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风华 (燕子矶)

　　“为什么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
　　事实上，她也时常感到奇怪，为什么明明有这么好的噱头，老板娘却不愿意拿去宣传。
　　而且锦衣卫的生意比民宿要好太多了，可老板娘偏偏喜欢在民宿待着，对锦衣卫反倒不大上心。
　　“到了，”服务生推开玻璃门，引刘思思进来。
　　白色的柜台，湖绿色的长裙，黑色的披肩发，陆姐对着镜子按着自己的眼角。
　　过了三十五岁的那个坎，每过一年，眼角似乎都会多一条皱纹。
　　有时候在夜里，陆姐照着镜子，自己都觉得可怕。
　　听见推门声，她略一抬头，只见一个戴着紫色棒球帽的姑娘站在门口。
　　年轻，安静。
　　恬淡得如同一朵木兰花。
　　两个女人一个对视，就已经确认了眼神——她们俩是同一类人。
　　“陆姐，思思姐来店里，说想要一张照片的拷贝，”毫无存在感的服务生妹子道。
　　“好啊，不过可要等一会儿，”陆姐对着镜子，将头发扎起来，随口问：“要喝点什么？”
　　楼下的这家简易的小咖啡厅，一直都在营业着。
　　“不了，”刘思思道：“我，可以去那间房间看看吗？就是周瑾以前住过的那间。”
　　“哦？”陆姐闻言眉毛挑起，看着她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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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我把你最爱的女人打得一根毛都不剩，你的佛能为你做什么？”
　　“你现在痛不欲生，你的佛又能为你做什么？”
　　片场，矮小的孙悟空看着周瑾，提出了最后的质问。
　　和《大话西游》不同，《西游降魔》讲的不是抗争和遗憾，而是顿悟和皈依。
　　是啊，你那么信佛，你的佛能为你做什么？
　　你那么坚持心中的信念，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玄奘，或者说周星池对这个问题，选择了沉默以对。
　　周瑾穿着僧衣，双手合十，一脸禁欲地坐在地上，默默诵经。
　　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人世这短短数十载光阴里，善与恶，得与失，境遇起伏，到头来都像是翩然梦一场。
　　能把握的，只有一颗心而已。
　　而佛存于心中，他什么都不能为我做，也不需要为我做什么。
　　一但顿悟，内心深处自会爆发强大的力量。
　　有诗为证：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
　　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所以当玄奘终于顿悟，领会了“那一点点”，所绽放出来的力量，哪怕孙悟空也不能抵挡。
　　在最后，一只猴，一只猪，和一条鱼，只能默默地护送一只光头，前往西天取经。
　　“卡！”
　　星爷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周瑾继续保持着动作，摄像师调整着镜头，场记准备好了打板，化妆师站在一旁，试图过去补妆……一切就如同往常一样。
　　周星池看看井然有序的剧组，用力地鼓鼓掌，用似用尽全身力气，“我宣布，《西游降魔》杀青！”
　　“嗯？我们杀青了？”
　　“哇，一点准备都没有啊，我们拍了多久了？”
　　“跟星爷拍戏投入嘛，不过真的挺久了。”
　　“终于可以回家了，我家孩子现在只会叫妈妈，都不会叫爸爸……”
　　剧组一下子炸开锅，大家脸上洋溢的都是惊喜的笑容。
　　周瑾睁开眼，伸个懒腰，觉得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拍了两个多月，他感觉自己都快累挂了。
　　“星爷，什么时候摆杀青酒啊？”
　　“对啊，一定要大吃一顿才行，我要吃大闸蟹。”
　　星爷挥着手，大声道：“呐，今天大家收拾好东西，回酒店好好休息，明天摆酒，想吃什么吃什么，不醉不归！”
　　众人齐声欢呼。
　　周瑾挤过人群，来到他面前，伸出手，真心地道：“谢谢您，这两个月我学了太多。”
　　周星池握住他的手，笑道：“是我谢谢你才对，帮我这么快拍完这部片子……”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星爷笑得很灿烂，周瑾却总感觉他话没说完，笑容里都带着苦。
　　“好了，好了，你的工作就结束了，回去找你的紫霞姑娘吧，”星爷拍拍他的胳膊，“我还有的忙呢。”
　　“嗯，”周瑾笑着答应一声，去化妆间卸妆了。
　　星爷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微黯淡一下，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用力握紧了手机。
　　身边人都在欢腾，谁也不知道那只手机里躺着这样一条消息：
　　罗慧娟，于昨夜凌晨病逝。
　　哪怕他们只用了两个多月，就拍完了这部顶尖的大制作，然而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收工了收工了，带子粗剪完了没有，倒出来赶紧送去后期。”
　　“设备一定要收好，通知华艺那边来验收，我求下你啊，慢一天都好几万啊。”
　　“喂喂喂，这些服装不要乱扔啊，看着破以后还能用的。”
　　“……”
　　这一刻，他的佛，能为他做什么呢？


