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皆非一日之功,须徐徐图之。
目前最要紧的,是解决饥荒和暴动的问题。
夏新生知道,饥荒是暴动的起因,只要解决了饥荒问题,暴动很自然地就会减少。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手里没有余粮,没办法赈济灾民,又何谈解决饥荒?
杜恒茂沉思了一会儿,直截了当地问道:“将军占领了沙州,应该抢到不少金银财宝吧?”
夏新生并不避讳,坦率地回答:“一部分赏给了下面的官兵,剩下的,全部留作公用。夏某分文未取。”
“将军高风亮节!”杜恒茂恭维了一句,说道,“沙州没有粮食,将军可以掏钱从别的地方买粮食。请将军派人查探一番,看看哪里有粮食卖。不要拘泥于安国境内,他国亦可。比如,楚州、杨州这类鱼米之乡。”
夏新生被杜恒茂这一大胆想法弄得愣了一下,转念一想,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决定,散席后就给宁昊天发一封密函,告知王正茂携带王爷的私印前来为民请命一事,再汇报王正茂这一掏钱买粮的提议,征求王爷的意见。
谈完公务,杜恒茂为了跟夏新生套近乎,特意表明自己精通医术,对治疗头痛病亦有心得。
夏新生喜出望外,立即掳起袖子,将左腕递到杜恒茂面前,示意对方把脉。
杜恒茂正要伸手搭脉,猛然注意到夏新生的左腕上有一串葡萄状的伤疤,心脏顿时狂跳起来。
武至忠的左腕上,同一个位置,也有同样的伤疤。
那是他初学炒菜时,被锅里飞溅出来的热油烫伤的。
只是,夏新生是安国的将军,跟武至忠的情况未免相差太远了。
杜恒茂犹豫了一下,不愿放弃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他试探着问道:“将军手腕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不知道。”夏新生回答,“我的头部受过重创,只记得9年来的事。以前的,都不记得。这块伤疤,9年前就有了。”
9年前,不正是武至忠落江失踪的时间段吗?
莫非,他侥幸存活,却因为失忆而稀里糊涂地当了安国人,并且出人头地,成了将军?
“将军是哪儿人?”杜恒茂询问道,“今年贵庚?”
夏新生摇了摇头,答道:“不记得。”
“将军忘了那些,却记得自己的名字?”杜恒茂追问道。
“这名字,是公子给取的。”夏新生说道,“我在打仗时立了军功,被公子看重,赐了这个名字。”
有戏!
杜恒茂心中一喜,忙借着油灯的光芒细细打量夏新生那张被大胡子遮住一半的脸。
他嫌那些胡子影响判断,遂说道:“将军可否刮去胡须,以便在下查看将军的气色?”
40造化
夏新生第一次遇到提出这种要求的大夫,觉得这位看起来不到弱冠之年的男子着实奇怪。
不过,为了能够治好头痛病,他还是积极配合。
他哪里知道,杜恒茂提出这番要求,是为了看清楚他的容貌,以便判断他是否就是失踪多年的故人。
夏新生吩咐下属端来热水、拿来刮刀,快速刮掉胡须、洗净脸蛋。
他顶着一张上黑下白、左颊上横着刀疤的长方脸,重新走到杜恒茂身旁坐下,任凭对方端详。
“将军脸上的刀疤,是何时有的?”杜恒茂询问。
“打仗时,被敌人砍的。”夏新生回答,“有6年了。”
杜恒茂默默凝视着夏新生这张英武刚毅的脸,回想当年那张敦厚老实的脸,心里百感交集。
十年了!
当年怯懦的丑小鸭,经历痛苦磨难、战火洗礼,真的成长为一只威武的天鹅了。
好!
太好了!
就算他不记得他这个曾经的主子,不记得他们同床共枕的夜晚,不记得《丑小鸭》的故事,不记得“天道酬勤”的劝导,都没关系!
只要他还活着,哪怕他摇身变成安国的将军,哪怕他领兵攻陷越朝的城池、占领越朝的领土、对越朝的王爷忠心耿耿,都没关系!
只要他活着,就是上天对他这个罪魁祸首的最大的宽恕!
杜恒茂低下头,抬起袖子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努力压制心中奔涌的狂潮。
他清了清嗓子,再度抬头看向夏新生,问道:“将军,治疗头痛病,很有可能会帮你恢复记忆。而你的记忆,也许并不愉快,你还想要恢复吗?”
夏新生稍稍一愣,豪气地说道:“老子连刀枪剑戟都不怕,还怕什么不愉快的记忆!”
