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啸辰却是一点都不紧张,后世冷水矿通过发展装饰石材产业成功实现了老矿山的产业转型,冯啸辰是去参观过的,也认真听取过企业负责人的介绍。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把人家已经摸索出来的经验以及付出不少代价换回的教训都通过自己的嘴说出来而已,还愁镇不住这一干80年代初的领导?
“冷水矿区的表层花岗岩,具有良好的质地,硬度、耐久性、耐磨损性都优于普通花岗岩。色泽方面,主要是红色系和花色系两类,我粗略看过,只要经过简单的加工,就能够成为非常美观的装饰材料。西方国家对于材料的环保要求极高,石材的环保指标主要在于天然放射性水平,在这方面,我没有直接的数据,但冷水矿区总体的氡浓度、伽玛辐射剂量值等指标都是偏低的,这一点在冶金局的资料中有所体现……”冯啸辰侃侃而谈。
“小冯说的最后一点,我有印象。”常敏不失时机地插话道。
“这些数据我们安全处是做过测量的,我们矿的放射性水平在国内各个金属矿山中也是偏低的。”安全处的处长也给出了证明。
呵呵,其实我是有直接数据的,只是不便说出来,说出来你们就该把我当成妖孽了,冯啸辰在心里得意地想到。后世冷水矿的装饰石材业所以能够发展得很好,也是得益于其石材的高环保性,在西方市场创下了偌大的名气。
潘才山等人坐在会议桌边,不停地往自己的小本子上记着冯啸辰的话。严福生不再有此前那副牛烘烘的想法了,听冯啸辰这么一说,他才知道装饰石材居然有这么多的讲究,这不是他这个在坑矿里滚打出来的土老冒能够了解的。如果真的把冯啸辰赶走,由冷水矿自己来做这件事,还不定会闹出多少笑话来呢。
冯啸辰接着又讲起了石材加工的技术,介绍如何加工才能符合国外用户的需求,又要如何才能卖出最高的价格。关于出口销路这方面,他全推到了自己的德国叔叔和婶子那里去,说等这件事开始之后,他会请德国婶子帮忙联系一个可靠的进口商,帮助冷水矿把产品直接打入欧洲市场。
目前国内的企业普遍缺乏开拓国际市场的能力,如果没有一个国外的进口商来协助,这些产品即便不说是根本卖不出去,至少也得压上个一年半载的,无法变现。冯啸辰把这件事大包大揽下来,就相当于捏住了冷水矿的痛脚,不怕冷水矿事后反悔。
当然,冯啸辰这样做也不是没有私心,后世冷水矿出产的“冷红”、“依川花”等高档石材,在国外都是抢手货,利润极高,冯啸辰把这桩业务交给冯华夫妇去打理,也存着让叔叔、婶子赚点利差的念头。国外代理商赚取利润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就算公开说出来,也算不上是冯啸辰徇私。
第一百零四章 小冯真是一员福将
“罗局长,我真是服了,还是您慧眼识珠,能够发现小冯这么一个人才。他可真是一员福将啊,我们这么多人努力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办成的事情,小冯三言两语就给解决了,真是太让人大开眼界了。”
在罗翔飞的办公室里,前来述职交差的常敏啧啧连声地说道。她原本就是一个直性子的人,此前对冯啸辰有些偏见,连带着对推荐冯啸辰的罗翔飞也有几分不满,现在冯啸辰干出了成绩,常敏自然要来向罗翔飞做个表示,其实也算是一个自我检讨的意思了。
有关开办一家装饰石材加工厂以安置全矿待业青年的事情,在经过了几天的认真讨论之后,最终由冷水矿向临河省经委打出了报告。冷水矿的业务由国家经委冶金局管理,但涉及到在当地开办一家集体所有制企业,却是需要向省经委请示批准的。在此之前,为了这1000多待业青年的事情,冷水矿没少和省经委叫苦,省经委也早就不胜其烦了。现在听说他们居然自己想出了办法,既能够安置就业,又不需要花国家的钱,没准还能创造点外汇,这种几全齐美的事情,省经委怎么会不同意?
