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制造 (黑头大王)

　　听到这个消息，孟秀杰才终于露出了笑容，一连抽了两根烟之后，才开始布置办公室写下另外一份材料。
　　“……材料里要强调我们区今年支持外商的力度和措施，要把数字写得明明白白，这样报给领导过目的时候，才有说服力，才能显得我们区里是做了很多具体工作的嘛！”孟秀杰这时候心情大好，也“主动”指点起写材料的办公室主任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今天上午接到自治区办公厅的电话，说是自治区稀土办有个调研组明天要抵达矿区调研今年的稀土出口情况。
　　年底来基层，身为副区长的孟秀杰自然不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在他的眼里看来，这逢年过节了，上级部门来下面打打秋风，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要是以往，孟秀杰也不会对这件事如此重视，但自己今年才四十六岁，年纪上还有进一步的可能，最重要的是，今年年底这个RB会社增加进口的好事让自己给碰上了！
　　想想看，本来应该同比增加10%的创汇量，现在就能变成20%，而且还是阳历的1月份，算是当年打了个开门红，这种成绩可不是你想要就随时有的，得看运气！
　　偏偏这运气就轮到了自己，要知道，区里调整班子分工也不过才四个多月，当孟秀杰得知自己要分管稀土工业这一块的时候，当时还觉得压力挺大，因为据他所知，这一块全区潜能已经挖得差不多了，但现在看来，还有更多潜力可挖！
　　只要能源供应跟得上，就算有一些精矿厂无牌无证开采，只要不是长期性的，区里都可以暂时缓一缓，但增加的外汇收入，那可是实打实的成绩啊！
　　“喜鹊那个叫~贵客那个来~我把礼物备~大家欢喜喜~”回到自己办公室，孟秀杰忍不住哼起了小调儿，整个人也沉浸在明天成功汇报的喜悦中……
　　……
　　一辆结实的军用吉普车从矿区驶出。
　　因为大雪的缘故，吉普车四个轮胎上都绑好了防滑链，朝着哈日朝鲁乡开去。
　　车上后排坐着一位中年人，他是国家计委产业发展司司长夏长东，也是刚刚成立的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副组长。
　　人都说，计委的官要大一圈，这话放在83年一点都不为过。
　　同为司长，但夏长东能够力压其他部委的司长出任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副组长一职，当然和这个有关。
　　因为这个小组的规格不低，由国家计委牵头，组长就是现任的国家计委主任，所以夏长东被命名为副组长后，其他部委自然也就明白了上面的意思，大家都十分配合的按照方案出了人和资金。
　　他旁边坐着的那个年轻人，是工业部技术司二处的副处长叶星；而前面副驾驶位那位更年轻的同志，就是钟白了。
　　他们俩因为级别不高的缘故，只能担任协调小组组员。
　　但夏长东很清楚，这个稀土综合小组副组长之所以能够成立，除了上面领导的首肯之外，最重要的发起人就是和自己同车的这两个年轻干部。
　　尤其是那个叫钟白的正科级干部，自己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方案主要是他撰写的。
　　而且小伙子一路上表现出的专业知识，甚至比那位副处长叶星还要强，这一点足以说明这个年轻人的优秀。
　　“小叶、小钟，等会到了乡里暗访的时候，你们可不能再叫我夏组长或者夏司长了啊。”夏长东和蔼的给两人说道：“统一叫我老夏。”
　　叶星还有点犹豫，但钟白却马上点头道：“好的，老夏。”
　　“哈哈哈，你小子反应够快啊！有那么点暗访的意思了。”夏长东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次的调查组，分为明察和暗访两个部分。
　　明察部分，是明天由自治区稀土办副主任韩毅带队，直接到区里通过资料调取、实地查看的方式获取相关信息。
　　而更重要的暗访部分，则是由夏长东亲自带队，叶星、钟白两名组员陪同，深入到矿区各乡镇，调查那些没有手续、却又一直生产并且对环境造成污染的具体情况。
　　自治区稀土办那边是不知道还有暗访部分的，但暗访部分的三人却对所有安排都掌握了。
　　暗访这边，各自出发前都经过严格的保密培训，不能随便乱说此行的目的，也不能随便乱和地方单位打招呼，透露信息，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联系京城采取措施。
　　“说实在的，出发前即使看了那些资料，我还是没搞明白这稀土精矿厂的具体运转流程。老喽……”夏长东自我调侃道。