是啊!
能够凭借战功晋升到将军这个职位,他杀过的人,何止百千?
他的心,早已足够坚强了!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因为被逼杀人而天天做噩梦、需要他讲故事转移注意力的小孩子了!
杜恒茂苦笑了一下,伸手搭上夏新生的左腕脉搏。
杜唯勤发现杜恒茂的反应不同寻常,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仔细观察。
只是,杜恒茂没有跟他提过武至忠失踪的事,他对武至忠也没有深刻的印象,所以,一时之间,尚未理出头绪来。
杜恒茂为夏新生做了针灸治疗,又开了一个药方,吩咐夏新生派人照着抓药、熬药。
他与杜唯勤起身告辞,跟随一名士兵前往已经布置好的营帐。
营帐宽敞整洁,所有用品均是两套。
两张铺好被褥的小床,各放一边。
杜恒茂打发走了士兵,动手将两张小床拼成一张大床。
这些日子,他一直与杜唯勤睡在一起,以便贴身保护、随时照应。
如今世道混乱,杜唯勤又不会武功,为了保证小师父的安全,杜恒茂走到哪里都要将其带在身边。
即便是如厕,他也要将杜唯勤留在自己的视野里。
二人用热水洗漱了一番,脱衣上床,吹灭油灯。
营帐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帐外呜呜的北风呼啸声。
杜唯勤裹着棉被,翻身贴到杜恒茂身旁,在其耳边轻声问道:“那个夏新生,你认识?”
“你还记得,尹老师曾经送给我一个叫武至忠的仆人吗?”杜恒茂不答反问。
杜唯勤回忆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我跟他,9年前就失散了。据说,他在暴风雨之夜落入江中,生死不明。”杜恒茂说道,“我一直以为他凶多吉少,没想到,他竟然大难不死,还变成了将军。”
杜唯勤惊讶地张大双眼,一下子明白了杜恒茂刚才种种言行举止的用意。
他不敢相信地问道:“真的是他?你确定?”
“不会错的。”杜恒茂叹息道,“他失去了记忆,从战场上一次次死里逃生,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可别怪他为安国效命。”
杜唯勤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说道:“亡国已经无可挽回。我只盼他能对沙州的百姓好点,让大家都能够吃饱、穿暖。”
“他虽然失忆了,敦厚的本性是不会变的。刚才你也看到了,他很为百姓着想。我们尽力帮他,就是在帮沙州的百姓。”杜恒茂劝解道,“越朝的那些贪官污吏,可远远比不上他。”
杜唯勤知道杜恒茂说的是实情,却还是为国家灭亡而伤痛不已。
他乃是大越子民,如今却要为安国的侵略者办事,心里总觉得异常别扭。
杜恒茂知道,杜唯勤一定在暗自纠结,遂在黑暗中摸索着将手伸进对方的被窝,想要寻找对方的手。
见被窝里没有什么热气、杜唯勤浑身上下都凉冰冰的,他掀开自己身上暖烘烘的被子,将杜唯勤拉进被窝,又把多出来的被子盖到现有的被子上面。
“天冷了,以后,都跟我睡一个被窝,别冻坏了。”
杜恒茂将杜唯勤搂在怀里,手脚并用,轻轻揉搓。
“你这身体太虚,得好好调养。这两三个月,我们一直忙着赶路,我也没工夫帮你熬药。明天,我让人抓些草药过来,给你熬药调养身体。”
杜唯勤点了点头,舒适地依偎在杜恒茂温暖的怀里。
这个小徒弟,虽然比他小12岁,却机智敏锐、稳重可靠,让他可以全身心地信任、依赖。
他曾经拥有庞大的家族,却孤独得仿佛置身于荒岛。
他宁可与青灯古佛为伴,也不愿意飘荡于浮华俗世之中。
如今,时隔十年重遇杜恒茂,他一下子找到了人生的港湾,彻底获得了心灵的平静。
即便跟随小徒弟颠沛流离,他依旧感到满足、觉得幸福。
他今后的人生,就寄托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了。
夏新生被杜恒茂用金针扎了一通,感觉浑身舒泰,心里很是欢喜。
他就着油灯灯光写好密函,吩咐亲兵连夜出营、马不停蹄地送往京城平远王府。
宁昊天在得到杜恒茂的提醒后,立即流星赶月一般赶回平远王府,服下秘密珍藏的解毒圣药。
之后,他派人多方查探,试图找出下毒谋害他的凶手、要到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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