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途 (笔龙胆)

　　的确，万方新掌管着紫浦区，“和记”是在紫浦区里做生意，不看僧面看佛面，“和记”一旦知道万方新的态度之后，恐怕就会马上息访了。
　　程光明听到了万方新的话，立刻就让街道的人联系“和记”的老板出来。没过多久，他们就在“和记”的会议室见到了“和记”的老板沈秋山。这是一个油头滑面的中年人，带有传统生意人的世故和油滑。经过街道的介绍之后，“和记”老板沈秋山故作热情地跟万方新、程光明和街道的领导握手，独独没有跟韩峰握手：“今天这么多领导来到了我们‘和记’，是我们‘和记’的荣幸啊！这样，不管是什么事，先尝尝我们‘和记’的小吃，再说别的。来，上点心。”
　　真没想到“和记”老板会来这一招！边上半老徐娘的服务员，就端着盘子，将一份灌汤包、一份卤豆腐和青葱骨头汤放在了每个人的面前。沈秋山又说：“各位领导千万别嫌弃我们的小吃简陋，一定要给我们这家中海百年老字号‘和记’一个面子啊！”话都这么说了，又在“和记”的店里，不吃都不好意思。
　　万方新就说：“既然沈老板这么盛情，我们也就不要客气了。大家也尝一尝吧。”说着，他就低下头去吃灌汤包。其他人也都开始吃了。
　　韩峰也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尝了一口灌汤包。味道，还真是不错。韩峰就笑着说：“我听人说，吃灌汤包，要‘先开窗、再喝汤、一口闷、满口香’，这样吃灌汤包才有味道，是不是啊，沈老板？”韩峰关于小吃的吃法，大部分都是从师傅木易那边听来的。韩峰不由想，假如在中海包下这么一家老字号，木易老爷子什么时候再来，一定能吃到满嘴流油。
　　木易当然不会知道，韩峰竟然想要为了他，包下这家老字号，否则也一定会感动得老泪纵横的。
　　“没有想到，这位老板，对灌汤包的吃法很有研究啊！”沈秋山这才朝韩峰看了一眼。但是，他说的“这位老板”，就表示他根本没有把韩峰的名字给记住，也表示他根本就没有把韩峰放在眼中。
　　“沈老板，我再给你介绍一下吧。”万方新说道：“这位是韩峰，就是要在‘红门新世纪’地块上建韩峰大厦的年轻董事长。因为沈老板你这栋楼上，有些租客和职工到市里去上访了，说即将开工的韩峰大厦可能会影响光照，所以韩董今天特意过来，我们政府呢，既是到现场了解情况，又是来协调工作。看看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很多事情都好商量。沈老板你说是不是？我们区里是非常支持韩峰大厦的，毕竟韩峰大厦一旦建成，就是紫浦区最高的摩天大楼。对整个区的经济发展都有拉动作用。”
　　万方新说完之后，就看着沈秋山。万方新的话，既说了来意，又把自己对韩峰大厦的态度给说清楚了，他想沈秋山听了之后，要是聪明的话，一定就会该换口吻了。其他建设部门负责人程光明和街道的领导，也认为沈秋山应该会明白利害，立刻放弃上访了。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沈秋山却并没有买万方新的账，他说：“万区长，今天各位领导在，我正好要跟各位领导解释一下：首先，租客和职工去市里上访的事情，不是我煽动的，跟我没有关系啊，是他们自己担心大厦建起来之后，会把他们的阳光都遮住了，才会去上访。其次，我们也很担心啊，在旁边建起了一栋90层的摩天大楼，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从上面掉下来一个纽扣恐怕都能砸死人。这对我们老字号的影响一定会特别大。其实，这一带的许多店铺都不希望建摩天大楼，我们紫浦区是文化历史老区，建什么摩天大楼，真的不合适啊！我们也希望区里能照顾我们这些老店，再三思考虑。”
　　“和记”老板沈秋的一席话，让万方新、程光明和街道的领导全部愕然，没有想到沈秋当场就驳了万方新的面子。一个老字号的生意人，哪里来的胆量！万方新隐隐觉得背后不简单了。程光明有些恼怒地说：“沈老板，要三思的可是你啊！建设韩峰大厦，可是区里领导作出的一项重要决定，也是振兴历史文化老区的一件大事，可现在你却在给这件大事制造阻力。”程光明如果不说些狠话，都不足以表现自己对万方新的忠心了。
　　沈秋却不慌不忙：“程局，我也知道这是一件大事。但是，这建摩天大楼的事情，也不能损害群众的利益不是？我们的租客和职工，都是老百姓，他们去上访也是表达自己的心声。另外，我也是市里的人大代表，我也是说出自己的心声啊。众位领导就算不听，也不能威胁我呀。”
　　沈秋山是市人大代表，这个职务有些特殊，他说程光明威胁自己，这让程光明还真被他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你……”程光明差点就要发飙了。
