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唐人街 (陶良辰)

　　同为公司董事，以后少不了打交道，赫尔姆斯特已经对苏木的身份有所了解，还曾在新闻报道里看见他参加老布什总统的宣誓就职仪式，也知道眼前这位华人小家伙的身价，高到需要让自己仰望，如今时不时就能听说苏木的名字。
　　于是厚着脸皮过来打招呼，嘴里说道：“命运就是这样奇妙不是么？欢迎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见对方有冰释前嫌的意思，苏木也没抓住不放，跟他握手时候笑着说：“是啊，前段时间还在打官司，我相信我们的合作，能够让这家公司发展得更好。今天我是送钱来了，一千五百万美元支票，应该可以让楼内住户更加舒服一些。”
　　原先给楼内租户们保证，说如果得到帝国大厦的管理权，就免除他们六年房租，成功使得租户们跟苏木并肩站在一起，对联合公司施加了不小的压力。
　　最后诉讼案以和解告终，那六年免除租金的承诺自然不了了之，作为补偿，苏木出一千五百万美元，帝国大厦联合公司也出一千万美元，将对消防、电梯、电路等基础设备进行升级改造，并且承诺未来五年内，每年要花百分之三十收入进行维护，这倒不是苏木和联合公司的商谈结果，而是市政厅和法院强制施行的惩罚决定。
　　双方都没有深究下去的意思，赫尔姆斯特笑得灿烂，张嘴说着：“我也相信会发展得更好，现在去让会计师过来，将钱打进独立的账户中，市政厅会委派专人监管这个账户，只能用于对帝国大厦的翻新改造，所以你可以放心。”
　　苏木点点头，环视一周，公司装修氛围不错，窗外风景也很好，接到消息的摩金先生也赶来，打完招呼后，从秘书手中接过一份文件。
　　帝国大厦联合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摩金，又将文件转交给苏木，询问说：“你看看这份策划怎么样，接下来我们的实际利润降低了，上次涨房租还是四年前，如今纽约租金上涨那么快，帝国大厦作为纽约最棒的办公楼，也是时候上调租金。
　　你那位律师曾私下里说过，我们将帝国大厦联合公司经营成了高档贫民窟，之前的决策确实存在问题，所以租户们如果接下来续约，租金将在以往基础上上调百分之二十五，并且审核入驻机构和公司的实力，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苏木听完，动作轻微停顿了下，他可不觉得对方是好意。
　　想通关键问题后，在心里猛翻白眼，大概觉得自己所持有的股份，足以威胁到摩金对公司的实际控制权，于是这家伙挖了个坑给自己挑。
　　只要答应上涨租金，摩金转头再对租户们说是自己的建议，那么以后没有租户会继续支持自己，完全等于在卸磨杀驴，刚成为公司股东，就要提高租金价格，势必会被骂。
　　不过，提高楼内租户质量的想法，本就符合苏木利益，已经忙得要死，也没打算过多掺合联合公司的事，爽快回答：“可以，这真是太棒了，在我看来帝国大厦就应该是全美国最高级的写字楼......”


第252章 风景多好
　　见苏木点头答应，摩金先生嘴角微微翘起。
　　这套阳谋算不上高明，只要失去楼内租户们的支持，就意味着失去绝大多数股东们的支持。
　　虽然如今苏木持有帝国大厦联合公司百分之四十三的股份，可这笔股份的决策权只有一半，两股才能抵得上别人一股，摩金目前依旧占据着主动权，很担心苏木不死心，得寸进尺继续争夺控制权。
　　此刻见他貌似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苏木看不上帝国大厦联合公司的控制权，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已经是需要仰望的尊贵身份。
　　在没有闹出不可解决的矛盾之前，维持现状对苏木有利，没太多精力继续管理这家公司，如果决策没出大问题，让他们管理，自己等着收钱，更加省心省力，说起如何运营好一栋大厦，苏木自认不如他们。
　　原先让塞纳先生，以一亿五千万美元左右出售这家公司股份，既然对方自己提出上涨租金，他觉得这个价格低了。
　　倒不是相信眼前这帮管理者，而是相信帝国大厦在全世界的名声，尤其是那些不上不下的大中型企业，很需要一处气派的办公楼。
　　粗略浏览完手中的策划案，苏木在摩金先生和赫尔姆斯特先生的带领下，参观公司的环境，不少员工见到这幅场景，连连翻白眼，就在年初那会儿，他们还瞧见过这两位老板气到破口大骂苏木的场景，现在居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果然应了一句话——商人相信的只有钱。
