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工匠心 (雅玩居士)

“还有这一方赤石砚，砚铭是：迂士得之，琢雕为朴。所谓迂士，指的是不懂得圆滑处世，有点迂腐之气的读书人。”
“在砚铭中自称迂士，并且说琢雕为朴，一个迂字和一个朴字，真切表明他的处世之道。”
纪华诚拿起紫云砚，用手把玩道：“拿到一方砚，用手摸一摸。如果摸起来感觉像小孩皮肤一样光滑细嫩，说明石质较好。”
“高手鉴定将砚面用五指托空，轻轻击打，或用手指弹砚，闻其声。若为端砚，以木声为佳，瓦声次之，金声为下，三种不同的声音，分别体现出端砚石质的嫩与老。”
“而歙石砚敲击则以清脆的铛铛金属声为上品，如果声音为噗噗，就说明该歙石多泥质，或石质有暗伤痕，为下品。”
鲁善工点点头，松石苍鹰图所用砚台乃是齐白石心爱之物，养砚四十年，虽然只是中品歙砚，但经过多年滋养，灵性十足，也算难得之物。
想到这里试探道：“这块紫云砚您也养了很多年吧？”
“宁可三日不洗面，不可一日不洗砚！”
纪华诚自得道：“砚台也有生命，一方砚台如果养护的非常仔细，那么就会活力四射，发墨性一定非常好。”
“砚台的本性是爱水而不畏水，需水而不吸水，所以需要水养护。在砚池中注入清水，每日一换，以滋养砚石，保持砚之莹润。但是砚堂不能有水，以防久浸不发墨。”
“这块紫云砚经过几代传承，每日细心滋养把玩，宝光内蕴，包浆深厚，灵性十足。”
说完拿起一块普通墨锭，慢慢研磨，果然几下墨色均匀，浓淡适宜，发墨自然，妙趣横生。
鲁善工嘿嘿一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算找到紫玉光，还发愁去哪里找适合砚台磨墨，现在搞定。
“徽州自古出宝贝！”纪华诚笑道：“不只是墨，还有砚台。黄山山脉与天目山之间的歙州，砚石以龙尾山下溪涧为最优，所以歙砚又称龙尾砚。”
他发现鲁善工好像对歙砚很有兴趣，介绍道：“花纹十分突出，分为鱼子纹、罗纹、金晕纹、眉纹、刷丝纹等类型。由于其矿物粒度细，微粒石英分布均匀，故有发墨益毫、滑不拒笔、涩不滞笔的效果，受到历代书法家的称赞。”
“苏东坡曰：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瓜肤而縠理，金声而玉德。”
“米芾道：金星宋砚，其质坚丽，呵气生云，贮水不涸。”
说着递给鲁善工两方砚台，一手拿一个，比较道：“试试手头，感受分量，掂之沉感愈重愈好，说明质地致密坚实，密度大，自然可取。两块如同是婺源龙尾，但老坑明显比新坑沉许多。”
“特别是这块，乃早年高价收藏的极品老矿，你用力哈口气试试！”
鲁善工拿起右手明显更压手的砚台，凑到嘴边，用力哈口气，吃惊道：“哈气成雾！”
纪华诚哈哈大笑道：“好的砚面质地细腻，如孩儿面，似美人肤，呵气盈珠，毫不夸张。”
“纹理精细，表面平滑，易于磨墨，磨出来的墨均匀细腻。既发墨，又不损亳。若表面不平，上砚有声，墨必粗劣不匀，且损笔锋，不堪大用。”
鲁善工点点头，仔细观察手里的砚台，看似青黑可蕴含淡淡金光，团团奕奕，如晚霞中的金云，吹之欲散，松如团絮，触之欲起。
金晕大小了然不定，给人以一种独特的朦胧美，乃玉带金晕，难得一见之精品。
玉质纯苍理致精，锋芒都尽墨无声，相如闻道还持去，肯耍秦人十五城。



