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种拉家常一般的开场，是苏远山考虑之后的选择。今天上午，他思考了很久要讲什么——虽然这次演讲并不正式，也不够规格，但却是他第一次公开场合“竖立自己的形象”，以及竖立以他为代表的远芯的形象。
因此他考虑良久之后，决定给未来的形象定下一个基调。
远芯是他建立的伊甸园一般的圣地，不管今后有多么艰难，苏远山都希望让远芯朝着自己理想的企业发展。
而他理想的企业便是他所表现出来的。
坦诚，风趣，大众。
这也是他希望到了未来，当自己影响力足够大的时候，人们依旧能够从他身上看到的品质。
在开场之后，苏远山配合着粉笔，在黑板上画出石墨烯的原子结构图，然后又快速介绍了一下石墨烯的发现经过和相关的试验过程。
……
“关于石墨烯，就介绍到这里。”苏远山丢掉粉笔，舔了舔嘴唇。
刚才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里起码有一半人都是其他专业的学生——他们来这里可不是来听石墨烯的。
他们更多是想听苏远山的故事，听远芯的故事。
“接下来我说一下远芯吧。”苏远山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他发现，当他这句话说出口后，台下所有人的眼睛便是一亮。
“远芯的创立其实纯粹是个偶然。”苏远山笑了笑道：“因为家庭的关系，我很小就对半导体和芯片设计产生了兴趣，同样的……也对程序设计产生了兴趣。”
“我记得有人曾经说过，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有普世真理的价值，但在我这里，它是适用的。”
“就如同之前有报刊杂志采访过的那样，有一天，我想设计一款芯片，却发现目前的eda软件并不好用……于是便撺掇我父亲和几个师兄一起捣鼓起了yxeda。期间很幸运，获得了席小丁博士的支持，也获得了我母校众多师兄的支持。”
“然后，远芯便逐渐走上正轨，从传呼机开始，再到vcd芯片，再到移动通讯芯片，再到光刻机，晶圆厂，乃至目前正在洽谈的某个项目……这一路走来，很多人都说是运气……”
“我承认，远芯能取得目前的一点点成就是有运气成分在，但根本的，还是远芯有独到的眼光。”
“而眼光来自何处？”
苏远山平静地望向全场，他看到，不少人若有所思，但更多的还是在等待他的下一句。
“眼光来自对科学的展望，作为科技企业，唯一所信奉的，便是科学。”
“在过去百年中，我们因为无视科技而遭受的屈辱，不应该再次重现。”
“在座的同学，都是我们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也有许多其他专业的同学——我无意冒犯，但我还是坚持的认为，科技才是这个国家，这个社会，这个世界的未来。”
说着苏远山轻轻呼了口气，他并没有看台下，而是低头看着讲桌。
不知道这张讲桌经历过多少历史，但看起来起码不是新的，上面依稀可见各种划痕。
“而现在，主要的科技还是掌握在西边的国家。因此，我还是希望如果有条件的话，同学们能够出去留学看看。”
“当然，留学之后，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回来。”
台下没有掌声，也没有响动，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也没有人敢贸然地发声。
苏远山知道，在这个年代，在国内大谈家国情怀……是不“适宜”的。
因为现在在民间的主流思想是挣钱，学生中的主流思想是向往“自由”，向往西边“天堂”一般的自由生活。而在学术圈，各种不应该有的气息也在渐渐升起，并逐渐蔓延。苏远山眯了眯眼，突然咧嘴一笑。
似乎有点过于沉重了？苏远山在心中想着。
不过依旧还是轻轻地吸了口气，望着全场那些骄傲的头颅。
“有人给我说过一句话，我认为很有意义。”
“你越是不凡，你的命运便越是与国家息息相关。”
第322章 不擅长撒谎
等教室里沉寂几秒后，苏远山笑道：“为了不过多耽搁同学们的时间，我就不再使劲想词了。”
场中不少人还沉寂在对苏远山刚才那句“越是不凡……”的思虑中，见他突然就结束，便忙不迭的开始鼓掌。
而按照国际惯例，这种掺杂着报告的演讲，一定是要回答问题的——今天的演讲计划就是两个小时，苏远山花了差不多一节课的时间来介绍石墨烯，现在还剩下大概一个小时呢。
于是掌声未停，何春华便站了起来，开始收集从后排传递过来的小纸条。
