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1972 (钱西峰)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卢云笑道，“再说，老板不是还在给我们寻找新的办公地点吗？”
　　“其实印刷厂很空，我看完全可以隔出一片场地来，反正他们没几个工人，我们人也不多。”王淑芬盘算道，“这样可以省钱嘛。”
　　卢云笑笑，老婆就是个节省的脾性，他倒是理解老板的做法，研发最好还是能够有个安静独立的场所。
　　走在他们前面的张哲峰也正好问了这个问题，林文灿直接回了句：“我们收集资料，是为项目做前期准备，当然是在为公司服务啊。”
　　张哲峰点点头，回头看了卢云夫妇一眼，小声道：“阿灿，昨天我撞到的人就是他，你说他会不会对我有成见，以后工作可就麻烦了啊。”
　　“他最好别这么做，这里可是香江，他一个北方来的，有什么资格嚣张。”林文灿淡淡一笑。
　　“可我担心我们的水平，他可是正规大学生啊。”张哲峰忧心忡忡。
　　“所以我们才要团结拼搏，不能给他比下去啊。”林文灿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悄悄捏起拳头。
　　他自认为最明白老板用意，这次出来采购，看上去不过是老板的随口吩咐，其实是对他们团队的第一个考验，他一定要完成得漂漂亮亮，争取脱颖而出，从而尽快上位。
　　“云哥，你不应该只陪着我说话。”快要到达小巴站时，王淑芬忽然站住，盯着卢云道。
　　卢云一脸懵懂。
　　王淑芬心里气恼，丈夫就是这样一个书呆子，根本不懂人情世故，不经意间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上一次他们不得不跑路香江，可这一次要是再搞砸了，他们带着孩子，又能跑去哪里？
　　“我觉得作为一个项目组的成员，你应该主动和他们多聊聊，搞好关系。”
　　“我们只是做设计的技术人员，有这个必要吗？”卢云犹豫道。
　　“很有必要，你们必须合作，才能取得成果！”王淑芬严肃道。
　　“哦，那我去和他们聊聊，我也想了解下香江同行们目前在做什么。”卢云点点头，大步往前走。
　　王淑芬哭笑不得，急忙拉住他，从包里拿出一包香烟塞到他手里，“先发支烟，这样好搭话。”


第081章 厂房难题
　　林文灿的猜想有部分很准确，张恒派他们四个出去办事，的确是给他们机会做好前期沟通和磨合，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在等待观塘工业管理委员会管理处的通知。
　　现在香江加工业正是如火如荼时期，观塘的工业厂房可谓供不应求。
　　张恒接手这家印刷厂算是占了个先机，可新成立的大恒科技，一时之间想找到合适的厂房就很不容易了。
　　没有一个贴合心意的独立工作场所，大恒科技总不能真在印刷厂机器的轰鸣声中展开研发工作吧。
　　“小恒，等换了地方，开张仪式要补办吗？”何洁已然接受了事实，尽力行使其自己的职责来。
　　大恒科技暂时没有客户，也没有成熟供应商，那种传统的开张仪式太铺张，张恒决定一切从简，按照风俗祭拜上供点炮，不邀请外宾，就自己员工参加。
　　两人商量完这事，核对起近几日的支出账单，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小恒，怎么了？”见他挂了电话，表情奇怪，何洁问道。
　　张恒无奈道：“管理处通知我，我们这栋大厦的业主想要我们去谈谈，可能有麻烦了。”
　　港府对香江的管理采取民间自治和政府管理相结合的原则，因此民间组织，特别是和政府管理机构结合的半官半民组织，在香江很常见，权限也极大。
　　例如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报媒和报摊生存的报刊分发协会，例如负责建设并管理所有公共屋邨的屋宇建设委员会。
　　观塘工业管理委员会也同样是半官半民的机构，由观塘工商署牵头，观塘地区各工厂业主自动成为会员，然后再邀请一部分具有社会影响力的观塘物业业主加入。
　　委员会既有行业协会属性，也有一定的管理权限，例如工厂资质初审，工厂负效应检查（污染、人身伤害、水电事故、火灾等），厂房物业管理（出租、维护和保全）。
　　这边的工业厂房，大都是公司或者私人投资建造或者持有的，很多东家为免麻烦，会把厂房委托给委员会代为管理，因此通过委员会寻找合适厂房是最快捷的途径。
　　十几分钟后，张恒和何洁赶到行政中心，在委员会管理处会客室里见到了业主代表，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