　　夏初的中央公园一片碧绿。
　　站在帝国大厦楼顶往远处眺望，整座曼哈顿的城市景观尽收眼底，往远处眺望，还能看见有船在东河河面上行驶而过，著名的布鲁克林大桥呈东西走向，东边是布鲁克林，西边是曼哈顿岛。
　　在布鲁克林更北边，则是著名皇后区，隔着一条河而已，却呈现出不同的景观，康尼岛上有座摩天轮，时间往前推十年，那座游乐岛是孩子们的梦幻乐园，如今却是治安糟糕、环境脏乱的代名词，除了底层贫民之外，没人再去那里。
　　纽约其实也一样，纽约经历了六七十年代社会治安奇差、犯罪率居高不下，以及经济萧条衰退的最黑暗年代，本届市长在位置上坐了十二年，通过一系列强硬手腕才将纽约从衰退边缘上拉了回来，近年来大力投入超过五十亿美元资金，用于危房重建和保障住房工程。
　　听站在身边的摩金先生说起，苏木才知道联合公司正在开发的那处房产，原先就是一处位于格林威治村附近的贫民窟，此刻恍然大悟询问说：“我大概听懂了，所以就是将便宜的土地卖给你们，你们通过建造房屋赚钱，并且帮助纽约改善城市环境对吧？”
　　“差不多就是这样没错。
　　我们公司那块地，其实只花了一千两百三十万美元，原先住在那片地区的贫民们也得到好处，不仅有钱拿，还能住进保障住房里，市政厅也在通过土地交易赚钱，提高当地居民就业率，都有好处。”
　　俯瞰这座城市，普通人眼中只能看到钱和风景，富人则能看见更多，比如发展机遇，摩金继续对苏木说：
　　“这二十多年来我们管理帝国大厦，但上次独自来到观景台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偶尔陪同客人，也没心情看什么，这座城市能让人觉得渺小。
　　人们只看见纽约的风光，却忽视了这座城市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群都是穷人，有人从偏远大州来到这里谋求发展，也有人因为生活不得不出来工作。当年我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口袋里只有两百美元，我承认因为帝国大厦才赚到钱，那些协议都是光明正大和保德信保险公司签订下来，绝对没有你想的那样不光彩，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初吃了多少苦。”
　　苏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他喜欢站在这里看风景，刚刚提出想上来看一看，摩金先生便陪同着一起上来了，觉得也许是因为触景生情，这才多说了些。
　　看向已经不再年轻的摩金，摇头回答说：“哪有容易做的生意，仔细说起来应该是我的手段足够卑劣，公司尝试着涉足房地产开发行业也可以，不过我觉得冒然涉足不熟悉的行业不太好，如今正在开发的这个楼盘就当试一试，总不会亏掉多少，纽约的地产商人太多了。”
　　记恨苏木么？
　　那是肯定的，没人会喜欢小偷从自己口袋里掏走钱。
　　事情已经如此，多说也没用，摩金跳过这个话题不谈，只说：“以前看别人通过房地产轻轻松松赚到钱，我们自己干才知道不容易，很难从银行拿到贷款，光是筹集资金就已经很不容易，最后也不一定能及时卖出去。
　　我像你这么大时候一事无成，像你这样卑劣又聪明的性格，未来肯定会走得很远，诉讼期间我发现自己如同陷进泥沼里，四面都是敌人，假如强行硬拼到底，也许有可能会成功，然而你输得起，就好像是场资本游戏，而我们如果输了，这几十年来的心血就会消失。包括我在内原先的大股东们都已经上年纪，没有你那种输掉还可以重新再来的斗志，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接班人，我现在觉得以后可以将帝国大厦联合公司交给你管理。”
　　做了几年生意，苏木早已不再像初中那会儿稚嫩，商场里到处都是狐狸，他只能让自己也变成狡猾的小狐狸，偶尔还得露出爪子恐吓一番，避免被别人认为可以当成猎物。
　　很怀疑摩金先生是不是想稳住自己，还在担心自己会跟他夺权，苏木将胳膊撑在瞭望台上，面带微笑：“不瞒你说，我还打算以一亿五千万美元价格，将股份卖给其他人，前前后后投入了六千万美元左右，赚了一倍还多，已经让我很满足。”
　　没等到下文，摩金追问道：“现在呢？难道不打算出售了？”
　　“这里风景多好，有点舍不得卖掉。”
　　苏木语气懒散：“当时就在想，要把最顶层留给自己做公寓，住在纽约最高的房子里，我小时候家里也没钱，居住环境就像华尔街旁边的唐人街，还要更破一些，人生真是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