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偶尔可以用“练口语”的名义,私下里偷偷收两三美元的外国人小费,做个事实上的野导游。
学校里一些与马风关系铁的同学,知道马风这里有好处,也就隐隐然尊马风为77级英语系的扛把子,唯他马首是瞻,经常来这里练口语,顺带接私活,渐渐聚拢起十几号人马。
有了稳定的可用人力资源后,马风凭借着他自己敏锐的经商头脑,以及此前跟着顾哥亦步亦趋学来的眼光,准备干一些更大的事儿。
比如最近他就通过他爸的渠道,揽了两个文宣部门的活儿——马爸爸在省文联工作,只不过不是作协或者影视口那些实权人物,而是冷灶一些的戏剧曲艺类的文联干部。
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文联干部了。认识的人面、关系摆在那里,只要想经营,门路总比普通人多。
省文联作协、影视口的同志,今年来随着政策的开放,尝试引进一些外国可以过审的小说、电影,想翻译成汉语,但缺乏翻译人才。马风从他爸那儿知道了这个商机后,就利用手头的口语社,做起了二道贩子。
顾哥在《人人日报》上的金玉良言,马风当然是全文拜读,并且供在那儿当金科玉律学习的。
所以马风知道,雇佣七个以上工人干活,给他们开工资,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所以他只买卖,不雇佣——在练习口语的过程中,偶尔说到“最近有某一本英文小说,省文联找上面审过之后认为可以引进,但是缺人翻译”,然后自然会有小弟“自发”去干这个事情。
这可不是雇佣,而是当事人出于提升个人英语学习的兴趣,先“自发”地完成了义务劳动。
然后马风“不经意间”发现这个本来无商业目的的学习成果可以利用,就给点成本补偿,拿去完成文联的发包工作。
这绝对不违反纪律。
货不是他卖的,也不是他买的,他只是提供了一个交易平台。为同学们的课堂作业,寻找点“废物利用”的回本机会。
“做了大学生,前途真是一片光明呐,每天十美元的小费,每周两三百块人民币的翻译稿费,还赚得这么体面,不用倒卖辅导书破瓷器。等暑假顾哥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让他看看我的出息。”马风沾沾自喜地想。
就在他美滋滋的时候,一辆小轿车停在了茶室旁边的空地上。这车居然直接开到了湖边的青石板步行街路面上,也没任何人管。
马风正觉得奇怪,却看见一个隔壁班的马仔,从副驾驶位上下来,殷勤地绕到另一侧开门,还一边吆喝:“马哥,你同学找。”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目中,顾骜锁了车,跟马风扣肩搭背,很熟的样子。
马风突然意识到自己错得很离谱。
他还以为自己干出的这番事业,已经足以在顾哥面前邀功显摆了呢。
第088章 文哥面前没有力哥
“在家做得好大事!”
顾骜看着马风这边的阵仗,脱口就说了句煮酒论英雄的台词。
倒不是他拽文,而是确实觉得此情此景很恰当。
至今为止,顾骜对马风人生的干预,仅止于帮他提前五年考上大学而已。此后一年半,他基本上没空干涉马风的发展,也不想干涉。
现在看来,有些人天生就是能折腾;哪怕采取放养策略,照样能闹出些成就来。干涉过多,说不定反而加重了蝴蝶效应,点歪了别人的科技树。
后人评说马风如刘备,御下画饼神乎其技,使人乐为其卖命。
小马如曹操,唯产品体验是举,用人无情,靠狗咬狗内部竞争。
李老板如袁绍,当初北大文凭、超链分析专利双重加持,光环堪比“四世三公”。可惜好谋无断,对的生意没魄力All in,明知有商誉隐患的现金奶牛又没魄力整改,最后连来个陆琪都免不了田丰沮授的下场。
至于小而美的丁三石,且算个自耕一亩三分地的孙仲谋吧。
雷张程刘碌碌之辈,何足挂齿。
如今以顾骜亲眼所见,他觉得后人总结的禀赋非常贴切。
靠区区一个英语角,几百块钱的利益,马风竟然就团结了十几人唯他马首是瞻,还没人跳出来吵闹利益分配不均——
顾骜自问可以开挂赚到马风几十倍的钱。但论笼络人心,他自愧不如。
估计地球上不会有比马风更牛逼的CPO了,只可惜原本的时空,没人能把马风请去当CPO,实在是一种资源错配的遗憾。
……
“顾哥你别寒碜我了,有你在这儿,我这点小打小闹算什么大事。”马风被顾骜的夸奖说得很不好意思,挠头羞愧道。
他非常服气地给顾骜引路,还特地拉了张茶室里最好最干净的沙发,请顾骜坐。
“今天是真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了。本来自己搞了这一摊子事儿,觉得在学生里已经算了不得了,还想暑假里跟你显摆下,现在比比完全不值一提呐。”
旁边还有一堆英语角的积极分子,不知道怎么称呼顾骜,在一旁远远地干瞪眼。其中一个瞅了个机会扯了下马风袖子:“马哥,这位顾同学怎么称呼来着?”