　　“沈老板？”韩峰忽然抢着说道，“我有一个想法。”他不想太让程光明他们为难，所以说：“沈老板，是做生意的，我也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最在乎的是一个合适的价格。你看，我们的大厦如果真挡住你们楼栋里的部分阳光，我们愿意做些补偿，不知，沈老板能否去帮助问问租客或职工，他们需要多少补偿？”
　　在韩峰看来，能用钱来解决的问题，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秋朝韩峰看了看，笑着说：“韩董，你真是有钱人。既然说到补偿这一块，我们也是愿意合作的。其实，如果你真要把大厦建起来，我们这些周边的楼栋真的会很尴尬，我们也不希望在这里做生意了。所以，我们希望的不是给补偿，而是直接把我们的楼栋和老字号一同买下来，也许还可以谈谈。”
　　这沈老板竟然要把楼栋和老字号一起都卖掉，这让在场的人都很吃惊。
　　韩峰却面不改色：“沈老板，你出个价吧。”沈秋油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奸猾的笑来：“那好，我就出一个实在价吧，两个亿，我们的楼与‘和记’老字号都给你了。”


第367章 不好欺负
　　两个亿？这玩笑开大了！
　　“和记”这栋楼，占地面积不会超过800平，是“红门新世纪”酒店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就算再加上“和记”这块老招牌，也不值这么多钱。“和记”这个老字号若是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的确是值点钱的，可现在，真不值几个钱了。这有时代原因，也是经营不善的后果。
　　“如果沈老板，真有诚意要出售的话，我给出我的一个价格吧。”韩峰不急不躁地说：“2000万。连楼和招牌，我全部拿下。”
　　这是沈秋山所给出价格的十分之一。一个真敢“讨”，一个真敢“还”！两人在价格上的拉锯，让今天到场的政府领导不由乍舌。但是，韩峰却又说：“沈老板，我给出的价格，应该算是一个公道的价格。现在老字号，真的不景气。你不妨考虑一下？”沈秋山却恼怒地道：“韩董，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们‘和记’了！今天的生意是没法谈了。请您走吧。”
　　沈秋山尽管嘴上只是针对韩峰说的，但是大家也都听明白了，他的“逐客令”是针对所有人的。这令众人都非常尴尬。
　　区长万方新朝韩峰投来了一眼，韩峰朝他点了下头，就站起了身来，对沈秋山说了一句“没事，好事多磨，生意都是谈出来的。今天没法谈了，也许过两天又可以谈了。后会有期。”韩峰就朝外走去。
　　万方新也是板着脸，站起来，都没有跟沈秋山握手，就朝外走去。只有街道的工作人员，跟沈秋山说：“沈老板，你今天让区长不高兴了。”沈秋山好像并不担心：“我是做生意的，我当然要为自己争取利益啊！区长不高兴，我也没有办法，我这老字号下面可是有一百多号的嘴巴张在那里，等着我去喂饱呢！”
　　韩峰走到了门口，就远远地瞧见陆芳儿和布兰切站在“红门新世纪”酒店前的空地上，向着四周看来看去。她们俩都看得很认真、很投入。之前，韩峰他们进“和记”之后，她们没有进来，布兰切拉着陆芳儿说要到周边看看。直到现在，她们还在看东看西。因为隔得远，靠喊是听不见的，韩峰就给陆芳儿打了个电话。
　　“回去了吗？”韩峰问陆芳儿。陆芳儿一边朝韩峰的方向看过来，一边说：“我和布兰切还要再看看。”韩峰问：“她在看什么？”陆芳儿：“我也不知道。她只是让我陪陪她，行不？”布兰切几乎是在无偿为酒店做设计，她让陆芳儿陪陪她在酒店周围看看，韩峰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就说：“我当然没有问题。我先请万区长去喝杯茶。你们忙吧。”
　　韩峰就问：“万区长，不知道有没空，我请你喝茶去。”万方新身居要职，本来肯定是没有闲工夫的，但也许是被那个沈秋山给气了气，火气未消，需要调整一下，就说：“好，我跟你喝茶去。那个沈秋山，让人心堵。”看来，作为领导，尽管威风，但是碰到难事也会郁闷。
　　韩峰就请万方新去和平饭店喝下午茶。他们专门要了个跟下午茶大厅隔断的空间，点了红茶和松饼。万方新喝了一大口红茶，对韩峰说：“经过今天的事情，我更加肯定，有人给了这个沈秋山好处了。”“这个事情，我也不想去猜测。”韩峰说，“万区长，我想问一个问题，假如我去把‘和记’给买了下来。这个事情，是否就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