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羊动了。
手里长剑高举,一条金色闪电跳跃在剑刃上面。
和崔照人第二剑的起手势一样,但是在中途却发生了变化。
崔照人的斩因果先蓄力再泄力,用自己体内的《十万八荒无意诀》来催动冥火将其作为攻击源。
威力强大,燃烧一切,寂灭空间。
却也将自己体内的劲气给泄掉了,将根基给摧毁了。
困果剑倒是有点儿欲杀人,先杀已的决绝之风。
当然,大多数人都被这霸道无匹的这一剑给杀死了。所以得有所偿。
而且印诀繁琐,一般人根本就难以掌握。
李牧羊的这一剑没有多余的变化,高举空中,似斩非斩,引而不发。
除了有闪电飞跃其间,他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举剑式。
远处有闷雷响动,仿若远在九天之外,又好像近在眼前声声叩击耳膜。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举剑式,却让崔照人眼界开阔,有种瞬间明悟的感觉。
“去芜存精,化繁为简。”崔照人在心间喃喃自语。“第二剑比第一剑繁琐复杂,所以家人也都以为第三剑会比第二剑更繁琐复杂。《渡劫剑》剑谱之上也只有这一个举剑式,家人还只当是一本残谱,后面的没有描述清楚——其实不然。精华就在这举剑式的‘引而不发’四字之上。”
“传言《渡劫剑》为地藏菩萨所创授予世人的,那么这集大成者的第三剑自然应当包括至高无上的佛门智慧。佛门有拈花一笑的典故,有一次大梵天王在灵鹫山上请佛祖释迦牟尼说法。大梵天王率众人把一朵金婆罗花献给佛祖,隆重行礼之后大家退坐一旁。佛祖拈起一朵金婆罗花,意态安详,却一句话也不说。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面面相觑,唯有摩诃迦叶破颜轻轻一笑。佛祖当即宣布:我有普照宇宙、包含万有的精深佛法,熄灭生死、超脱轮回的奥妙心法,能够摆脱一切虚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处难以言说。我不立文字,以心传心,于教外别传一宗,现在传给摩诃迦叶。然后把平素所用的金缕袈裟和钵盂授与迦叶。”
“地藏菩萨自然深谙佛理,将极繁变成极简,将有迹可循变成无迹可寻。没有踪迹便没有破绽,没有破绽便无可防范。所以,这个李牧羊说他见过更完美的《渡劫剑》。”
崔照人的内心激荡不已,他知道自己以前实在是太着相了。越是心急,就越是倒退。第三剑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悟出来的。斩天道,就是说登临天道,然后再斩去天道。
何为天道?为情欲,为利益,也为至高修为。
不是获得,而是舍弃。
非大心胸大智慧者难以抵达。
六根清净方能成佛,这是最基础也最简单地佛理,却被所有人给忽略了。
“明白了。”崔照人的脸上绽放出释然的笑意,那种笑意纯粹高洁,竟然隐有佛家慈眉善相。“明白了。”
李牧羊一剑挥出。
不见风雷,也没有气势。
甚至没有剑气,也没有任何声响。
就像是普通人的一剑。
可是,九天之外却有惊雷响应,轰隆隆地朝着崔照人劈来。
“冥火更佳。”崔照人叹息着说道。
虽然李牧羊记下了《渡劫剑》的第三剑剑招,却并不知道剑诀。更重要的是,他催动不出冥火,也施展不出《十万八荒无意诀》,所以这一剑只见其形,没有任何的神魄。威能也要大打折扣,十成难出一成。
“谢谢。”崔照人轻声说道。
白光遮掩天际,闪电比那天上的烈阳还要更加炽烈耀眼。
这一剑之威的光芒竟然将太阳的光芒也给挡下了,只见这白光,却难以见到那照耀世人的阳光。
天空中出现一道白色的沟渠,那沟渠将天空给分成两半,也将那白云给分成两半。
有白云飘荡过去,在遇到那条沟渠边沿时竟然难以跨越。
就像是真实存在地一般。
白光未散,崔照人已经消失不见。
李牧羊悬浮空中,静静地沉默不语。
……
“少主——”大江之上抱着船板求生的一名监察史抬头看天,当他看到监察司崔照人不见了之后,眼眶泛红,暴喝一声。“兄弟们,你们迅速赶回报信,星夜替司主报仇——”
说话之时,身体已经从江水之中跃起。他站在船板之上,脚尖一点,人便凌空飞跃。
身在半空,长刀出鞘。
铛——
他一刀劈向缓缓下落的李牧羊。
砰——
李牧羊一拳轰出,那监察史的身体在空中爆裂开来。
“清风去替司主报仇,兄弟们速走——”
又一个监察史跳了起来,然后被李牧羊给一拳秒杀。
“替我照顾家小,莫超去和仇人拼命——”
……
那些黑衣大汉就像是一具具强壮地傀儡,凌空而起,举着大刀朝着李牧羊劈去。
同伴地身体在空中爆裂,却难以阻挡他们复仇的心意。
不死不休!