第116章 处处留心皆学问




回到家，墨已经有线索，鲁善工开始研究其他颜料。传统国画颜料，一般分成矿物颜料与植物颜料两大类，从使用历史上讲，应先有矿物、后有植物，就象用墨先有松烟、后有油烟。
用色重于用墨。墨色不易褪，而颜色则容易褪。因此用色宜浓厚。
齐白石在花卉创作中，用的主要是红、黄、蓝三原色，其他颜色大都用这些原色调配而成。
在红色颜料中，早年是使用胭脂红。这种颜料制作非常麻烦，且容易褪色的缺点。
后来受吴昌硕影响，多用西洋红颜料，西洋红色夺胭脂，古艳绝伦。深红略带紫色，艳丽而沉稳，遗憾的是价格昂贵，时间一长也有缓慢变色的缺点。
老人一直执着于画作颜色的持久度，红色如此，黄色亦如此。对于黄色，常将藤黄掺石黄使用。认为藤黄颜色薄且易变化，石黄属矿物质颜料，二者掺在一起可使颜色薄厚适中，并可持久不变。
使用的蓝色颜料以花青为主，用大青叶制成，俗称蓝靛，属植物颜料，易褪色。经过多年研究掺入石青合用，使颜色持久。
一般花青膏胶性较大，再掺入青黛面，以降低胶性，并使色彩呈现沉稳古朴的效果。
赭石色嫌颜料店出售的赭石膏胶重色薄，亲手调制：用矿物赭石块，沾水在石上慢慢地磨成细浆，经过沉淀后加胶调和。
白色起初用铅粉，后来发现一经氧化容易变黑，又改用制作起来很费劲的炉甘石。晚年经徐悲鸿介绍才改用化学颜料锌白。
不过画白花大多数只用墨勾轮廓，用锌白颜料并不多，只是画白茶花时才着白色。
老人很少用粉色，其他如石青、石绿、朱砂三种颜料也用不多，总之使用颜料的特点是多利用矿物质的颜料，取其色彩持久之优点。
使用原色较多，以保持颜色的纯正沉稳，避免不同性质的颜色调在一起，因发生缓慢的化学反应而变色。
鲁善工买来各种矿石原料，开始加工颜料，先用锤子把绿松石敲碎，去除杂质，清水淘洗干净，锅内用开水煮，用勺子把浮在上面杂质撇去。
捣碎研磨，干研到极细出现结饼的状态，然后再继续研磨一段时间后，犹如粉尘一般方才大用。
小盆一个，大碗三至五个，把研磨好的石绿放在盆内，加水用手搅匀，澄一会先把浮在上面的泡泡取出，这是非常稀少的绿花。
把浮在上面的色粉水倒进第一个大碗内，让碗内的水沉淀多一会，水会与色分开，把上面的水倒去，然后再搅动盆内水再倒，如此反复第一碗最细的石绿就加工出来。
照此方法加工，一般国画有三个色调就行，如果想得到多点绿花，把色粉放进锅内煮，多煮会漂浮在上面的泡沫，用勺子捞起晾干，绿花是石绿色彩中唯一色深而质细的色彩。
装瓶保存，石青、朱砂、赭石、雄黄、雌黄等石色制作过程都差不多，赭石直接研磨到极细状态，沉淀一下，把下面粗的去除便可。
然后是颜料配比，草绿是由70%花青+30%藤黄调配而成，花卉叶子最常用的色彩之一。
汁绿是80%藤黄+15%花青+5%朱膘调和成的嫩绿色，常用来作为反叶底色和嫩叶底色，丝瓜黄瓜之用色。
草绿中微加墨或微加点胭脂，常用来罩染处于暗部叶子色彩，此乃老绿。
鲁善工仔细配比，按照记忆原封不动还原，就是要最完美修复松石苍鹰图，达到最佳效果。
“可惜还差几种颜色！”
鲁善工站起身，比对画中其他颜料，无奈道：“没办法，看来还真要去徽州一趟，首先是曹家，寻找紫玉光线索。然后拜访百年老字号，思序堂。”
白石老人六十岁以前喜欢自己动手，调制颜料，可晚年以后体力衰退，朋友介绍使用思序堂颜料，感觉效果更好，毕竟术业有专攻，虽然花费高，可也没有办法。
特别是松石苍鹰图，老人十分重视，选取墨色和颜料皆是精品，除去几种基本颜色，剩下都是用思序堂产品，鲁善工只能亲自去一趟。
鲁善工定好机票，准备第二天去徽州，纪华诚已经联系曹德辉，帮自己牵线搭桥，希望能有所收获。
然后再去思序堂购买国画颜料，按照齐白石当年标准完全仿制，等所有材料收齐，下一步才是接画意，把缺失部分补全成功。
善工堂最近没有事情，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知行合一才是正道。前段时间全力研究玲珑瓷，徽州之行算是难得放松。
下飞机，打车来到古香古色的城市，这里是三大地域文化之一，人杰地灵，历史名人众多。
徽州戏曲、新安画派、徽派篆刻、版画、徽州工艺，特别是徽派建筑、独树一帜，极有特色。徽学发源地，被誉为东南邹鲁、礼仪之邦。与丽江、平遥、阆中并称为四大古城。
漫步其中，能感觉到浓厚文化气氛，这里手工艺发达，除造纸、制墨、修砚以外，砖雕、木雕、石雕更被称为三绝，名扬天下。
当地降水充沛，所有住房是天井加合院的徽派建筑，天井的屋顶总是向着自家的院内倾斜，雨水从四面的房檐流入，汇集于院落中的明堂，称为四水归堂，以图财不外流的吉利。
远远望去，犹如古城堡。一般是每个家庭之系住一进，中门关闭，各家独户过日子。
鲁善工找酒店住下，然后直奔目的地曹家，先搞定任务再说。因为有纪华诚介绍，来到古香古色的曹家大宅，很快见到曹德辉。
两人寒暄过后，鲁善工告知来意，希望能得到紫玉光的线索。曹德辉点点头，解释道：“既然小友千里迢迢而来，又是华诚兄介绍，曹某自然不能让你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