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唐人街 (陶良辰)

　　学校规定每位学生必须掌握一门外语，才能从门洛帕克毕业，不用学到精通，只需要满足日常口语交流就行。
　　私立高中奉行精英教育，课堂里只有十多位学生，其他同学更喜欢学习语调优雅的法语，选修西语课程的学生不多，小教室并不大，此刻仍然显得空旷。
　　中年男教师回头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正埋头写什么的苏木，停下笔后用西语问道：“里昂，可不可以朗读我写的这段话，知道是哪本书里的内容吗？”
　　苏木抬头，不用站起来回答问题，他瞄了眼黑板，用西班牙语缓慢读道：“当格里高·萨姆莎从烦躁不安的梦中醒来时，发现他在床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跳蚤。”
　　“他的背成了钢甲式硬壳，抬起头，看见了他那拱形棕色的肚皮，肚皮僵硬，呈弓形，并被分割成许多连在一起的小块……约翰老师，是《变形记》对吧？”
　　苏木学习西班牙语的原因很简单，主要是因为想要弄懂当初从电台里听见的那首，名字叫做《Despacito》的歌曲内容，旋律经常在他脑袋里绕，可却不能跟着唱，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另外，卡斯特拉尔公立中学有很多墨西哥人，墨西哥官方语言就是西班牙语，他对西语语调很熟悉，相比起饶舌的法语，觉得西语更简单一些。
　　在外语课程上，苏木占了大便宜，不仅会英文，还会粤语和普通话，这就可以跟地球上的将近一半人口交谈，也能轻松解决毕业要求中，关于“第二门语言”的硬性要求。
　　名叫约翰的老师，以为苏木没有在认真听课，实际上苏木正在听，《变形记》的内容绝大多数人都知道，这点难不住他。
　　约翰老师没有为难，夸赞说：“读音很标准，非常棒，下课时间快要到了，我们今天就到这里。”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你们要读完西班牙语的《变形记》，如果已经读过，那就看《呼啸山庄》。斯坦福大学北门附近的兰登书屋里，能找到这两本书，假如有需要，我可以去帮你们买……”
　　.......
　　苏木回答完后，再次低下头。
　　他正在写采购清单。
　　早在半个月前就打算买电脑，一直拖到现在还没买，刚刚在课堂上，他列出了创办一家公司，并且雇佣两位程序员所需要的花费。
　　无论怎么算，苏木发现自己手里的钱都不够，也没有法拉利可以变卖。
　　学校开销不小，光是他身上这套黑色校服，就价值五百九十九美元，而且不打折，总要留一点钱作为开销。
　　因此，能够动用的资金，只有两万美元左右，采购三台性能不错的电脑，大概要花掉一万美元，租一间办公室和雇佣员工的开销，肯定不止一万美元。
　　只恨自己没学好编程，不能独自完成开发工作，苏木无奈叹了口气，看情况，如果不找人合伙，就必须开始想办法赚钱了。
　　他最近发现，自己似乎还有可以卖钱的好东西——从广播里听到的那些歌。
　　歌词记不太清了，幸好记忆力远超常人，旋律还能哼出来，也许能卖一点钱…...


第81章 开放的高中
　　卖歌赚钱的想法很好，可惜苏木无处下手。
　　他不会填词作曲，唱歌也不好听，想要哼哼两句就让那些歌手们惊为天人，然后捧着钱求他卖给自己，简直是痴人说梦，更别提他完全不知道，应该将这些歌卖给谁。
　　暂且不谈这件留作备用的赚钱想法，苏木收拾好书包独自走出了教室，已经和丹尼尔?布朗约好一起出去买东西。
　　来到门洛帕克高中一个多月，认识不少新朋友，但要说真正玩得好的，除了第一天认识的丹尼尔?布朗之外，想不出其他名字。
　　总的来说，美国主流社会对华人，处于一种奇怪的无视状态中，很少有黑人或者白人愿意跟华人接触，不是歧视之类，更像是当作不存在的外人，就连生活在美国的苏联人，都更容易被社会接纳。
　　同学们大多都是从小就认识，有着固定的圈子，尽管苏木并不排斥跟他们认识，但却很难深交，更多时候，苏木在班级里，就像是透明的一样。
　　他所在的班级只有一位亚裔学生，上课讨论插不进话，主动搭话没人理，倒是有人愿意跟苏木一起分组做作业，但那是因为对方凑不齐一个小组，迫于无奈才找到苏木。
　　私立高中不代表学生们素质高，经常有不认识的白人男生，看到苏木就吹口哨，旁边还有姑娘幸灾乐祸笑着说：“You-are-so-mean-to-Asians。”（你对亚洲人太刻薄了）
