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成圣 (苏牧武)

　　复查有用么？
　　没用。
　　自己给刘怜怜的暗号是肢体上的小动作，别说已经刻意避开摄像头，就算全被拍下来，也无法证明任何事。
　　没有任何法律或规章规定，考生不能左手撑头右手答题，更没有规定说考生不许抖腿、不许咳嗽。
　　这是一条死路。
　　除非取得刘怜怜的口供，才有那么一丝可能，取消自己的成绩。
　　无论给多少钱，没人能让刘怜怜松口，这是毁一生的事，她聪明着呢。
　　再然后，指使者还要跨过一高、市教育局、市政府、州里，才有可能制造出这样一个惊天丑闻。
　　简直扯淡一样。
　　所以说，用这件烂事来攻击自己，绝对不可能造成实质上的影响。
　　王同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那么，第二个问题是……他要干嘛？
　　孙部长一句话，就能收缴掉所有记者的摄影设备，一个片段都不会流出去！
　　方小武心里一动，赶紧默问系统：“王同身上是否有额外的录音、录像设备？”
　　【王同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果然！
　　方小武精神一振，顺口又问：“打给谁的？”
　　【这件事不在系统服务范围内】
　　好吧，无所谓，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
　　很明显，王同只是想要我的回答。
　　如果能诱导我说出真话，那就最好不过。
　　如果不能，只要驳到我无言以对、逻辑混乱，回头稍微剪辑一下录音，就有无数的文章可以做。
　　计谋是好计谋，可是，谁给你的信心，让你认为可以吃定我？
　　搞笑！
　　方小武心里陡然升起一团火焰，面对这样一个新鲜的挑战，他心中豪情大起，热血沸腾。
　　来吧！试试我的演技和口活！
　　前后只过去三五秒时间，会议室里的众人愕然发现，端坐在那里的方小武，突然发生一种很奇妙的变化。
　　脊背挺得笔直，肩膀微微张开，笑容逐渐收敛，眼神也锐利起来——气场全开！
　　王同发现方小武的变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心里暗惊。
　　今天，他的举动就是破釜沉舟，无论成不成功，都很难继续在云州混下去。所以……更要成功！
　　巨大的压力，同样逼迫出他的潜力，趁着孙部长仍在犹豫的良机，他再次发问。
　　“方同学，其实我们已经采访过你的几位同学，据他们反映，你的日常生活作风不太检点，和多位女生保持着不正当关系，所以才会让刘同学有机可乘。”
　　王同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盯着方小武：“请问方同学，是否确有其事？你是怎么看待这些指责的？”
　　果然是个难缠的老油条，第二次发问，他将坑挖得更深、更巧妙了。
　　然而，高度专注状态下的方小武，感觉却是……不过如此！
　　一瞬间，他就分析出好多漏洞，心中把握十足。
　　五分真，五分假，演技全开！
　　紧紧皱着眉，眼睛里满是愤怒的火焰，方小武以少年人特有的慷慨和激昂，先声夺人！
　　“首先，我很失望！”
　　“王记者，我在你的表情、神态、语言中没有看到任何中立客观的态度，也没有对事实的尊重、对真相的渴求。”
　　“有什么？只有想要搞出一条大新闻的兴奋和迫不及待！”
　　“作为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年轻学子，坦白说，我觉得这很丑陋！”
　　少年的愤慨成功的感染到所有人，让人心有戚戚，望向王同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搞什么名堂！
　　要钱不要命？还是想头条想得发疯？
　　当着领导的面诋毁城市骄傲很刺激是吧？
　　你拿钱走人，大家的名声全给你陪葬！
　　领导们也在为方小武的词锋和思维惊讶，就连铁青着脸的孙部长都神色微霁，脸露赞许。
　　辩论的要点是什么？
　　逻辑链！
　　但是在发挥逻辑的威力以前，上去一顿电炮锤脸，往往会有奇效。
　　扬我士气，乱你军心！
　　王同确实有点乱，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18岁的少年，居然这么难缠，这和预想的情况完全不符，一时间，急得额头微现汗迹。
　　不过，毕竟是靠嘴皮子吃饭的老油条，有多年经验撑着，王同快速组织好语言，开始反击。


第七十八章 我理解你的丑
　　“方同学，诸位领导、同仁。”
　　王同清清嗓子，朗声开口，面色肃然。
