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途 (笔龙胆)

　　陆卿儿望向了韩峰，她的脸庞精致，特别是左鼻翼上的一颗圆圆小黑痣，给她增添了一抹别样的妩媚：“你真的想要知道原因吗？”韩峰点了点头：“想知道。”陆卿儿又喝了一口酒，说道：“那是因为我替家族担忧。”韩峰有些不理解了：“替家族担忧，这话怎么讲？你们家族不是很好吗？产业很大，资产很多。”陆卿儿道：“你可能对我家族中的产业还不了解。我们的家族产业有酒店产业，也有医药产业，但是更多的还是制造业。尽管这些年来，我们家族的制造业以数量和劳动力成本低取胜，但其背后却隐藏巨大的危机。这不仅仅是我们一个家族的制造业，其实我们国家几乎所有的制造业，都处于产业链的末端，这决定了我们的制造业是以能源消耗、环境破坏、劳动力价格低廉为特征的。很快，也许在几年之后，我们制造业的优势就将消耗殆尽，等着我们的是亏损、倒闭。所以，你说我能不担忧吗？”
　　韩峰从大学毕业不久，以前关注更多的也是仅仅是信息技术方面的，对我们国家产业的情况和面临的问题，没有太多考虑过。所以，他听了陆卿儿的话之后，很是震惊。第一个震惊，是被称为“制造业大国”的我们国家，制造业所处的产业链如此低下，面临的形势如此严峻；第二个震惊是，陆卿儿作为一个女子，竟然如此关心产业经济方面的问题，也许不能说非常深刻，但是这种关注，不是一个普通女子所能具备的。也许，只有大家族出来的女子，才会除了衣服、首饰、恋爱等方面之外，还会关心一个产业的发展、家族的事业。
　　但是，韩峰心中还有一个问题：“关于对家族制造业的担忧，与你现在为网信公司打工，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陆卿儿一笑道：“这里面的联系太大了。我们国家在制造业方面，已经被凌驾于我们的西方国家设定为‘世界工厂’，传统制造业想要‘咸鱼翻身’几乎已经不可能。现在，唯有在互联网的世界里，我们国内公司才能找到打破疆域和重建游戏规则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尽管极其微小，但是它确实存在。”
　　陆卿儿的这一看法，让韩峰再次一震。他本来只是感性地认为，互联网这个新兴产业，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善家人的生活，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互联网很有可能改变国家和民族的命运。这不由让他血液都有些沸腾起来。这种激动，就跟之前他在学校里的时候，听陆可儿说的“要站在浪潮之巅”的想法一样。只是，现在他体会得更加具体，更加透彻了。韩峰激动地看着陆卿儿：“没有想到，我们从事的行业，还会有这样的前景！”陆卿儿却没有这么激动，她说道：“互联网对我们国家来说，还只是在起步阶段。以后的发展，是否真能起到那么巨大的作用，还未可知。”
　　韩峰却要乐观得多：“不管如何，只要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要好。陆卿儿，很谢谢你，今天听了你的一番话，我对互联网行业更有信心了！我要在改变我们国家在世界产业链中的位置上，做出自己的贡献！”陆卿儿看着韩峰，不由地笑了。在她看来，韩峰还是很理性主义的。要改变一个国家在世界产业链中的位置，又岂是说说就能成的？
　　就算是她自己，在美国读书，在硅谷工作，身后有一个大家族，她也从没有想过要改变国家在世界产业链中的位置。因为，这不是一个人的力量所能做到的。所以，她要自己去做的，也只是提前在互联网产业上进行试水，防止家族在传统制造业崩溃之际，遭到灭顶之灾。但是，家族中目前没有人能理解他们，她和妹妹陆可儿不过是在孤军奋战而已。
　　所以，尽管她感觉韩峰的意气奋发过分理想主义，但她还是有种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于是，陆卿儿又说：“今天我想跟你商量的，就是，我想建议我们公司，把发展方向放到网络信息的基础技术上来。”
　　“网络信息的基础技术？”韩峰重复了一句，有些不太明白，于是继续说道：“能具体说说吗？”
　　陆卿儿说道：“我们海迅科技，最初董事长宋兵定位的是一家高科技网络信息公司。宋兵找人把我从国外挖回来，当时说服我的也就是这个定位，并给我了股份。我作为CTO也非常希望公司能往这个方向发展。但是，海迅科技目前并没有在往这个方向上努力。海迅科技百分之八十的精力，都用在了承接外包项目上，用来制造更多的资金流水，在网络和信息技术特别是高新技术的研发上几乎没有投入资金和精力。而决定一家科技企业，能否走得长远，核心技术的开发是决定性因素。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否听明白？”