此时尚没有无线话筒，因此提问的学生一般都通过递纸条方式来问问题——否则就只有靠吼了。
为了避免冷场，何春华很快将一叠纸条送到讲台上。
苏远山一边扶着话筒，一边在纸条上检索，看哪些问题比较有意义。
突然他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请问苏远山同学，你最后一句，越是不凡，便越是和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是指的个人成就吗？”
苏远山拿起纸条，心道这人谁啊，居然递这么快？
“先回答这个问题，是关于我最后一句的。”苏远山把纸条内容重复了一遍，然后举起纸条问道：“能认识一下这位同学吗？”
一个坐在何春华身后的男生便站了起来，看年龄，他大概二十四五左右，应该是研究生。
“我叫严见明，很荣幸问题能被选中。”
“嗯，谢谢，严师兄请坐。”苏远山冲严见明点点头后顿了顿：“我的最后一句，并仅仅只是个人的学术成就，还包括了学术地位和影响力。关于这点，王鑫教授其实比我更有发言权。”
随着苏远山这句话，教室里认识王鑫的便纷纷望了过去。
王鑫倒是没想到苏远山会搭上自己，只好笑了笑，然后点头。
苏远山继续道：“我虽然没有在国外，但还是能知道一些国外华人学者的现状的，甚至包括获得了世界级荣誉的知名学者。在西方的学术界，有各种各样的科学学会，物理的，化学的，生物的……这些协会里的科学家数以万计。”
“但一个事实是，没有任何一个华裔科学家在这些学会中担任领导职位。”
“在科学界，不仅仅是华裔科学家的天花板现象严重，甚至把这个范围扩大到整个亚裔，这个结论也是成立的。”
苏远山说着便严肃了起来，他环顾四周，抿了抿嘴：“我甚至可以不客气地说，这已经涉及到了肤色歧视。”
这句话一出，台下立刻就有些哗然了……
特别是下面几个教授，更是面露惊讶。
他们很快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便恢复了平静。
还好，这只是一场不公开的小型演讲，甚至都不涉及到学术——否则苏远山的这句话就带有极为严重的指控性质了。
别看苏远山现在人年轻，正式身份也不显，但他身后代表的远芯可是拥有发言的资格的——甚至往大了说，苏远山这是在代表远芯成千上万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在大陆为身在海外的华裔乃至亚裔学者发声。
“刚才我建议大家走出去，现在我还是建议大家走出去——去看了才知道世界是怎么样的。”
苏远山说完后放下纸条，又选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也挺有意思——“在远芯眼中，未来是怎样的？”
苏远山念出问题后，在稍稍后排一点，一个和他同样年龄的男生有些害羞地站了起来，甚至都不好意思自报姓名。
“谢谢这位同学……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台下便静静地看着他。
苏远山笑了笑：“不能回答，不是因为我不知道——我想，大家并不愿意听老生常谈的网络社会和机器人世界，而是想听远芯在基于技术的发展所做的，对未来社会的展望，对吧？”
好几个声音同时答道：“对！”
“所以很抱歉，因为这牵扯到远芯在未来行业的布局。我又不擅长撒谎……所以，再次抱歉。”
“不过我倒是很希望看到同学们是怎么看待未来的，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给我发邮件。”
苏远山说着转身把自己的邮箱账号写到黑板上。
苏远山婉拒了李春刚教授的再一次饭局，提早回到了四合院。
走进陈静的办公室，只见她正坐在笔记本前，一边吃着小饼干，一边紧盯着笔记本屏幕。
苏远山拉了一根椅子坐到她办公桌的侧面，顺便也捻了一块饼干塞嘴里：“王冬升那边这么说？”
“对他来说，这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只要有点脑子都不会拒绝的。”陈静推开笔记本，双手支撑在桌面上，偏头望着苏远山，微微笑道：“你今天演讲得怎么样？怯不怯场？”
“怯场那是不可能的，我是谁？”苏远山呵呵笑道。
“切……”
陈静翘了翘嘴，嫣然一笑后又收敛起来，正色道：“对了，明天富士通的人过来，你要不要过去？”
“嗯……”苏远山下意识地皱起皱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