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风华 (燕子矶)

　　“这是杨兴铭老师，”黄博指着一个特面善的中年人道。
　　“您好您好，我叫周瑾。”
　　周瑾赶紧和他握手，莫名地觉得他有一丝面熟，但是又想不太起来。
　　“这是郭红老师，”黄博把周瑾拉到，一个长发、穿白色风衣的女演员面前，道，“你不是想演那傻子吗，这位就是老板娘。”
　　“您好您好，”周瑾想了想无人区里，加油站老板娘那德行，怎么也没法和面前，这时尚成熟的大姐联系在一起。
　　郭红和他握了下手，笑道：“我看了剧本，你的那个角色可不好演啊。”
　　周瑾道：“我尽力而为呗。”
　　在屋子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方脸、长发的中年男人，默默地看着众人聊天，黄博道：“那是多布杰老师，藏族人，演你爹。”
　　周瑾看着他有点迟疑，道：“我怎么看着他像黑老大呢？”
　　黄博笑道：“我看着也像，不过人家试的，可是加油站老板的戏。”
　　周瑾走过去打声招呼，多布杰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站起来，轻轻鞠躬，“你好你好。”
　　这一屋子演员里面，在未来真正出名的，也就黄博和徐争二人。
　　其他不出名的，也不是演技不好，相反他们都是真正的老戏骨，是一部戏不可缺少的中坚力量。
　　可能他们的名字不为人所熟知，但是演过的角色，却绝对让人印象深刻。
　　因此周瑾对他们，也保持着万分的敬意，他们倒也没什么架子，戏实诚，人也实诚。
　　尤其是多布杰，一副粗犷的样子，却偏偏内向不已，说话的时候显得拘谨又真诚。
　　“好了，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宁皓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精神却很好，“大家先看下剧本，咱们等会就去试妆。”
　　说着给一人发了一份文件夹，翻开一看，前面是完整的剧本，后面则是每个人自己的角色。
　　周瑾想演的是那傻子，翻到最后，发现只有一些动作描写，连一句台词都没有。
　　他这才想起来，那傻子还是个哑巴。
　　《无人区》说起来是一部西部片，而且是有天朝特色的西部片。
　　大漠，孤烟，黄沙，荒凉，这是天朝文艺作品里，对西部的印象。
　　因此片子里的人物，也要显得粗犷、缭乱，还有丑陋。
　　在宁皓早期的电影里，就没有好看的角色，所以启用的演员，也都是那种丑丑的，比如黄博，比如徐争。
　　真不知道丫是不是因为自己太丑，所以也见不得帅的。
　　现在周瑾这么一偶像派的美男，过来试妆，化妆师第一件事就是拿个小刷子，往他脸上刷些黏糊糊的东西。
　　“你长这么好看，怎么跑来演个傻子了？”化妆师妹子问。
　　周瑾笑道：“虽然我可以靠脸吃饭，但我还是想靠才华。”
　　“得了吧，”化妆师妹子明显不信，“你们这些拍电影的啊，都是疯子，非要给自己找罪受，还要连带我也去西疆吃土。”
　　化妆师妹子抱怨道：“你是不知道宁导，在剧组有多可怕，哎，那就是变态。”
　　“怎么个变态法，说说。”周瑾逗她讲话。
　　妹子道：“别提了，他拍戏能二十四小时不睡觉的，跟打了鸡血似的，可怜我们这些人也要跟着熬夜。”
　　说着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叹口气，“你知道不，睡觉才会变白，熬夜会皮肤差的，而且还要去西疆被风沙摧残……”
　　周瑾听着觉得好笑，这妹子跟个话痨似的，嘚吧嘚的没个停。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妹子拿出个推子出来，“你这头发得剃了啊。”
　　然后拿着推子左铲一下，右铲一下，周瑾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发落下，原本帅气的发型瞬间毁于一旦。
　　“还帅吗？”周瑾问。
　　“帅。”妹子肯定地点头。
　　周瑾道：“你不用安慰我，可以直说的。”
　　妹子拍拍他的肩膀，道：“没安慰你，你看那边。”
　　周瑾扭头看过去，发现一堆奇形怪状的人形生物，在那里试衣服。
　　黄博剃了个大秃瓢，一脸横肉，眯着小眼睛，彪悍无比。
　　多布杰也剃个大秃瓢，穿着带灰尘的夹克和鞋子，拿着手枪，尽力地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
　　而原本就是秃瓢的徐争，这回居然戴着中分头的发套，穿着黑色西装，有些发福，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
　　最让人受不了的，则是老板娘郭红，原本一头长发剪了又烫，脸上黑乎乎的，还带着龅牙的牙套，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周瑾乐了，龇着牙笑。
　　宁皓正站在那一堆人形生物里面，和造型师商量着角色形象。
　　“多布杰老师，看来你还是适合演黑老大，回去再看看教父，主要是学习马龙白兰度的那个范儿。”
　　“杨兴铭老师，你这个外形上还是偏柔和了一些，演加油站老板正合适，回头咱们再去剧组体验下。”
　　宁皓把两人的角色换了一下，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回头看到周瑾已经化好妆了，于是走过来打量着。
　　“怎么样，导演？”周瑾小心地问，“够傻吗，这造型？”
　　宁皓皱眉，托着下巴，道：“哪有傻子是因为外形傻的，主要还得看眼神，另外你这还是太瘦了，得增肥。”
　　“还有你这头发，”宁皓叫过化妆师妹子，道：“他这头型是圆的，你得把外边的头发都铲了，中间的留下，就好像一个，好像一个……”
　　“桃儿？”周瑾试探着道。
　　“对，桃儿！”宁皓一拍大腿觉得是了。
　　“那你看看，我要是增肥，是不是得照着这个来？”周瑾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拿出一张照片给他看。
　　化妆师妹子垫着脚，把头伸过来，问：“谁啊？”
　　周瑾怪异地笑道：“郭得刚。”
　　“哎，这不行啊，”黄博溜达过来，叫道：“导演，你这一下整出四个光头了，成天在剧组晃悠，受得了吗？”
　　“哪四个光头啊？”宁皓问。
　　周瑾跟着数了一下，自己一个，黄博一个，多布杰那一个，还有一个呢？
　　“那边不是还有一个吗？”黄博一伸手指过去。
　　徐争顶着个发套，露出脸上笑嘻嘻、心里MMP的微笑。