马风立刻就摆起脸色来纠正:“记住咯,以后顾哥面前直接叫我名字就是了!”
顾骜坐那旁观,有一种看《沪江滩》的即视感。
每当马仔当着许文强的面喊丁力“力哥”,丁力都会教训:“文哥面前没有什么力哥!”
看气氛有些尴尬,顾骜连忙和蔼了一下:“大家别拘谨,我是小马的中学同学,在京城念书,公差路过钱塘就来看看他,没别的意思。”
“顾哥好!请顾哥用茶!”一个男生立刻给顾骜沏了一杯茶。
“请顾哥喝藕粉。”马风的准女友闻莺亲手给顾骜调了一盏藕粉。
“顾哥我帮你剥核桃,放心我手洗过两遍肥皂了,而且我是拿小锤子锤的。”另一个看上去手指纤细的女生,自告奋勇帮顾骜剥干果,还特地强调自己不是拿牙齿咬的,不脏。
搞得顾骜很不好意思,连介绍自己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幸好,在场的十几个马风的同学里,总算有特别关心时政、喜欢指点江山,属于那种《人人日报》每期必看的。
然后那人就想起从茶室的报刊架上拿过一张上期的《人人日报》,对照了一下。
“啊,顾哥您叫顾骜对吧?我就知道,上次这期报纸上刚有你的照片,我说看着眼熟呢。您是参加了广交会立功回来的吧?”
马风连忙夺过报纸,然后亲自把顾骜曾经的辉煌业绩简单吹嘘了一下。
一边吹,连马风这个转述人自个儿都觉得与有荣焉。
短短半分钟,让所有师专的同学肃然起敬。
毕竟他们只是三年制的大专生,跟顾骜这种外交学院的学霸简直差太远了。
闹腾了好一会儿,马风才有机会问起顾骜的近况:“顾哥,报道出来的时候你还在粤州呢?这几天全国到处跑累坏了吧。”
“没什么,其实回程坐卧铺已经算好的了,一点都不赶,最近又歇了几天。”
顾骜谦虚地说,内心也被勾起了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于是掏出从香江买回来的煤油喷射打火机,点了根前阵子拿卢布外汇从古巴进口来的哈瓦那雪茄(没有雪茄剪就用茶室的普通剪刀剪),摆个麦克阿瑟将军的POSE,开始忆苦思甜。
“相比之下,去的时候那才叫急,粤州那边临时说第二天一早就要跟美国能源部的官员谈判,缺又懂技术又懂法律、商务的谈判人员。
偏偏京城飞粤州的航班当天已经没了,部里临时问空军借了架二线的图-4轰炸机,我坐炸弹舱里就去执行任务了,半宿没睡好。
幸亏普莱克斯那个工程师够菜,第二天我浑浑噩噩地还是把他驳得体无完肤,算是幸不辱命了。要我说,咱就是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珠宝的心呐。那个被我喷输的美国工程师,听说一星期赚3000美金呢。”
马风完全懵逼了,不知道怎么接口。
他很怕自己在小弟们面前丢脸。
可是愣了足足半分钟后,他第一个醒过来,飞快地转身一看,才发现其他人还处在灵魂出窍的BUFF下。
原来大伙儿都只是在小孩子过家家呢。
“那您这车也是这次立功后国家奖励、你爸厂里给你配的?”马风试图打破尴尬。
“那倒不是,这次立功的钱还没到手呢。这是上次给朝鲜和罗马尼亚人的单子的奖励——要不是拿了卢布,谁买苏联车呢。”顾骜说得很是轻描淡写。
“……”
马风已经不敢再往下问了,他怕顾骜身上再冒出一堆都市传说。
不过他也坚定了信念:永远永远,不能膨胀!要有逼数!千万不能因为自己单打独斗取得了点成就就骄傲!
一定要一辈子抱紧顾哥的大腿、给顾哥打工、肯定比自己单干赚得多!最终成就更高!
“对了,给你带了点礼物,不少是卢布买的苏联货古巴货,还有点儿港货,都车后备箱里呢,你自己分分吧,不值什么的,就图个新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