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平凡生活 (夜文山)

　　郑修文的进步可以说是显而易见的，他的父母甚至发现领养了小狼之后，郑修文的钢琴技艺反而更加突飞猛进。这种进步不仅表现在对曲子的熟练程度，更加体现在他对琴曲感情和意境的把控，很难想象，一个上初中的小孩可以在琴声中融入如此多的情感，就连大人听了都不禁为之动容。
　　除此之外，郑修文的父母还发现他们的儿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开朗了起来，他不再像以前一样经常一个人闷着，什么话也不说，有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郑修文还能从嘴里说出几个新学的冷笑话。
　　这些改变，郑修文的父母本来不相信都是小狼带来的，可是家里除了多了一条宠物狗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变化，郑修文的父母反而因为事业上升之后，能够在家陪儿子的时间更加少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一家人的关系居然变得融洽了不少。
　　郑修文的父母开始越来越认可小狼在家里的地位，也把它真正当成了一条宠物狗来看待，每次看到儿子一边在弹奏琴曲，而小狼则是趴在一旁静静聆听的场景，郑修文的父母都会在心里感叹，当初把小狼留下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后来高考的时候，我因为钢琴专业成绩第一而被羊城大学破格录取了，其实我的文化课成绩还达不到羊城大学的录取分数线，”郑修文带着惭愧的笑意说道。
　　听了他和小狼之间的故事，林宇心中泛起了一些莫名的感动，对于小狼来说，它本来只是一条流浪狗，因为郑修文的收养才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而对于郑修文来说，他的童年本来会在无聊和平淡当中度过，因为小狼的出现才帮他排解了孤单并且重拾了对钢琴的热情，要是没有小狼，郑修文也不会被羊城大学破格录取。这一人一狗的关系，要说到底是谁帮助了谁，其实很难分辨清楚。
　　不过这也给林宇造成了另外一个难题，既然他们的关系如此密不可分，那么要让小狼心甘情愿的前往魂界就更加困难了。
　　“可是我们学校不是不让养狗吗，你怎么把它带到大学里来了？”林宇已经陪着郑修文在体育馆外围转了一大圈，当然不会发现小狼的任何踪迹。
　　说起这事，郑修文的嘴角出现了一抹笑意，“我刚刚来羊城大学报到的时候，小狼和爸妈都一起来送我了，只是他们才刚刚回去一个星期，我妈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小狼在家不吃饭也不喝水，天天趴在大门口眼睁睁的等我回家，短短几天时间过去，它就已经瘦了一大圈。”
　　林宇自己并没有养过宠物，所以听到郑修文说出这样的话，惊讶的抬了抬眼皮，“宠物狗会对主人产生这么大的依赖吗？”
　　“这个我也不好说，不知道其他人养的宠物狗是不是也是这样，反正小狼似乎把我当成了它唯一的亲人，它只要我给它喂饭洗澡，没有看到我回家，它就一直守在门口等着，”郑修文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后来没办法，我们只好向学校的领导求情，要是不让它待在我的身边，小狼恐怕很快就会生病甚至死掉。”
　　郑修文看上去很享受被小狼依赖的感觉，那些回忆显然让他的精神放松了不少，“后来校方终于同意了，但是要求小狼只能在艺术学院范围内活动，不能跑到羊城大学其他地方去，所以小狼也就一直跟着我到了现在。”
　　林宇本来是想从郑修文身上找到一些突破口，比如小狼最爱吃的东西，最喜欢玩的游戏，从而连拐带骗的把小狼引诱到魂界去。但是现在，他很庆幸自己还没有这样做，因为小狼和郑修文之间确实需要一个正式的道别，那种主人与宠物之间的情谊才能彻彻底底的结束。
　　小狼的灵魂一直都跟在郑修文的身后，正如郑修文所说，小狼对他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它仍然在试图用各种办法引起主人的注意，但小狼怎么也不会知道，它的主人已经永远都看不到它了。
　　林宇瞥了一眼小狼在草丛中蹿进蹿出的身影，它的样子看起来依旧和生前一样快乐，林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对着郑修文问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小狼现在，已经死了？”


第33章 最喜欢的游戏
　　郑修文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你刚才不是还说看到小狼在这边出现过吗？”
　　“呃，”林宇很快为自己说过的谎话找了个借口，“金毛猎犬每一只都长得差不多，也许我看到的是别人养的宠物，再说我们在这一块找了这么久，你又一直在喊它的名字，如果是小狼的话它肯定早就跑过来了。”
