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艺术家开始 (烛)

　　在密集的人群中，几个有几分儒雅气息的老人，他们在观赏了白叶画的竹子之后，相互对视了一眼，也有几分惊讶之色。
　　这几个老人，自然是本地的名流。
　　自古以来，地方的名流，基本是由几类人构成。一是乡绅，二是土豪，三是文人。
　　乡绅土豪什么的，也不必多说，他们再有分量，也缺少了话语权。所以掌握了笔杆子的文人，才是影响舆论走向的基石。
　　当然，古今文人，自然有所不同。古代的文人，那是后备官员，自然受人尊崇。现代的文人嘛，多数是作家、书画家、评论家之类，他们的影响力，大不如前啦。
　　当然，哪怕是现在，在一些特定的小圈子中，说话比较管用的，还是这些文人。从一开始，白叶的目标，就是这些文人。
　　其实白叶也不知道，竹山有没有这类人的存在，但是有的几率肯定很大。因为他很清楚，文人之间的交游，不是在酒庄饭店，就是在名胜古迹中。
　　一次遇不上，两次三次，总会碰上的。显然他的运气不错，一次就遇上了，不需要再折腾。
　　在白叶继续画画，充全细节的时候，一个老人忍不住惊诧道：“这竹子，感觉……自成一派啊，完全没有名家的影子的。”
　　对此，其他人不自觉点头，认同这个观点。
　　要知道，今人学画，特别是画竹，基本是遵循古人的路子，从开始的学习、临摹，再到后来的……没有后来。
　　每个画家，在师古的同时，最可悲的是，打破不了古人的桎梏，一直生活在古人的阴影中。
　　创新难，难于登天。
　　这也是为什么，历代名家稀少的原因。
　　许多人画了一辈子的画，都是在学习别人，画中到处是“匠气”、“套路”，评论家一看，表面恭维几句，实际上回头嗤之以鼻。
　　就类似于，一篇文章的句子，处处都是摘抄名家名篇，看似花团锦簇，十分好看。然而这样的文章，糊弄外行人可以。在内行人眼中，却相当于裁缝，不值一哂，没有意义。
　　只有突破了前人架构，拥有了别人没有的东西，才有资格称为名家，流芳百世。
　　这一点，很难，非常难……
　　特别是艺术的发展，一直在不断的积累中。
　　千年的底蕴，历代聪明人那么多，各个方向，各条路子，肯定有人研究过，实践过。凭什么，他们不行，你能行？
　　所以大家不行，十分正常。
　　当然了，这是失败者的自我安慰。
　　几个老头，就是这种失败者。他们居住当地，自然没少来竹山参观游玩。这期间，肯定会以竹海为题，或是吟诗作对，或是以竹入画，自得其乐。
　　不过他们也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作品，相互商业吹嘘还行，但是绝对不可能与名家相提并论。
　　可是在今天，他们却看到了，一幅作品隐约之间，有名家的气象。最令他们惊奇的是，这作品的笔墨意象，竟然没有前人的特点。
　　这是要开创流派，自成风格的意味吗？
　　几个老头震惊，难以置信。
　　他们忍不住眨了眼，再目不转睛打量。
　　没错，真是这样……
　　这可能吗？
　　他们还是怀疑，感觉活在梦中。如果这幅作品，不是在他们的眼中逐步完成的，他们肯定觉得，是哪位名家大师，在和他们开玩笑。
　　好吧……
　　他们也不认识名家大师，人家肯定没工夫耍他们。
　　或许他们不信相信的是，这幅有名家气象的竹画，居然是出自一位年轻人的手笔。
　　这事实，让他们心里难受，觉得这辈子白活啦。
　　天才嘛，总是不太受人待见。
　　好半晌，几个老人才慢慢冷静下来，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对看了一眼，在白叶收笔之后，立即走了出去。
　　“咦，赵X钱X孙X李X……”
　　人群之中，自然有人轻呼，认识几个老人。
　　这也正常，当地名流嘛，经常在各个场合中出现、刷脸。如果一堆本地人，也没几个认识他们，那么他们该有多失败啊。
　　几个老人点了点头，算是在回应。不过他们脚步不停，直接走到了长案边上，看得更仔细。
　　笔墨晕散，慢慢地干透了，画中的意象，也愈加的鲜活。
　　一杆杆竹子，一片片叶子，在风中摇曳的姿态，看似凌散，其实千枝万叶，不乱不结。
　　不管是布局，还是精气神意，都十分的完美。
　　“好画。”
　　一个老头端详片刻，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向了白叶：“年轻人，你的竹画，是跟谁学的？”