第三百三十五章 苦海翻起爱恨

　　第二天晚上，杀青宴办得很豪华。
　　周瑾顶着个和尚头，陪着星爷喝了不少酒，喝着喝着，不知道谁唱起了《一生所爱》。
　　于是好几十号人，年纪加一块儿比天朝历史都长，呜呜喳喳开始嚎叫，“苦海，翻起爱恨……”
　　唱着唱着，就有人哭了，周瑾当然没哭，他只是有点晕，然后趴在桌子上睡觉，迷迷糊糊地就被刘思思扛回了房间。
　　“呼，真重，”刘思思抱怨一下，将他扔到床上，累得胳膊都酸了。
　　周瑾人躺在床上，脚还在地下，一动不动，哼唧一声，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刘思思想了下刘妈是怎么照顾刘爸的，决定照葫芦画瓢，先帮他脱了鞋子，再拽下袜子闻了一下，呸，有味儿。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闻一下，好像手比脑子快一样。
　　之后又抱着他的双腿放到床上，再后就是脱衣服了。
　　忙活了一会儿，刘思思累出了一头的汗，周瑾则继续呼呼大睡，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失身了。
　　虽然他们俩没羞没臊了好久，但刘思思还真没这么直白地看过周瑾的身体。
　　忍不住老脸一红，跑去卫生间放了盆热水，挑了条毛巾，端出来准备给他擦身。
　　这活儿她熟得很，小时候常看刘妈这么伺候刘爸。
　　先把毛巾打湿，拧得半干不干，再扔到周瑾脸上捣腾几下，然后顺着往下，胸口、小腹、腿，最后是脚。
　　等毛巾差不多干了，就扔到盆里，打湿拧起来，重复上述过程。
　　橘黄色的灯光下，刘思思好似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倍儿贤妻良母。
　　一直到半盆水有些发黑，周瑾白皙的身体也变得红通通的，刘思思就觉得应该差不多了。
　　等她返回卫生间将水倒了，毛巾洗干净挂起来，周瑾已经冷得缩成一团了，那模样，活像晚上刚吃过的大虾。
　　刘思思这才后知后觉地拉开被子，给他盖上。
　　“唔，思思，”几番折腾下来，周瑾有些清醒了，只是眼睛还睁不开。
　　“怎么了？”
　　“水，我要喝水……”
　　刘思思一拍脑袋，把这茬忘了。
　　她打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家境不错，又是独女，哪照顾过人啊。
　　更别提长大后，还有俩助理供她使唤。
　　整个人就跟不食人间烟火一般，这会儿才笨手笨脚地回到人间。
　　翻出自己的狮子牌水壶，跑到饮水机前灌了一壶水，又急匆匆地跑回床边，扶起周瑾的后脑勺，柔声道：“来，喝水了啊。”
　　周瑾的嗓子本来跟刀割一样，嘴里发苦，胃里还闹腾得厉害，正难受得不行，这时候一股生命之水送到嘴边，瞬间抚平了他的不适。
　　他大口吞咽着温水，好像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汲取着水分。
　　过了一会儿，唔，差不多了……哎，怎么还不停啊，我喝够了……不行了，我喝不下了……噗，咳咳咳……
　　“没事吧，”刘思思手忙脚乱地擦着水渍。
　　周瑾躺回去，在心里翻个白眼，你一手托着后脑勺，一手水壶怼到我嘴边，我想反抗都没机会，差点没把爷呛死……
　　片刻之后，刘思思收拾完了，坐到床前，温柔地摸摸他的大光头，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脖子，小声道：“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是很笨啊？”
　　听口气委屈得不行。
　　说来也怪，本来周瑾脑子里跟浆糊一样，各种念头乱得不行，陆姐啦，星爷啊，黄博啦，无人区啦……
　　可被刘思思摸头之后，各种念头居然消失了，仿佛灵魂找到了归处，安心了不少。
　　于是周瑾翻个身，顺手抱住刘思思，脑袋在她掌心里蹭了蹭。
　　“没关系。”他低声道。
　　刘思思沉默一下，慢慢开口道：
　　“我知道我不会照顾人，又任性，又不温柔，不会和别人打交道，不会面对媒体，演技也不好，长得还不漂亮，上回拍《步步惊心》，我妈都说那么多阿哥，怎么就看上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