　　“新闻的公正客观需要多角度观察、全方位评论，并接受社会各界的监督，作为一个从业10年的一线新闻工作者，我一直在践行这个准则。”
　　“接到爆料以后，我们没有直接报导，而是多方查证，并且当面采访方同学，为他建立反映情况的通道，这才是真正公平的做法。”
　　越说越有底气，王同的目光重新变得犀利，紧紧盯着方小武。
　　“所以，我不觉得有问题，所有媒体人都不会认为我的做法有问题。方同学你要做的，是把握机会，以事实回应诋毁，而不是与我辩论纠缠。”
　　真特么不要脸！你也配代表媒体人？
　　在场的记者都在心里暗骂，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逻辑本身是没问题的，说辞完全立得住脚——
　　给你辩白的机会，但如果你辩不清，那么，咱们笔下自有春秋！
　　王同真的很狡猾，极难对付。
　　大家看着方小武的时候，目光里不由多出一份担心。
　　“好。”
　　方小武似乎没有感受到一点压力，干脆的点点头，脸色冷峻，表情坚毅，毫不畏惧的和王同对视。
　　“我会回答你的问题，因为你把一些道听途说来的情况糅合到一起，不仅已经损害我的名誉，同时也是对一高、对涉事女生的伤害。”
　　“第一，生活作风问题。”
　　方小武竖起食指，嘲讽的轻笑，道：“实话说，我真是头一次知道，这个词居然可以用在高中生身上，你不觉得可笑？”
　　会议室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王同也是心里一突：失策，的确是个破绽！
　　其实硬要强词夺理，这个指责的适用范围很广泛，可以对任何人使用。
　　但是一直以来，作风问题常用于体制内部，现在有这么多领导在场，确实不妥。
　　不过已经来不及更改，王同只能按捺住惊讶，继续倾听，努力寻找方小武话语里的破绽。
　　“第二，和多位女生保持不正当关系。”
　　方小武竖起第二根手指，笑容变得很古怪，像是怜悯，又像是嘲讽。
　　“请恕单纯的我无法理解，对于我这样一个高中生而言，究竟什么样的关系，才会达到不正当的程度？谈恋爱算么？难道早恋问题已经严峻到这种程度了？”
　　有趣的说法又激起几声轻笑，王同突然插口打断方小武的节奏，射出准备已久的毒刺。
　　“谈恋爱当然不算，但同时和多名女生谈恋爱，或者没谈恋爱但经常有超出友谊的交流，那恐怕在道德上是不太正当的。”
　　这种问题是陷阱，是烂泥潭！根本扯不清！
　　方小武敏锐的意识到这一点，压根不与他纠缠，轻笑摇头。
　　“先有看法，再去找证据，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来证明，不是么？”
　　王同刚要张嘴，方小武却没给他再搅浑水的机会，自顾自的说下去。
　　“您看到什么，愿意相信什么，都是您的自由。我只说我的情况——我很忙，我用一个学期来弥补三年荒废的时光，每天忙到吃饭都在琢磨错题。”
　　“我的成绩是拼出来的，拼得很苦。”
　　“也许您可以周旋在几个女生之间，每天琢磨今天晚上和谁不正当一下，然后轻轻松松考个状元，探囊取物一般……”
　　“但我不行。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吃饭睡觉都要压缩到6小时以内、靠专注去拼的普通人。”
　　漂亮！
　　领导们对视一眼，毫不掩饰满脸的赞赏。
　　而王同脸色一变，顿时哑口无言，原本准备好的组合拳，瞬间就被从根源上截断，根本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所谓的证据，所谓的套路，此刻就是个笑话！
　　这就是釜底抽薪，不管你锅里煮着什么，我把火给你灭掉，看你怎么吃！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立于不败之地以后，方小武突然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手，好奇的问：“对了，王记者……请问您高考打多少分？高中时谈过几次恋爱？”
　　“哈哈哈！小王，说说看，就当放松一下气氛嘛！”
　　饶是以孙部长的城府，也被逗得哈哈大笑，开玩笑似的补上一击。
　　大家立即哄笑起来，地位不够的自然不好开口，但地位够的，可一点都没客气。
　　陈关叹道：“我教书育人30年，见过无数天才，从来没听说哪个状元还有闲心谈情说爱，当别的孩子都是这般蠢么？”
　　这般蠢，说的是谁，不问自知。
　　谭副市长笑吟吟接口：“王记者文采沛然、词锋犀利，当年的成绩想必不差，有女同学心怀慕艾，很正常嘛！”
　　王同被臊得满脸通红，他当年的成绩确实不差，但怎么敢跟状元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