　　对韩峰来说，这是非常新的理念，但是陆卿儿说得很清楚，再加上韩峰的理解能力本就很强，他是完全听懂了：“我听明白了，而且我觉得你所说的非常正确，如果没有网络核心技术的研发，就没有竞争力。明天我就跟你一起去，向董事长提出这样的建议。如果，董事长宋兵同意了我们的建议，我也留在海迅科技，从事这方面的工作。”陆卿儿看到韩峰全力支持自己，也很是高兴，她说：“谢谢你的支持。”韩峰朝她举起了酒杯：“那是因为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你给我长见识了，我不支持你，支持谁！”
　　那天晚上，韩峰和陆卿儿谈得很开心。韩峰还从未跟一个女孩，在交流思想上，收获这样的快感。很多男人都说，是不能跟女人谈论思想的，因为女人都很肤浅。造成这种偏见的，是因为他们没遇上真正厉害、高贵、聪明的女人。
　　到了晚上十二点多，韩峰才起身告辞。这次他们没有喝完一瓶红酒，还剩下了大半瓶。陆卿儿将他送到门口：“剩下的酒，下次等你再来的时候喝。”韩峰心中一动，很想说，要不现在继续喝？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一笑道：“好啊。”
　　第二天一早，韩峰醒来的时候是九点了，他忽然响起木姓老人说过，他在九点左右会喝好早茶，有时间聊聊。今天还在放假，也没什么别的事情，韩峰就匆匆洗漱，朝早茶店走去。


第101章 被摆架子
　　转过了老街的街角，那家早茶店已经映入了眼帘之中，在临街的第二张坐位上，木姓老人将最后一颗汤包放入了嘴中，吮了下汤汁，咬了几口吞入肚里，而后舒舒服服地又喝了一口茶，就站了起来。眼看老人马上就要离开，韩峰疾走几步，赶了上去：“木老先生，您用过早茶啦？我们可以聊聊吗？”木姓老人抬起手腕，瞧了一眼老式却高档的手表，说道：“不好意思，现在已经是九点十六分了。”
　　“九点十六分了，那又怎么样？”韩峰很有些不理解，“昨天，您不是说九点之后喝好早茶，可以聊一聊吗？”韩峰记得非常清楚，木姓老人说过，在九点之前他要喝早茶所以不聊天，早茶之后可以聊，现在九点十六分，并没有错啊。木姓老人却说：“没错，我是九点之后喝好早茶，但九点十五之后是我散步时间，我也没有空聊天。只有在九点到九点十五分之间，才有空。小伙子，你明天再来吧。”
　　说着，木姓老人就向外走去了，全然不顾及韩峰的感受。这让韩峰心头不由有些恼火。这木姓老人说话怎么尽说半句呢！只告诉他九点以后才有空，却没有告诉他九点十五之后，他要去散步！如果一下子都告诉了韩峰，他不就可以安排好时间了！韩峰很想不再理会这个老头！与他聊不聊天，又有什么重要！
　　但是，看到这个老人拄着一根红木拐杖，身穿灰色棉布衬衣和灰色裤子，头带一顶挺括的灰色礼帽，韩峰总觉得这个老人有些与众不同。这时候，边上一个大妈说道：“这个怪老头，每天九点十五分从这里开始散步，到我家门口的时候都是九点二十六分，几乎一分不差。”还有一个旁边放着菜篮子的大妈也说：“他走到我家门口的时候都是九点三十一分，也是一分不差！我看过好几次手表的。真是一个怪老头！”
　　这两个大妈似乎是在相互聊天，但又似乎是在说给韩峰听的。对于奇怪的事，韩峰向来就充满了好奇，不弄个清楚就不会甘心，他倒是想要看看这木姓老人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韩峰在桌边坐了下来，对伙计说：“来一壶普洱，一客虾饺。”他所点的早茶，与上次木姓老人所点的竟然一模一样。伙计上了早茶，在他耳畔说：“年轻人，那个老头，就是一个骗吃骗喝的，你最好别理他。”
　　韩峰没有回答这个伙计，而是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品了一口，看着木姓老人消失在了街角。当韩峰正要夹起第三个虾饺时，忽然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韩峰，你怎么在这里？”
　　韩峰抬起头来，只见陆卿儿站在旁边，她上身一条斑马衫，下身是黑色短裙，一个咖啡色休闲包，整个人充满了青春活力。韩峰就笑着问：“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陆卿儿在韩峰身边坐了下来，很是娴熟地说：“伙计，给我拿一个杯子，再来一客水晶蒸饺。”伙计满面是笑：“陆美女，你可是好久都没有来了。”陆卿儿笑着道：“这段时间实在没有空啊。”伙计笑着道：“陆美女肯定是升职加薪了，人一升职加薪就没时间了。”陆卿儿笑着说：“以后有空就来。”伙计笑眯着眼：“好勒，你慢用。”伙计又朝韩峰看了一眼，心中纳闷，这个年轻人怎么跟陆卿儿也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