　　“您可不老，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呢。”叶星属于话痨，谁的话都能接得上，尤其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参与暗访，那种刺激和爽感是以前出差的工作中从来没有过的，这下更是摆出一副要做大事的节奏：“就是不知道下了乡会碰到些什么情况。”
　　“这些地方民风彪悍，这家厂子也是没有证照的厂，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尤其是老夏的安全一定要确保。”钟白却没有叶星那么欢乐，语气也显得很严肃。
　　叶星正想吐槽不就是下个乡去个企业嘛，哪儿有你说得这么复杂，没想到夏长东却点点头道：“是啊，我已经有几年没来自治区这边出差了，但以前来的时候，这边的干部同志给我的印象都是很豪爽的，开展工作也比较粗放，喝酒什么的也挺厉害，民风彪悍这个词如果去掉贬义的话，我觉得小钟形容得是不错的。”
　　见夏长东都肯定了钟白的说法，叶星自然不会再嘴硬，只是看着窗外光秃秃而又呈现一片灰色的景色，有些发呆。
　　突然，一直很平稳的军用吉普车突然变得有些颠簸起来。
　　“拉好扶手啊，各位领导。”司机也突然说话了：“前面的路况开始变差了，路面有很多坑洼，可能会有点晕，各位领导忍着点。”


第六百四十五章 再逼逼就给我滚出去
　　钟白顺着司机的声音从窗外望了出去。
　　原本有薄冰的水泥路面，在冬天安全度就不高，所以车子才要绑上防滑链，而且车速不能太快。
　　但前面的这一段路，虽然也是笔直的，但却明显能够发现薄冰底下的大坑。
　　这种大坑显然是因为超重的大货车碾压路面，导致路基渗水塌陷所致。
　　看来，这哈日朝鲁乡的精矿厂超负荷运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要不然不会画风突变，短时间内形成这么多坑洼的。
　　进入哈日朝鲁乡境内，北方的小平房开始慢慢出现，而钟白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路面上的薄冰不再是普通的淡灰色，而是开始逐渐变黑。
　　薄冰在形成之后，只要有人烟的地区，它都不可能是纯白色的，因为人类生活区空气中的各种烟尘、以及污染物就会落入地面，渗入冰面里改变它的颜色。
　　但是这种黑色的薄冰就不一样了，明显是工业污染物导致的。
　　而哈日朝鲁乡唯一的工厂，就是那座精矿厂，很显然，这里的污染比想象中的情况要重。
　　稀土原矿从地下挖掘出来后的原矿岩，要经过选矿后得到的高品位稀土产物，才能称之为稀土精矿。
　　而选矿这个过程，就是稀土品位较低的原矿石经破碎粉碎、弱强磁选、浮选等选矿过程，通过富集处理，获得一定产率的稀土品位较高的矿。
　　这中间的每一个环节，都会对环境造成污染，包括土壤污染，地下水污染，大气污染等。
　　虽然今天因为车辆座位有限的缘故，没有环保部的技术同志一起前往暗访，但无论是灰蒙蒙的天空空、黑色的薄冰看来，这里的污染程度绝对不低。
　　又往前开了大约距离居民点两公里的距离后，一座黑乎乎的简陋工厂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说它黑乎乎可不是贬低的意思，而是因为这座哈日朝鲁精矿厂的确从头到尾都是黑色的！
　　门口钢制的弯拱大门上附着着一层黑乎乎的玩意儿，门口的值班室，只要是边缘都是黑的，除了那几个棱角的颜色稍微淡一点、还有一扇玻璃窗是擦过的之外，你一不注意还以为是一个大型煤堆哩！
　　看到一辆陌生的军用吉普车开了过来，精矿厂的门卫老王立刻披着棉大衣从值班室冲了出来。
　　他那接近一米九的个头挡在车前，扯开了嗓子对前方吼道。
　　“什么人？停车！”
　　司机没想到这黑房子里还能突然跳出一人，吓了一跳。
　　由于这种路面不能踩急刹，否则容易侧翻，所以当他缓缓踩下刹车片发出“吱吱吱”怪响之后，大家都感觉耳膜被折磨了一遍。
　　钟白在副驾驶位第一个跳了下去，熟练的掏出一包红塔山，散了一根给对方，脸上堆满笑容，道：“师傅，抽支烟呗。我们是过来买精矿的！”
　　钟白之所以掏红塔山而不是中华，这是有考虑的。
　　第一次接触如果表现得太过异常，一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收集的情报就会很少而且有可能是假的。
　　好歹也在这边呆了一段时间，钟白大致摸清楚了本地什么人抽什么烟，和全国大多数地方差不多，都是地方烟和南云烟50%比50%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