第八十四章 杀猪

　　在天朝早期的影视作品中，演员和导演都是很实诚的。
　　比如说演个农民吧，剧组一般会要求演员先去农村，刨地一个月之后才开拍，因为有了实地体验，所以演什么就像什么。
　　到了2000年以后，这么做的剧组就少了，也少有演员愿意去搞什么实地体验了。
　　只是没想到，宁皓在拍无人区的时候，还搞了这么一手。
　　而且体验的项目还极其变态。
　　因为整个无人区里，基本就没有好人，所以角色也需要杀气，但是杀气这东西吧，太虚。
　　小说里常写，只有真正杀过人的剑客，才会有杀气。
　　但是为了拍部电影，就去找几个人来杀，未免也太奢侈了。
　　于是宁皓为了降低成本，决定不杀人了，改杀猪。
　　他联系了一个帝都郊区的屠宰场，将黑老大多布杰，悍匪黄博，加油站老板杨兴铭，老板娘郭红，还有傻儿子周瑾，一起打包送了过去。
　　徐争演个律师，也好不到哪去，被送去了法院当杂工，而且还被勒令在两个星期内，减掉三十斤。
　　于男演个风尘女子，于是被送去了发廊当洗头小妹，据说还被要求跳艳舞，简直变态。
　　当然，艳舞到底怎么跳的，也只有宁皓知道，周瑾已经被发配到屠宰场里，和二师兄拼个你死我活了。
　　在来的路上，周瑾还挺担心，“你们杀过猪吗？听说有的猪临死前，会挣扎得特别厉害。”
　　黄博发狠道：“怕个球，待会我眼睛一闭，一刀子下去，再换下一头。”
　　杨兴铭安慰道：“屠宰场里都是专业的，让他们教教咱们，应该没事的。”
　　话虽这么说，但大家心里其实都挺打鼓，因为吃过猪肉，但真没杀过猪啊。
　　大概下午两点，一行人到达屠宰场，屠宰场老板在门口相迎。
　　“我姓吴，你们叫我老吴就行，我和老宁是老同学了，他跟我联系过了，都给你们安排好了。”
　　吴老板外表看上去，是个憨厚的大叔，非常客气地将五人迎进去。
　　“猪都给你们安排好了，还有老师傅在旁边亲自指导，你们啊就放心吧。”
　　几人跟着老吴来到一间大厂房，推开斑驳的铁皮大门，换上胶靴，带上手套，系上黑色围裙，然后走进去。
　　厂房里面有点黑，亮着昏黄的白炽灯，地上湿漉漉的，还能隐隐看到发黑的血迹。
　　在厂房中间，五六头大白猪被捆住了四蹄，倒吊在一根横放的长棍上，下面是个长方形的水池。
　　几个场里的老师傅，拿着杀猪刀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周瑾他们。
　　“你们来看看这猪，”老吴挑了一头胖胖的大白猪，道：“这猪长得很漂亮啊，以前也能吃，后来得抑郁症了，不吃东西了。”
　　“没办法，只好杀掉。来，你们谁先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