拿到省经委的批复,冷水矿就忙碌开了,着手做工厂开工的准备工作。工厂的场地选择在了采场附近的一块空地上,那里离废石堆很近,而且是荒地,不需要走什么征地程序。此外,建在这个地方也有利于依川市的环保,因为石材加工是粉尘污染极大的行业,需要远离市区布局。
加工设备的采购也迅速展开了,前期的投资要好几十万,这些钱搁在别的单位可能是一个大难题,但对于财大气粗的冷水矿来说,就算不上什么了。要知道,矿山的随便一辆载重汽车,就能值这么多钱。冷水矿通过各种关系,从外地聘来了几名石材加工的老师傅,加上冯啸辰在一旁做一些思路上的指点,迅速完善了生产工艺,只等选个黄道吉日就可以开工生产了。
在石材厂紧锣密鼓进行建设的时候,常敏也代表冶金局与冷水矿签定了进行自卸车工业试验的协议。王伟龙带着协议赶回罗丘冶金机械厂,组织试验队伍,拆解车辆,只等火车皮到位,就可以把自卸车发运到依川去,启动工业试验。
到这一步,常敏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她再次告别潘才山一行,带着冯啸辰、卢志冬返回了京城。在回程的火车上,冯啸辰先是严肃地向常敏做了检讨,称自己没有及时向领导汇报有关情况,犯了无组织无纪律以及其他一些名目的错误。检讨完了之后,他才向常敏解释自己一直隐瞒这件事情的缘由,那是不希望让冷水矿方面觉得冶金局在要挟他们,以免在上下级单位之间造成嫌隙。
常敏一开始对于这件事是有一些不悦的。冯啸辰独辟蹊径解决了问题,当然是一件好事,但这件事他非但瞒住了潘才山等人,连常敏都没有告诉,这就是典型的不拿处长当领导的表现了。
但听了冯啸辰的解释之后,常敏意识到,冯啸辰的处理方法其实是更妥当的。如果常敏事先就知道这件事,却没有向潘才山通报,那么潘才山肯定会对常敏有意见,甚至会迁延到对整个冶金局都有意见。想想看,1000多待业青年的安置问题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冶金局有办法解决,却要捂着不说,以此要挟冷水矿答应他们的条件,这种事传出去,谁不说冶金局太不像个上级机构了。
可把这事说成是冯啸辰的自作主张,就无所谓了。毕竟是年轻人嘛,不懂什么分寸感和大局感,一心只想着完成自己的任务,所以对冷水矿耍了个心眼,能算什么大错吗?冷水矿如果想拿这事来跟冶金局说理,冶金局一句话就堵回去了:我们一个20岁的小年轻能够想到的主意,你们一大堆领导都想不到,你们好意思来闹?
常敏在现场的错愕表现是真实的,没有任何作伪的成分,这一点潘才山也能看得出来,所以他在事后只能对常敏说感谢,而没有一句怨言。反过来,只是冯啸辰事先向常敏透了风,常敏要想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恐怕也很难。
这样一琢磨,冯啸辰哪里是欺瞒领导,分明就是勇于替领导背锅。最后的成绩是领导的,而其中的风险却由他一人担下来了。这么好的一个下属,常敏如果再不到局领导面前去夸奖几句,她也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听到常敏对冯啸辰的夸奖以及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对自己的恭维,罗翔飞微微一笑,说道:
“小冯的成绩,也是在常处长的领导下取得的。你们这次的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不但解决了自卸车工业试验的问题,还帮助冷水矿解决了待业青年的就业难题,潘才山的感谢电话都已经打到我这里来了。
你们要好好总结一下这次工作的经验,尤其是在开展工作的时候,不仅仅是从我们上级部门的需要出发,而且还要从下属企业的实际困难出发,通过为下属企业排忧解难,赢得他们对我们工作的支持,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常敏点头不迭:“罗局长,您说得很对,我们的确是要好好总结一下经验,开展工作的时候多考虑一下企业方面的要求。对了,罗局长,现在小冯好像还是挂在行政处吧,要不,把他放到我们处来,这样的人才,我们非常需要啊。”
罗翔飞笑道:“哈哈,这个恐怕是不行。南钢的热轧机引进项目,他也是重要的参与者之一,所以设备处和机电处那边也一直说要把他调过去呢。”
常敏道:“也真是怪了,这么一个小年轻,怎么就成了个香饽饽,大家都抢着要呢。有句话怎么说的,叫作后生可畏,看来,像我这种老人,的确是该让贤了。”
“你可不老,经委那边可一直说你是咱们冶金局的一枝花呢。”罗翔飞心情不错,向常敏开了个玩笑。冶金局一枝花的这个说法,其实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常敏脸上还没有皱纹,在经委大院里走过时,回头率也是颇高的。
又聊了几句闲话之后,罗翔飞打发走了常敏,让田文健去把冯啸辰叫来。现在田文健对于冯啸辰的成绩也有些免疫了,不再像过去那样满肚子泛酸水,说得严重一点,就叫作哀大莫过于心死吧。冯啸辰在冷水矿用一个金点子折服潘才山的事情传回来的时候,田文健的感觉就是“绝望”二字,这个主意简直是太讨巧了,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真不知道冯啸辰的脑子是怎么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