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老和尚手中的黑子终于落在了棋盘上,真的是在一个人下棋。知道了眼前的人是一个人在下棋,张戍也并没有去坐在对面的石凳上,而是就这么聚精会神的看着。寺院热闹的前院后面,一位老和尚悠然自得的在这儿一个人下棋,他觉得很有意思,于是他想多看一会儿。
张戍不懂棋,却被下棋的人吸引住了,张戍就这么在石桌旁站着,老和尚就在棋盘旁边安静地下着。就像是一副静止的图画,不过地上偶尔刮起的落叶在提示着:人虽静止了,但时间没有静止。
静静入神的张戍直到老和尚下完这盘棋,收起棋盘上的棋子,才把注意力从棋盘和老和尚身上收了回来。
“施主懂棋?”将棋子收回棋盒之中的老和尚问道,但是他并没有抬头,目光依旧注视着棋盘。从张戍一开始站到棋盘前老和尚就已经发现他了,或者说更远一点,自张戍踏入塔林,老和尚就注意到了。张戍一直在看老和尚下棋,老和尚也确实在下棋,但他也在等,等张戍开口,或者等张戍离开。但是他没等到,他有些惊喜,也有些满意。
张戍拱手行礼,“在下不懂棋,只是出于好奇这才驻足观看。希望没有打扰到大师。”张戍诚恳地说道。
“好奇?不知这有何好奇之处啊。”老和尚依旧没有抬头。
“见大师一人对弈,好奇又有趣。”张戍说道。
坐在石桌旁的老和尚终于转过身看向站在石桌旁的张戍,然后伸出手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做了一个请的手饰说道:“施主若不嫌弃,可否坐下来与贫僧说说。”
张戍再次弯腰行礼,然后移步老和尚对面的石凳前缓缓坐下,开口说道:“敢请大师赐教。”
老和尚摆摆手说道:“哪里谈得上赐教,只是我好奇施主刚才所说的有趣。不知是这棋盘之内有趣,还是这棋盘之外有趣。”
“在下不懂棋,自然看不懂这棋盘之上的乐趣,不过是看大师一人对弈觉得甚是有趣。”张戍诚恳地说道,脸上略带歉意的表情,毕竟一个年轻人说一位老人有趣多多少少显得有些不尊敬。
听了张戍的话老和尚哈哈大笑,“一个无聊的老僧,在这里做一件本该两个人做的事情,施主却看出有趣。施主实在有趣啊!”老和尚大笑着看向张戍,接着说道:“施主觉得这一个人下棋和两人对弈哪一个更有趣?”
“对于下棋之人和懂棋之人来说,大概两人对弈更有意思。但是对于在下这个完全看不懂棋的门外汉,看大师一人执双子对弈反而更有趣一些。”张戍笑着说道。
老和尚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张戍,接着问道:“那施主觉得哪一个更难呢?”
“如果是对弈,那一个人大概要比两个人更难一些。”张戍如是说道,这是他最真切的想法,也是他为什么站在这里看了很久老和尚一个人下棋的原因。
“难在哪里?”老和尚笑问道。
“难在如何让自己不作弊。”
“这话怎么讲?”
张戍整理整理思路说道:“两个人对弈,棋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捕捉对方的心理。招数是死的,人是活的,只有看透对方的心理,才能判断接下来对方落子哪里。但是自己跟自己下棋,则需要忘记自己的内心所想。因为自己心中的想法自己是最清楚的,自己最清楚自己下一步要落子在哪里,不需要思考就能明白。而不需要思考的对弈,那就没有什么意思了,难就难在怎么忘记自己,忘记是自己在跟自己下棋,不去窥探自己的内心怎么想的。”不管是对弈还是对战皆是如此,战术固然是重要的,但是能够了解和自己对战之人的心理更加重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是一句空话,也不仅仅说的获取对方的情报,通过洞悉对方的心理、性格等方面,来判断对方下一步的动作也在这句话中包含着。那如果自己和自己成为对立的双方呢?不需要思考就能了解对方的想法,就像过家家。所以如何忘掉自己心中的想法很重要,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呢。
“施主天资聪慧,不懂棋却能说出如此言语。”老和尚真心赞叹。
“大师谬赞了,这些都是在下的妄言。”张戍可不敢接受老和尚的称赞,自己一个门外汉就是随便说说,哪敢谈及什么天资。
老和尚笑笑接着说道“一个人要想忘记自己,何其难。”
张戍看着老和尚,不知道老和尚这句话是谦虚还是骄傲,因为张戍在这里看老和尚下棋,就是觉得老和尚做到了,他看着老和尚执黑子和执白子时的状态气息完全是两个人。而且不管是落子风格还是思考时间,都像是两个人在下棋,这也是张戍看着有趣的原因。现在老和尚说出这句话,似乎是谦虚又似乎是骄傲,“大师就能做到,令人敬佩。”
老和尚摇摇头,“小施主谬赞了,我可是做不到的。如小施主说的那般能够忘掉自我的,大概只有佛经中记载的那些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的人间佛才能做到。”老和尚双手合十轻轻说道。
“那~大师刚才?”张戍相信自己的感觉,刚刚下棋的和尚确实给张戍两种不同的感觉,就像不同的人格一般。
“贫僧在与佛下棋。”老和尚笑道。
张戍惊讶地看着老和尚问道:“不知谁胜了?”