　　这才是华人在美国的真实生活环境，苏木从小就明白，没有强求什么，别人不喜欢搭理他，他也不是喜欢到处交朋友的性格，相比起在歧视更加严重的卡斯特拉尔，这里已经算很不错……
　　下楼来到教学楼门口，丹尼尔还没有过来。
　　整座学校只有区区几百人，一个多月时间里几乎都见到过，没有遇见像凯特一样让他魂牵梦绕的姑娘，就只是低着头，捧本书站在那阅读。
　　如今程序员还没被细分，几乎所有东西都需要学，因为数学不够好，培训班老师已经劝退了许多位对编程感兴趣的学生，一切都显得那么原始，开源项目不容易获得，也没有可以询问学习的对象。
　　苏木有时会觉得自己在一座孤岛上编程，任何他需要弄懂或解决的东西，都得自己亲自去做，在图书馆搜索书籍或期刊、或者在培训班里问问别人，即使世界上其它地方有人，正在试图开发和他构想中类似的产业，他可能也不知道。
　　落后的环境，使得这个年代的程序员们普遍高工资，据詹姆斯所说，他们已经成功取代法学院学生，成为斯坦福大学里最受姑娘们欢迎的科系。
　　八十年代的程序员群体，姑娘们占据着大部分，阳盛阴衰的局面，就是从这个年代才开始慢慢转变。
　　通过电台里的消息，让苏木对未来世界有了个模糊的了解，在电脑上看视频、买东西、搜索资料等等，如今都不能实现，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一口吃不成胖子，有时他会想象，未来世界究竟是多么美好。
　　两相对比，现在几乎什么都没有，苏木知道这是自己赚钱的机会，所以很努力地学习，去了解自己以前完全不知道的编程领域，试图借此赚到一笔钱，接下来就可以花钱请程序员们帮忙，抢占先机开发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时间是下午四点多钟，早早就放学了，有些学生去参加社团活动，还有一些学习小组，开始忙着解决老师布置的作业。
　　苏木低着头站在那，余光中突然出现一双美腿，踩着高跟鞋，身上同样是贵到离谱的校服，男生穿裤子，而女学生们则是裙子。
　　原本裙子长过膝盖，后来慢慢缩短，很多姑娘们拿到校服后第一件事，就是拿去让裁缝们剪短，老师们没办法，捏着鼻子“相信”洗完后缩水的理由，数百美元的衣服，哪会那么容易缩水……
　　鼻子闻见熟悉的香水味，表情瞬间无奈，很想装作看不见，然而对方说话了，问他：“嘿，我们周五有个派对，你想去参加么？”
　　好像很正经的样子，但下一句就让苏木心惊肉跳，她继续说：“喝完酒以后……会发生什么，我想你应该知道。以前从没跟华人做过，OK？”
　　这不是暗示，简直是在明目张胆勾引。
　　她叫做莫莉，算是学校最出名的交际花之一，长相只能算一般，身材却十分性感。
　　在门洛帕克私立高中跟谁都很熟，她的朋友们也挺开放，早在一个多月前，就盯上了长得蛮帅的苏木，最近轮流勾引他，说话内容越来越火爆。
　　倒不是被苏木迷住，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只是最开始搭讪他被拒绝了，认为受到羞辱，因此不反推他不罢休，没事就勾引诱惑。
　　要问美国高中的学生们，在男女关系方面有多开放，从学校专门发放安全套，避免出现怀孕或者生病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来。
　　除了一些特定的学校，比如天主教女校等等，绝大多数学校从不干预学生早恋，即使是未婚怀孕的高中女生，也可以挺着大肚子去上学，对于这种现象没有明确的规定，不列入违反学校纪律之内。
　　所以学生们出现谈情说爱的非常多，有些在十六、七岁就当上了妈妈，每年体检经常出现怀孕的例子，能不能找到孩子他爸都难说，超过百分之六十的高中生，都有过亲密接触的经验。
　　双方看对眼，接下来就顺理成章发生什么，和美国社会上成人之间的关系差不多，没人对此大惊小怪，甚至相比起欧洲某些国家，美国这边都算“保守”，苏木遇到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
　　一次两次被骚扰就算了，最近几乎每天一次，对此烦不胜烦的苏木，觉得很有必要明确回绝，于是合上手里的书，开口对莫莉说：
　　“我知道你们在打赌，看谁能吸引到我，这样下去肯定没结果，因为你们谁都不会赢。我有女朋友了，名字叫做凯特，暑假刚参演了一部好莱坞的电影，长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