此役,帝国监察司二十一名监察史全员战死,包括监察司长史崔照人。
第88章 无处容身!
痛!
全身地骨头都像是断掉了一般。
耳朵里有浪涛拍岸流水潺潺的声音,鼻腔里有传来阵阵湿润的泥土气息。
李牧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置身在江边一片草丛之中。一人多高的芦苇随风飘荡,可以将他地身体和外界隔绝开来,倒是一个极佳的藏身之所。
天高云淡,骄艳似火。
看起来今天是一个好天气。
“我怎么会在这里?”李牧羊疑惑地想着。
脑袋昏昏沉沉地,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悠长又逼真地大梦。
梦里有妖龙巨兽,有鱼虾撞船,有一剑横空,还有——自己杀了崔照人?
李牧羊记得和崔照人的仇怨,也知道自己被他给突然袭击一剑打入大江,当场昏死过去。后面的事情怎么就变得离奇梦幻起来?
在那个梦里,李牧羊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施展了很大很大的威能——现在想起来都有种让人心跳加速热血沸腾地感觉。
可是,那种感觉又实在太不真切,就像是有人借助他的身体做了那些事情一般。
因为李牧羊对自己有一个清晰地认知,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人们嘲讽鄙夷地废物了,可是,让他和崔照人那种顶级强者对峙并且将其击杀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拿最简单地一件事实来说吧?到底怎么样把身体悬浮在空中小半天——这也不是现在的李牧羊能够办到的事情吧?
就是让他从河岸这边跨到河岸那边,如果距离太远,河沟太深的话,他也是没办法做到的。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自己到底有没有杀掉崔照人?崔照人是天都崔家人,他和崔小心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崔照人是崔小心的哥哥——就算是堂哥,或者是远房哥哥,自己杀死了崔照人,崔小心怕是也会对自己怀恨在心吧?
“你醒了。”一个带着些喜感地声音传来,然后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张圆滚滚的大脸。
“你是谁?”李牧羊大惊,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戒备地盯着那张大脸的主人。
他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自己竟然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发呆走神那么长时间,实在是不可原谅。
离开江南的时候父母再三嘱咐,不要和来陌生人讲话。并不是说外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坏人,但是你也不能保证你所遭遇的每一个人都是好人。
不过想到自己才刚刚从昏迷状态中醒来,对方旁观良久也没有割掉自己的皮肉绑了自己的身体,证明对方并没有祸害自己的念头。
伸手抚摸裤裆,就连那点儿金币都还在。李牧羊就对这个胖子的人品更加高看了一眼。
不为美色所动,不为钱帛所惑,当是铁骨铮铮好男儿。
李牧羊地反应过于激烈,把胖子也给吓了一跳,蹲在李牧羊身边的身体连连后退,双手挡在自己前面,说道:“你别激动,你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不认识我了?”
他很怕李牧羊突然间发威,就像是对待崔照人那般地对待自己。
李牧羊认真地打量着胖子,说道:“看起来是有点儿面熟。”
胖子拱了拱手,笑着说道:“本人公输垣,在枫林渡口登船时见到江南城主燕伯来亲自为公子送行。牧羊公子和人争执的时候,我还帮腔了几句。不过公子那个时候已经回到船舱,怕是并不知道此事。”
“我想起来了——我们确实见过。”李牧羊指着公输垣说道。他在上船的时候见过胖子,以为对方是和他一样的生员或者坐船去天都的商旅。不过当时正和家人告别,看到李思念蹦跳起来和他挥手告别,他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也没有心思去思考别的事情。更不会在意船上之人都是些什么身份。
“牧羊公子想起来了?”胖子大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隙。
“想起来了。”李牧羊点头,说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其它人呢?”
“——”