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准备的，这么多年来，不都是打打杀杀么？”猴子缓缓抬头看着菩提祖师说道。
“我十几个徒弟之中，属你入门最晚，也属你最不听教诲，但是也属你成就最大。有时候，连我都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让你们去遵守那些教条。”菩提祖师走到门口，看着那条穿山而过，斜入洞府的碎石小径道。
“祖师，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规矩，连制定规矩的人都遵守不了，凭什么要求别人去遵守？修道，修的是人心，而不是教条。如果人人照本宣科便能得道，又何须去苦修？坐在家里等不就好了？”猴子伸手在腋下挠了挠，然后屈指将指甲缝里的那几根猴毛弹掉道。
“你这个猴子，这么多年来还是这个臭德行。早先所受的苦，都白受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菩提祖师闻言，在猴子头顶屈指敲打了三下道。
“又来？好吧好吧！”猴子摸摸头，看了看菩提祖师，随后还是选择了依从。
当晚三更时分，猴子蹑手蹑脚贴着墙根朝菩提祖师的静室内摸去。才摸到门口抬手准备叫门，面前那扇门却是自己开了。
“进来吧，偷偷摸摸如同做贼一般。”菩提祖师正在室内煮茶，他一边拨着炉内的炭火，一边垂目说道。
“二回祖师再喊我来，能不能换个别的招儿？”猴子迈步进屋，反手将门带上道。
“也好，下回敲你四下便是！”菩提祖师抬眼看了看猴子，然后往盅里添起茶来道。
“那还是三下吧，半夜三更已经耽误老孙瞌睡。祖师敲四下，莫非要我凌晨再来？”猴子走到茶几跟前，盘腿坐到蒲团上说道。
“知道我为何让你前来么？”菩提祖师笑了笑，将一盅茶水推到猴子的面前问道。
“头一回祖师喊我前来，是要传我修仙之法。这一回，祖师莫非还有什么别的招要教我么？”猴子伸手摸了摸茶盅，感觉有些烫手。他将手收回来，在耳朵上摸了摸问道。
“到底是猢狲，脑子就是活泛。不过你说得对，也不全对。”菩提祖师拿起茶几上的拂尘，在猴子头上敲了一记笑道。
“这是几个意思祖师？”猴子摸了摸被敲打的脑袋问道。
“就算资质鲁钝，千多年来你的实力也该多少有所长进。而你的资质，是为师这么多弟子之中最好的。为何千多年来居然是半点长进都没有？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菩提祖师收回拂尘问猴子道。
“或许是因为天地之间灵气稀薄，弟子又疏于修炼的原因吧！”猴子挠挠头，然后拿起茶盅喝了一口道。菩提祖师看着猴子，缓缓摇了摇头。
“难道祖师知道是何原因？”猴子见状，放下茶盅问道。
“紧箍咒！”菩提祖师伸手，在猴子脑门上点了点道。
“它能迫使你做出一些非本心所愿的事情，同样也能禁锢你的实力，不让你再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菩提祖师接着说道。
“紧箍咒，不是已经被他们祛除了么祖师？”猴子闻言抬手在头上摸了摸然后问道。
“去的是形，刻入你脑中的则是神。你以为紧箍咒已经被祛除掉，可是却不知道其实它已经深深刻入了你的脑内。有它在，你便不再是齐天大圣，而只是一只比较厉害一点的猴子罢了。”菩提祖师轻轻摇头道。
“可恨的秃驴...”猴子起身，就要一脚踢翻茶几发泄一番。脚才抬起，却又缓缓放下了。他坐会蒲团，就那么看着面前的菩提祖师。菩提祖师也那么看着猴子。两人大眼对小眼，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祖师为何今日才告诉我？”半晌，茶凉，猴子才开口问道。
“昨日今日，又有什么区别？昨日你在凡间，知不知道这件事都无关紧要。今日你来了天界，重归我门下，我自然有责任将此事告诉你。”菩提祖师端起茶盅，一口将茶水饮尽道。
“祖师莫非想要我...在天界再搅上一搅？”猴子眯了眯眼问道。
“不是在天界，而是在天机殿。”菩提祖师没有隐瞒猴子自己的想法。
“祖师想要我去送死？”猴子欠身问道。
“不，为师是要帮你解除紧箍咒。”菩提祖师笑了笑道。
“然后再让我去送死？”猴子坐直了身子追问道。
“天界有很多事情，不是你能了解的。不了解也好，无知者无畏，反而能过得轻松自在。可是为师不同，很多事，你能躲，为师不能！我替你解除紧箍咒，你帮我抵抗天机殿。这笔买卖，你做是不做？”菩提祖师拿起木勺，往茶盅里添满了茶水道。