　　林宇说的有理有据，他的话似乎点醒了梦中的郑修文，其实找了这么些天，郑修文自己也觉得希望越来越渺茫，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小狼已经离开了他，甚至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他更愿意相信小狼只是一时贪玩跑到其他地方去了，等它玩够了自然就会回来的。
　　“你也觉得，它死了吗？”郑修文低声说了一句，他的室友和同学都在劝他不要继续寻找了，正常情况下，宠物狗不可能离开主人这么长的时间，狗的方向感非常强，就算是一时走失也早就找到路回来了。
　　林宇本来想说自己可以肯定小狼已经死了，但为了顾及郑修文的情绪，还是用了另外一种委婉点的说法，“我看，活着的希望不大了。”
　　郑修文的脚步停了下来，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虽然郑修文早就知道金毛猎犬的寿命一般只有十五年，所以他必定会经历小狼的死去，可是在郑修文的想象中，小狼是在自己的怀里寿终正寝，他可以在小狼弥留的时候好好跟它告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失去它了。
　　“我还是想继续找一找，师兄，今天谢谢你了，”郑修文很有礼貌的说了一句。
　　林宇点了点头，转身朝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去，只不过在转弯的隐蔽处他又重新戴上了死神之帽，顺着原路折返了回来。
　　林宇默默跟在了郑修文和小狼的身后，他需要掌握小狼的去向，而不是每次要通过郑修文才能够找到它。
　　郑修文又在食堂的附近找了一圈，最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楼，不过当他前脚迈进去之后，一直跟着他的小狼却停了下来，它对着宿舍楼的大门吠了几声，然后无奈的半趴在了门口。
　　林宇走上前，隔空摸了小狼几下，也许是见过几次面的原因，小狼并没有抗拒。它用一种委屈的眼神看向林宇，就像是在寻求他的帮助。
　　林宇终于明白，人间住所对亡魂的天然屏界，在宠物狗的身上也同样有效，没有经过人类的允许，小狼是无法走进这栋宿舍大楼的。
　　身为死神，林宇当然可以把小狼带进去，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个慰藉小狼的有效办法，因为小狼本来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要是再让它过上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生活，它肯定更加离不开自己的主人，有了那道无形的屏障，至少还能让小狼知道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
　　看着小狼趴在门口的样子，林宇能够猜想到当初小狼在家里等着郑修文回家的画面，要是没有自己的介入，不知道小狼会在这里等上多久。小狼现在已经不需要吃喝，只要它愿意可以在这里等上一个月、一年，甚至直到郑修文从羊城大学毕业，然后跟着他去往下一个地方。
　　林宇陪了小狼一会儿，现在能够和小狼产生交流的也只有林宇了。从小狼的眼神里林宇可以感受到，它现在有种挥之不去的失落感，这肯定和郑修文对它的‘不理不睬’脱不了干系。
　　林宇并不能给予小狼需要的安慰，他在小狼身旁坐了几分钟之后，便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之后的几天，林宇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小狼的一举一动。郑修文晚上出来跑步的时候，小狼会欢快的跟在他的身后在操场上跑圈，有时候小狼会调皮的去咬郑修文的裤脚，但仍然只是咬了一个空而已。
　　郑修文每次跑完步都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弹力球，他会无意识的把弹力球扔出去，然后又独自一人默默走过去把弹力球捡回来。
　　郑修文的这种举动引起了操场上不少同学的侧目，因为在他们看来郑修文玩游戏方式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一个人把弹力球扔出去，然后又自己捡回来，这样不是很无趣吗？
　　可是在林宇眼里看到的情形却完全不一样，每次郑修文把弹力球扔出去的时候，他身旁的小狼都会撒了欢似的跑出去，一边发出高兴的吠叫之声，一边试图努力的把弹力球从地上咬起来。
　　弹力球一旦落地，小狼便会不住的围着它打转，嘴巴不断地一张一合，却怎么也没办法顺利的将弹力球咬住。
　　看来这就是小狼生前最喜欢的游戏了，林宇在心中默默的感叹了一句，要不是如此，郑修文也不会在其他人异样的目光中，一次一次的玩着抛弹力球的游戏，对他来说，这也许是怀念小狼的另外一种方式。而小狼每一次接球失败都仍然乐此不疲，它应该很希望自己能再一次把弹力球交到主人的手上。
　　除了抛接弹力球的游戏，林宇发现小狼还会跟着郑修文去到他的练琴房，每当清脆的琴声从钢琴里面传出的时候，小狼不论处于什么状态都会立刻安静下来，它就趴在郑修文座位的旁边，耷拉着脑袋，一双眼珠显得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