　　他还是觉得，白叶的竹画，有这样的功力，未必是自己的本事，说不定是名师出高徒的缘故。
　　“……自学成才。”
　　白叶微笑，一股从容的气度，油然而生。
　　“呃？”
　　几个老头皱眉，他们怎么不信呢。
　　毕竟这么新奇的竹画，肯定要经过多年的摸索、实践，才能够推陈出新，逐渐形成独特的风格。
　　白叶才多大啊，就算多娘胎中学习，也缺少足够的积累啊。


第288章 脸大，皮厚
　　几个老头面面相觑，心里不信归不信，但是表面上，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人老成精，十分圆滑，不会轻易去否决人。
　　自学成才就自学成才吧。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年轻人，更讲究个性，不爱谦虚啦。
　　一个老人微笑：“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别问他怎么知道，问就是口音不对。一般来说，普通人不刻意去纠正的话，肯定是乡音难改。
　　白叶言语中的腔调，绝对不是当地的口音。
　　“是呀，外地人，有问题吗？”
　　白叶轻描淡写回复，漫不经心的样子，倒不是没有礼貌，而是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图画上。
　　几个老人见此情形，自然不会怪罪。
　　“难怪以前没见过你。”
　　旁边的老人笑道：“你画的竹子，非常绝妙啊。”
　　“……您老过奖了。”
　　白叶抬眼，看似谦虚了一句，然后就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满意的样子：“也就一般吧。”
　　这还一般？
　　几个老人觉得，白叶的要求太高了。
　　就在这时，就听白叶叫道：“虞驰，过来。”
　　“……咋了！”
　　虞驰走了过来。
　　白叶指了指才画好的竹子，随口道：“烧了。”
　　“啊？”
　　虞驰愣了，这剧本不对啊。
　　几个老人也在发懵，一刹那间差点以为耳朵有毛病，以至于出现了幻听。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烧什么？”
　　“烧画。”
　　白叶淡定道：“这画不行，不烧留着过年吗？”
　　“什么，你要烧画？”
　　这下子，确定没听错，几个老人惊了。不仅是他们，连旁观的吃瓜群众，也十分错愕。
　　好端端的画，为什么要烧了？
　　“年轻人，这画哪里不行？”
　　一个老人定了定神，劝说起来：“不管是构图，还是布局，包括山峰、松竹景物，一切的细节，恰到好处，没有什么瑕疵。依我看来，这是精品之作，你为什么要烧呀？”
　　“对啊，很好的竹图，你不要……送给我算了。”
　　“我可以花钱买！”
　　另外的老人，也纷纷附和。
　　他们起了爱才、爱画之心，不忍心这么好的作品，就这样被白叶抛弃、践踏、毁坏。
　　白叶不可惜，他们都觉得心疼。
　　面对这些劝说，白叶只是淡然处之，笑而不语。
　　虞驰心中疑惑，但是却也配合，找附近的游客，借了一个打火机，然后轻轻一按，火苗腾空。
　　他看向白叶，试探道：“那我……就烧了哦。”
　　“噗！”
　　冷不防，火苗被一个老人吹灭了，他吹胡子瞪眼道：“我不许，这么好的画，你于心何忍？”
　　“小伙子，为什么要烧画，你总要有个理由吧。”
　　旁边还有人苦口婆心道：“就算你想精益求精，这没有问题呀。如果你觉得画有问题，就留着时时刻刻警示自己呀，何必要烧画？这不是理智的做法……”
　　“就是，就是。”其他人深以为然。
　　“你们真的觉得，我这画好？”白叶环视左右，犹豫不决。
　　“当然啊。”
　　一个老人斩钉截铁道：“不是我自夸，这么多年来，我看过的竹画没有一千幅，也有八百张。但是百千竹画中，能够达到你这个水平的画……不多。”
　　“何止不多，应该说十分稀少。”
　　旁人补充道：“我也不怕你骄傲，在我看来你这画，对于竹子的个中韵味，已然有点大师的意味。”
　　“哇！”
　　这称赞，也让吃瓜群众惊叹，眼中多了几分怀疑。
　　一些“聪明人”，不禁在琢磨，今天这一幕，是不是几个老人与白叶串通好了，联手在演戏啊。接下来是不是白叶不烧画了，反过来卖画……
　　套路，这绝对是套路。
　　在“聪明人”心中揣测之时，白叶却摇头，仿佛对于几个老人的夸赞，压根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