“老孙干了！”猴子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拿起面前那盏茶把玩了起来。菩提祖师也没有催促他，只是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垂目不语。茶水渐凉，猴子将其一饮而尽道。
“好！”菩提祖师抬眼看向猴子，笑着道了一声好。随后就见他一指点在猴子印堂之上，猴子双眼呈现出斗鸡眼之状，仰面倒在了地上。
“多言寡语，准备准备，为师要替你们师弟疗伤！”菩提祖师起身走到门前，伸手将房门轻轻拉开道。
“祖...”一胖一瘦两个道士闪现出来。其中胖子一揖手说了一个字。
“祖师稍后，我等去去便来！”瘦道士接着开口说道。
“为了解除你的紧箍咒，又要耗费我不少真力。悟空，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菩提祖师回头，看着昏倒在地的猴子低声说道。
“你的心，好像一只椰子耶！”猴子的眼角，滴落下一串泪珠。她说的话，他一直埋在心里。
第711章 蜕变
“祖师！”多言寡语过了足足有一顿饭时间才回来。
“准备好了？把你们师弟抬过去。我没有出关之前，不许放任何人进来打扰。谁敢硬闯，只管杀将出去。”菩提祖师起身对多言寡语两个徒弟吩咐着。两人闻言急忙上前一个架胳膊，一个抬腿的把猴子抬出门外。菩提祖师紧随其后，师徒四人就这么消失在夜幕之中。
“唉，也不知道将你的紧箍咒解开，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是天下危难在即，能多一个与之抗衡的人总归是好的。”四人进了一个山谷，山谷如同一口锅那般形状呈现在众人眼前。谷内绿树环绕，偶尔还能看见几只兔子或者是鹿在里边跑动着。山谷的正中央位置，一个雾气缭绕，方圆丈余的泉眼正在那里翻腾着水花。
“把悟空抬进去！”菩提祖师示意多言寡语将猴子抬进那泉眼之中。两人闻言连忙将猴子往泉水中搬着，不多时，猴子已经是被摆布成盘膝而坐的样子沉入了泉眼之中。菩提祖师一迈步，随后进了泉水伴随着猴子两人一起沉了下去。
“大王，瀑布后头有一处所在，可做大王行宫！”猴子觉得自己浑身被一种温暖的感觉包围着。这种感觉，让他很惬意。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他刚从石头变成猴子的那段光景！花果山上，那个时候有很多有灵性的猴子。水帘洞中，他正于那些兄弟们一同分享着山上的野果。日子谈不上阔绰，但是却很自由。
也不知道从哪一天起，猴子妄想获得长生。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觉得自己逐渐被束缚，逐渐失去了自由。他想要长生，也想要自由。可是世间的事情，永远不会两全其美。他漂洋过海开始寻求长生之法，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的身边就再也没有兄弟相伴。路是他自己选的，不管是对还是错，他都要走下去。
他来到了尘世，与人开始打交道。可是他连筷子都用不好。他很想融入到人的圈子之中，可是不管他怎么做，人们始终都把他当成一只猴子。充其量，是一只会说人话的猴子。然后他遇到了菩提，菩提允许他旁听。直到有一天，菩提收他做了关门弟子。
“祖师，那三下，真的很疼呢！下回，你能不能换个别的招？”猴子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他想起了当年，菩提祖师在他头上敲打三下的往事来。正是这三下，让他真正踏入了修行！
“是在花果山快乐？还是在斜月三星洞快乐？”菩提的声音在猴子脑海中响起。
“花果山有兄弟，祖师这里有修行！有兄弟相伴，我很快乐。有无上妙法，我也快乐。”猴子觉得自己有遗憾，但是也不乏快乐！只不过跟从前比起来，他如今的快乐要少很多。快乐少了，于是遗憾便多了。
猴子觉得菩提祖师一直在对自己提问，他也一直在做着回答。就这样一问一答中，他终于是睁开了双眼。
“祖师！”醒来的猴子，依旧在菩提祖师的静室里。他依旧盘膝坐在茶几跟前，祖师也依旧在他对面煮着茶。一切一如他来时那般，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变化。可是猴子的心里，却知道已经有了变化。他的脑海之中，似乎少了点东西。
“喝茶！”菩提祖师的白发，似乎更白了。他的气息，也显得有些粗重。拿起木勺将茶杯斟满，菩提祖师对猴子说道。
“你的师兄们，比你守规矩。可是他们的成就，却没有你大！有时候连为师，都不敢说这个规矩究竟应不应该去守。”菩提祖师端起茶杯，感受着上边的温度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