“佛胜半子。”老和尚脸上略有苦涩,瞬间就恢复了慈悲之相,“施主此次也是为这金莲盛会而来?”老和尚问张戍。
张戍点头道:“正是,大师是在这南柯寺中修行?”
“贫僧确在这寺中念经。”老和尚说道,接着又问张戍“敢问施主尊姓大名,从何处而来?”
“在下张戍,自江城而来。”
“江城?”老和尚饶有兴趣地重新打量张戍,“江城,不知施主和江城的华生尘老施主是何关系?”
张戍看着老和尚,不曾想对方竟然知道华生尘,“只是暂时居住于华府,正巧遇到此次盛会,心中好奇,边借此机会来南柯寺一观。大师与华生尘爷爷是旧相识?”
“多年前,华生尘老施主还是一位健朗少年的时候,曾与几位好友结伴云游。到这岐山之时,曾在这南柯寺借宿些时日。那时贫僧和几位施主聊得还算投机,之时在几位施主离开之后,贫僧又懒得下山,所以一别数十年未曾再见。”老和尚说起曾经的往事,脸上还会有些向往和怀念的神色。
张戍记起了曾听华生尘说过的这段往事,大概是在六七十年前,张戍的爷爷张天仲、华雨菲的爷爷华生尘以及赵筱岚的爷爷赵文臣曾一同携手,闯荡江湖、云游天下。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来过这岐山的南柯寺,还在这里结识了这样一位僧人。张戍打量着眼前的老和尚,一身略显破旧但看着很干净的僧衣,有花白的胡子挂于脸上,脸上没有太多的褶皱,但是一双眼睛里却透漏着岁月的沧桑。张戍不知道眼前这位老和尚的年纪,但是凭感觉,这老和尚应该是比爷爷和华生尘他们要年长一些的。“不知,曾和华生尘爷爷一起云游至此的,是不是一位叫张天仲,一位叫赵文臣?”
“小施主知道这段往事?”
“只是曾听华爷爷提起过,他老人家年轻时曾和那两位老先生一起闯荡天下,却不曾想三位还到过这里。”张戍现在隐隐觉得华生尘让自己来或许不止是自己运气好,可能和这段往事也有关。“有个问题想请教大师。”张戍双手合十朝和尚一礼说道。
“请讲。”
张戍指了指后面的塔林问道:“大师,晚辈刚才行走于那塔林之间,发现塔林之中的前辈高僧中,似乎没有一座是历代某位寺中主持的,不知这历代主持是否都在别处供奉。”
“小施主心细如发。”老和尚抬头看着远处的塔林说道:“那处葬着南柯寺历代的高僧贤者,而寺中历代主持却不在此处,也不在寺中别处。历代主持没有葬身之所,更没有供奉之处。因为历代主持圆寂之后就不知去向,无尸、无骨、无灰、无设立,历代主持的去处只有下一任主持知道,不会传于第三人之耳。”
张戍没想到南柯寺的主持还有这样的传承秘事,张戍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到底这历代主持都去了哪里了,难不成跑去两一个世界了?可是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已经关上了,即便再没有关上的时候,也是张家在看着,从没听爷爷说过有人从那条通道前往另一个世界的。
不过既然是历任主持之间口口相传的绝密,看来也问不出什么了。张戍忽然有一个比较大胆的想法,这历代主持是不是都化作莲花了,那朵每百年盛开一次的金莲?张戍微微晃了晃头,打断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思绪。
“小施主,天色不早了,贫僧要去斋堂吃饭了,现在寺中人多晚了可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小施主要不要一起去?”老和尚笑着问张戍。
听了和尚的话,张戍看看天色,才发现已经日落西山、晚霞挂于天边。心中不免有些惊讶,自己竟是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么?自己和眼前和尚的谈话时间并不长,难道是自己刚才看和尚下棋的时候没有注意时间么?“不了,还有朋友在等我,不打扰大师了,晚辈告辞。”说完,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张戍就离开朝寺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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