怕大家都明白，远芯eda想要长期发展，就必须剥离出来，以开放的姿态拥抱所有和设计相关的企业。
“蒋师兄，这里就交给你了。”苏远山把九层的钥匙递给蒋万超，见蒋万超情绪有些低落，微微一笑：“你们还没分出去呢，现在还是在远芯旗下，只是你们不搬到科技园罢了。”
“问题就在这。分割不分割没关系，但大家一走……这感觉就不对了。”蒋万超回头望着曲慧：“曲慧，你说是不是？”
曲慧点了点头，她眼圈有些红红的。
苏远山笑着摇了摇头，上前一步，伸开双臂：“师姐，来抱一个。”
曲慧笑着和他拥抱了一下，然后眼泪就再也忍不住，瞬间爬满了脸颊。
“师姐，加油。”苏远山轻轻拍着曲慧的背，安慰道。
“嗯。”曲慧嗯了一声，松开苏远山，掏出手绢擦着眼泪。
苏远山又面向朱建亭，一一拥抱之后，他也情绪低落起来，就连笑都十分勉强。
“我比你们更舍不得eda团队。”苏远山望着玻璃门后那些无心工作的员工轻声道：“从去年春节我敲下第一行代码开始，eda就凝聚了我全部的心血。”
“但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为了追求，就必定要做割舍。”苏远山收回视线，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我从来没告诉你们，eda打败对手并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为了垄断而垄断。而是……它要成为我们今后的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