　　“你们谁可以做主？”男子看见来的是一个少妇和一个少年，颇有些惊讶，嘴角下意识露出一丝不屑，心中不解。
　　“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公司，老板怎么会这么在意？”
　　他接到老板指令而来，对方来人是谁，反应如何，这些都是要回去向老板汇报的。
　　张恒看了眼何洁，按照事先商定，何洁挺起胸膛道：“我是大恒印纸行政负责人，我可以做主！”
　　男子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说道：“我代表业主方大龙地产通知你们，大恒印纸承租的观塘工业区c区d座新龙工业大厦二楼，租期到年底结束，到期后我方不再续约，请另觅新地！”
　　“什么？”何洁猛地站起来，大声道，“启荣同你们签订的和同上，不是明确规定，承租方有同等条件下的优先续租权吗？”
　　“启荣是启荣，你们是大恒，这是公司的决定，现在我只是通知你们！”男子冷冰冰道。
　　“到现在才来通知我们，你们实在太过分了！”何洁想要发飙，张恒拉住了她，问道：“请问为何不考虑和我们续签呢？”
　　“公司经营机密，恕我不能告诉你们。”男子起身就往外走。
　　“气死我了！”何洁把小包往桌上一摔，气呼呼捂着脸。
　　张恒也皱紧眉头，沉思起来。
　　这是随机事件，还是另有隐情？
　　会不会是有人在针对自己？
　　“好了，何姐，我们不要乱了阵脚，当务之急，是要搞清原因，制定对策。”
　　张恒往外走，何洁拿起包跟着，他们去了工业管理委员会，很快找到了大龙地产的登记资料。
　　大龙地产是一家中小型商业地产公司，在观塘地区拥有三栋工业大厦：新龙，猛龙和巨龙。
　　“大龙地产，法人陈涛！”张恒目光死死盯着那份资料登记表。
　　这家公司由陈普芬在66年创立，一年前法人变更为陈涛。
　　九龙交易所，新龙工业大厦，或许老田和陈普芬认识才租了他的厂房，而自己好巧不巧买下老田的厂，这下正好落到陈涛手里了。
　　张恒嘿嘿冷笑，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好一个陈公子，我到底是烧了你的房子，还是抢了你的女人？
　　这个仇是彻底往深处结下了！
　　不过他也只能恨恨想想，暂时无力也无暇去反击，寻找新厂房才是现在的头等大事。
　　两人在委员会里呆了很久，催促着相关工作人员为他们联系空厂房，一个小时无数通电话下来，结果还是失望。
　　“小恒，怎么办？”走出委员会大门，何洁忍不住掉下眼泪。
　　“何姐，别太担心，我们有钱还怕找不到厂房？”张恒劝慰道，“大不了我们搬去其他工业区。”
　　“嗯，远一点也没什么，房租还便宜好多呢。”何洁快速擦了下眼角，挤出个笑容，很快难为情地捂着脸，“小恒，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两人在门外走廊里驻足，已经有好几个匆忙路过的办事人员投来奇怪的目光，有人还窃窃议论。
　　何洁在前面走得飞快，张恒跟着她，从走廊走到大厅，然后从行政中心的玻璃转门里离开。
　　他们没有注意到，二楼有人正好看到他们，脸上先是欣喜，然后疑惑，最后陷入了沉思。
　　回到厂里，两人躲进办公室关上门，张恒负责翻黄页找电话，何洁负责打电话。
　　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联系了新蒲岗和屯门几个工业区的物业公司，打听空置厂房情况，最后两人商量着选定了三处，准备尽快过去实地考察。
　　“搬哪里都可以，我们绝没问题！”李叔被找来，听了张恒告知此事后，坚决说道，“就是搬运机器设备务必要小心些，这阶段我也会督促大家加班备货。”
　　“那我们明天下午一起去看看，尽快选定后就开始整修，月底就搬迁。”张恒点头做了决断。


第082章 善解人愁何鸿銮
　　20日，星期二。
　　早上一到公司，张恒同何洁一起去了仓库，清点这几天生产出来的报事贴库存，差不多快要核对完毕时，外面有人高声叫道：“小张生在吗？”
　　张恒推门出去，何鸿銮笑眯眯站在门口。
　　“何先生？”张恒一愣，还是何洁反应快，立即起身往办公室走，小声说了句“还不请人过去坐坐”。
　　办公室内，何鸿銮谢过何洁送来的咖啡，微笑道：“小张生，没想到你不知不觉就来观塘开了这家印刷厂啊。”
　　“机缘巧合而已。”张恒笑道。
　　“可惜《工商日报》有自己的印刷厂，否则倒是可以交给你做，”何鸿銮沉吟道，“不过我还认识几家小报老板，下次我来把你引见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